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施百户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直说那犯官莫怀古的妻妾女儿,奉了圣旨发配到这教坊司中,今晚上都必须出来接客。但是呢,她们接谁,得由我们锦衣卫来定。今儿晚上,施爷我捧谁,这三人就可这个人挑。这件事情您帮我个面子,他rì场面上,少不了刘爷您的好处。可反过来,要是您老非要拗着来的话,那彼此脸上恐怕都不好看罗。
施大胜大声武气,说话跟卖弄刀法一样,直来直去,只听得刘保面如土sè。几次张张嘴,想把裕王殿下预定的事儿说出来,可是又不敢。他怕啊,怕施大胜一听反而暴起:“老子跟你商量事儿,你拿裕王来压我?我惹不起裕王还惹不起你么?”
再说,戴公公又曾吩咐,裕王来找雪艳娘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要是无关的都泄露出去了,小心您的脑袋!这么两面踌躇着,所以最后,刘保终究没敢把这话说出来,只是面对施大胜的yín威,唯唯诺诺,心中却仿佛灌了一碗黄连水,苦的七窍流脓。
雪上加霜的是,施大胜临走时还撂了句狠话,说兄弟我今儿来说的这件事啊,乃是陆大都督亲自吩咐的。今儿晚上来的贵客呢,是陆大都督的朋友!何去何从,刘大人自己斟酌吧。
乖乖,锦衣卫指挥使左都督陆炳,这种级别的人,刘保根本不配谈“得罪”二字。就连“逢迎”,他也得排着队去预约啊。这回,如果拂了陆都督面子,自己怎么死恐怕都不知道。
要知道,不管文官们眼里,锦衣鹰犬如何不堪,可锦衣卫实打实的负着缉拿不法,访查jiān邪,纠察百官的职责。要随便捏个由头把自己往诏狱一塞,很费劲么?进了诏狱后还想出来?刘保可不认为自己的体格,能扛的住锦衣卫那十八套刑法。
两下一比较,刘保终于决定暂时把裕王千岁朱载垕的需求稍微压一压了。对不起千岁,实在小的这几根老骨头要紧。至于说裕王爷的地位权柄?在今时还谈不到。此时朝堂上,景裕二王各成一派,连那些朝堂大佬,都不敢说谁能一定继承大统,更别说他刘保了。陆炳这个天子宠臣,锦衣都督,却是实打实的在那,也就难怪刘保难以抉择下,还是把屁股稍微挪在了陆炳一边。
但这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无奈选择而已。真正等裕王千岁已经满目yù火地站在自个面前,刘保早先设想好的一套应对,又都飞到了九霄云外。眼看着裕王那雍容华贵的脸孔,刘保嘴里喝药似地发出轻轻的嘶声,却不知该如何说好。
裕王朱载垕眼见刘保那副掉进粪坑一样的模样,心知今晚这好事,弄不好恐怕有变。他毕竟是皇室贵胄,行事自有分寸,便问道:“刘奉銮,你可有什么为难之处?”
既然您老都问了,那还是照实说的好!刘保只得道:
“这个,实不相瞒,下官今天又受了另一位老大人的吩咐。那位老大人的朋友也要来会姑娘。却不知会的是谁,下官不敢再让雪艳称病不见客,这个,还望千岁见谅。”
“你!”陈洪一旁听着,不由火往上撞。这刘保说的吞吞吐吐,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不肯把雪艳留下,作为裕王禁脔了。照他这说法,今天那位“老大人”的朋友,若要是恰好看上了雪艳,莫非还要让王爷白来一趟?那王爷那药可就白吃了。
要知道,这裕王朱载垕xìng喜渔sè,但身体素质却并不甚强,所以就渐渐喜欢上了药物。只是他身份尊贵,手下如何敢让他服用那虎狼之药?只是托人请名医配置丹药,药xìng上更贴近固本培元的补药,而非单纯刺激人yù望的chūn药。
也因此,这药对身体不怎么损伤,单就床榻上的威力,见效却慢些。裕王为了今晚得会娇娘,提前在出府前,就已经吃了几粒丸药,又喝了些鹿血,这一路乘车颠簸来教坊司,已经是红光满脸,手足发暖。这个待会要是雪艳被挑走了,让千岁找谁泄火?莫非拿你这干瘪老头刘保爆菊么?
