在严府后院,这样打扮的女孩子,实在不足为奇。但奇的是,此时这位女孩儿发髻蓬松,身上鲜血淋漓,短袄和襦裙都沾了不少血斑,有的还透湿着,有的已经发黑,看来经历过不止一场腥风血雨。
她一步一步走来,脚步蹒跚,似乎腿上也受了伤。而在她左手里,则紧握着一口绣chūn刀,刀光映着rì光,闪烁寒芒。
那女子面目本是颇为娇好,只是此时脸上已经溅了不少血点,一张俏脸显得恐怖万分。而更掩饰不住的,是那张俏脸上透出来的无尽杀气。
宝蟾伏在严鸿怀里,牙齿打颤地呜咽着:“大少爷,外面……外面……”
而此时在房中,目睹外面这情景,严绍庆的拍手大笑,严鹄嫉妒的风言风语,还有欧阳老夫人的笑骂,也都凝住了。大家齐刷刷盯着那个缓步逼来的女子。
相距已经不过十余步远近,就连她脸上的每一处血斑,都看得很清楚。
而那进得院门的持刀女子,也顺着房门朝里面望去。只见中间坐着一个老妇人,满面红光,一头雪一样的白发,梳得整整齐齐,无一根错乱。穿金戴银,一身诰命服饰,手中拿着寿星拐杖。她便知道,这是当朝首辅严嵩的正妻——欧阳氏无疑。
看到欧阳老太夫人,女子的眼光忽然一亮,shè出了兴奋的神sè。
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冷笑道:
“孙媳妇来拜见祖母了,不知祖母大人,肯不肯让奴家进门,在您老人家的膝前尽孝啊。”
第六十三章 地狱无门(三更,求收藏)
那女子说话词句虽然十分恭敬,但语气中充满了戏谑与嘲讽,而眼神之中透出来的杀意,更是毫无掩饰。
严鸿和严鹄二人,此时都已认出了,这女子正是庆云班的头号女角,多rì来严鹄床上的新宠——柔娘。
只不过,昔rì娇弱无骨的床榻尤物,如今则是手持利刃,浑身鲜血的玉面煞星。
他兄弟俩的心中,俱是大大惊骇。做梦也想不到,这小娘怎么能到这里来?
要知道,自从发现庆云班的密谋以来,严嵩、严世蕃父子设下层层计谋,一心要将内外刺客,一网打尽。因此今rì里锦衣卫秘密安排,严家家丁教师齐出,一部分在前厅布下天罗地网,围歼庆云班子的刺客,一部分沿着严府大墙内外及菜市口附近街市胡同埋伏,若有外来接应的,也要尽数擒拿。
这样神机妙算的安排之下,怎么竟然还有人漏网?而防守内宅与外院间通道的,还有三名锦衣高手,怎么竟吃她杀到了这里?
陆炳为人把细,调兵谴将极是稳妥,断不会露出什么大破绽供人来钻。白、林二总旗皆是卫中健儿,各有一身惊人艺业,更别说那把守二道门禁的高百户,乃是出自金刀门嫡传,六十四路万胜刀,三十二手劈挂掌,在京师武行之中,也是叫的响的人物字号,等闲人物在他面前,万难讨的好去。
更别说从第一道门户设防的家丁开始,这些人身上皆配有锦衣卫专用的鸣谪哨箭,遇敌之时,只要将哨箭甩手shè出,鸣谪示jǐng,专一负责jǐng戒之人,便能迅速来援,围杀刺客。
就算这柔娘武功再高,强的过那高百户、林总旗等人,可要是杀的这几名好手,连发shè哨箭示jǐng的机会都没有,那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严世蕃虽然智计百出,毕竟还是带上了朝廷上官员争斗的作派,思路之中有了壁垒,虑事难免不周。以为庆云班的来历虽然尚不明了,但必然是敌方派系安排,前来谋刺。那么集中的焦点,自然在当朝首辅严嵩与工部左侍郎严世蕃这父子二人身上。所以,严氏父子把几乎全部的防御力量都摆在了前厅,准备在这里与来袭的刺客决战。
至于后宅,都是老小眷属,想来敌党就算杀伤她们也没甚意义,况且朝廷上官员争斗,本就有个成文的惯例,就是不伤对方家人,所谓做人留一线,rì后好见面。若是动辄赶尽杀绝,不啻于也把自己摆到了全民公敌的地步。因此如今国朝争斗中,落马斩首者多,但说到满门不存者,却是万中无一。
严世蕃只当对方既然是朝敌指派,必然遵守这官场规矩,也就没在那边做太多守备,只是吩咐家人不得随意外出,避免飞来横祸。就算放了几位锦衣卫严守宅门,也只是以防万一,备着少数漏网毛贼的sāo扰而已。料来护卫者武功既高,又有报jǐng之物,断不会出了什么闪失。
谁又知道,这次来犯的刺客,走的却是江湖路子,更兼用上了兵法中避实击虚,捣其中亢的法子,双管齐下,要叫严府的后宅,也来个血染帐帏。
如今杀手就在眼前,而且内宅离前厅太远,严鸿他们身上又没有鸣谪响箭,想要报讯喊人也无法作到,欧阳氏的院里也没什么仆妇,就算别的院里有丫鬟,喊来也无非送死。且这柔娘既能让三名锦衣好手饮恨,那必是技击好手,杀人只在须臾之间,等到喊来援兵,这边怕是早已死伤殆尽。
这会儿,屋中众人,都是一片慌乱。严绍庆年少不经事,吓得往nǎinǎi怀里钻。欧阳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见得风浪,虽然自己也吓得面无人sè,却依然紧紧搂住小孙儿严绍庆,嘴里嘟囔着安慰什么。而二少爷严鹄则是一脸铁青,愣在边上,不知道是该跳起来逃命,还是跳起来玩命的好。
至于严鸿,他看到柔娘前来,已知大事不好。但此时,对方就在眼前,再去琢磨她怎么来的,已经没什么用处。他只知道一点,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怕是这屋里所有的人,都难以活过一时三刻。
如同穿越前那一瞬间的豪情,又爆发出来。严鸿咬紧牙关,用力将宝蟾抱住,往边上一送,口里口中喊了一声:“快!关门,关窗!”
一边说着,一边纵身跃起,朝着门外,向柔娘猛扑过去!
这一冲,他也并非是完全的送死。严鸿认定,外面的锦衣卫,是绝不会输给那二十几个刺客。柔娘也不可能是杀光了外面所有的活人然后到了这。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属于某种原因的漏网之鱼。这么看来,只要自己能坚持住,也许过不了多久,援兵就可以到了。
只是,凭他这两下子,他能支持到援兵么?真的不知道。
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哪怕能拖延柔娘一分钟的时间,屋里的祖母就能多一分钟的机会。为了这个,值了!
想着对自己溺爱有加的祖母,想着那平rì里对自己视如亲兄的小胖墩严绍庆,甚至想着那情意连瞎子都看的出来的宝蟾,严鸿心中豪情涌现。大喝一声:“杀呀!”雄赳赳气昂昂,扑出门去。紧跟着,身后呀的一声,房门便关上了,听起来还落了闩。
“动的这么快,八成是严鹄的手笔吧。”严鸿一瞬间,甚至能想到严鹄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可惜他怎么就始终也不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难道柔娘会在杀了自己以后,就止步不前?
后路断绝而眼前,则是倒控绣chūn刀,满脸血污的柔娘。她已经停下脚步,用那双曾风情万种的眸子,带点嘲讽地盯着严鸿,绣chūn刀缓缓扬起,泛起一缕惊魂夺魄的寒光。
眼见爱孙窜了出去,欧阳氏心中大惊。刚才女刺客出现的一瞬间,这位曾陪伴严嵩经历风雨的老夫人,也是一阵惊慌,可还能强作镇定地抚慰怀里的孙儿。
等到严鸿竟然主动迎着刺客冲了出去,欧阳老夫人被他这举动震惊了,心头一丝快慰:“鸿儿毕竟是个男子汉,知道保护nǎinǎi。”然而更多的却是害怕。
自家事自家知。虽然欧阳氏自己不通武艺,但平素里也常常关注着儿孙辈的起居。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两个孙子,偶尔在府里耍个刀棍,打套拳脚,看上去有板有眼,其实并没有什么真功夫,可干不了真交手撕杀的事。
让这孙儿去和刺客拼命?那就是送菜。
欧阳太夫人已经七十七岁,贵为当朝一品诰命夫人,富贵满堂,膝下更有一儿三孙,真要是被刺客杀了,这一辈子也不枉活了。然而,要是自己宠爱的这个孙儿被刺客所伤,那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肝肠寸断,可真比自己送命,更要悲苦百倍了!
想到这里,欧阳老夫人恨不得自己站出去,拦住刺客,只为保护自己的孙儿。可毕竟年迈体衰,又陡然遭遇惊变,加上怀里还有个小胖子严绍庆,一时哪里起得了身。
一边的二少爷严鹄,此时脑子转的倒是快。他也看的出来,柔娘一定是受了伤的。但是伤的多重,他可看不出。
作为曾经同床共枕的枕边人,他也曾在床榻上玩些花样,柔娘四肢的力道,他也揣摩出个大概。虽然一男一女的肉搏都是温情脉脉,严鹄可完全知道,这个可人的小美人,一身武艺实在远非自己所能比。
如果她受的伤不重,这里严家三兄弟绑一起,在她面前也是送死!
所以,当柔娘朝这边逼近时,严鹄一时惊得手足无措。要不是顾忌到nǎinǎi还在身边,以及不清楚外面还有没有更多的刺客埋伏,他简直恨不得翻窗逃出去。
正在这犹豫的时刻,却喜得大哥严鸿竟然先冲出去了。严鹄大喜过望,这个大哥如此舍生取义啊,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他忙扯开嗓子,也跟着喊了一声:“关门!快关门啊!”
可是刚刚被严鸿推开的宝蟾,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严鹄心中大急,这种生死关头,你犹豫个啥啊!情况紧急,二少爷也顾不得摆主子架子了,一个旱地拔葱,跳将起来,使出八步赶蝉的下盘神功,猛扑上去,伸出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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