想到这里,陈洪扯开尖锐的嗓子骂开了:“好你个刘保,跟咱家玩这一套花样?你可是仗了谁的势力,敢和裕王千岁作对?合计先前咱家托戴公公过来跟你好生交代,你都当是在逗你玩啊?你要玩,咱家今儿就陪你玩个够!”
眼看陈洪气势汹汹地尖叫,只吓得刘保筛糠似的颤抖,一边连连摇手,嘴里只说“不不不……”也不知道是不什么。
“陈伴,算了,算了。”朱载垕好歹也是皇子千岁,多少要端着副贤王派头,可不能因为**不遂这点事就急赤白脸的骂人。他挥手制止了陈洪,接着说道:“这事啊,也不好让刘奉銮为难。待会大不了大家比着叫价就是,难道小王还没银子么?”
“千岁说的是,待会您只管随便叫价,可着劲往上叫。下官就算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收您老的银子。”刘保偷偷用袖子擦了擦汗,心道好险。正是阎王好见,小鬼难当。毕竟是裕王千岁,大人有大量。不然自个非被陈洪活活用指甲当场掐死不可。
现如今,裕王这一头算是摆平了。待会雪艳出来,大家一起叫价,这总还算个“公道”的法儿,也比较好办。
陆炳的人若是叫价上输给了裕王,多半就不会来寻我的晦气了吧。至于他们硬要不理这一套,那也没法子。拖得一时算一时吧。反正咱这教坊司就是伺候大爷们的,大爷们不乐意,要把我砸了,我也只得干受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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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人多势众
就在刘保提心吊胆想着如何同时应付裕王和陆炳的时候,还有另一些人也在面临着自己的麻烦。
黄华坊内,距离本司胡同隔三条胡同处的左转进口处,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店。这店的门面装潢皆不出奇,年深rì久,连牌匾上的字迹都模糊难辩。寻常人路过此处,怕是不会多瞧一眼。
但若是běi ;jīng城住了几辈子的老人,可就有不少人知道,要想吃正宗的羊脸子肉,喝上地道的羊杂汤,还就得往这来。而且你还得早来,这儿的老板马三爷脾气大,xìng子倔,天一打定更,就不招待客人了,来晚了就认倒霉。
可是今天,似乎却有些不同。这马家店外,却多了几位身穿短打衣靠的汉子,在门外来往巡视。若是有人往门前一凑合,就准有一位过来拦住,三言两语便把人轰走。要是赶上脾气大或是爱矫情的,那几位爷也不废话,只是把衣服一撩,露出里面的腰牌,上面北镇抚司四个大字,足以吓跑矫情的饕餮客了。
如果谁仔细看,更是能吓的魂飞魄散,原来这几位,都是堂堂的正五品锦衣千户。虽然说京师官多,锦衣卫官更多,但是能让堂堂千户在外面当jǐng卫,那里面的爷得是什么身份?
别说路人了,那马三爷马掌柜,今天的脾气也不大了。以往坐在柜台后面干瞅着,今儿却是脸上带笑,亲自殷勤伺候着,绕着桌子转,端上那糊的软烂,入味十足的羊脸子肉,再搭上自己家特制的烧酒,生怕吃酒的这几位爷不满意。开玩笑,要真得罪了这几位,那就不是店开的成开不成,而是命保不保的住的问题了。
这会儿,这不大的小酒店里,已经侍立着几十条汉子。如果胆大妄为地去看一看他们的腰牌,就知道,这些全是锦衣卫的中高级干部。里面最小的也是千户,还有几位镇抚使以及指挥佥事。
而正中就坐的一人,面如火炭,虎目有神,不是当今大明朝第一号特务头子,锦衣都督陆炳又是何人?
与他对坐的乃是个少年,一张脸本来生的是俊美非凡,只是此时,本来白皙的面庞已经红的像关公,两眼更是有些睁不开,偶尔费力掰开眼皮,一对瞳仁也是散而无神。双手胡乱舞着,一张红唇嘴巴,如今却是歪歪扭扭,舌头打结,连吐字都不清不楚:
“不行了,陆伯父,小侄实在……不……行……”话音未落,人已经一头栽在桌子上,俊俏的脸扑在羊脸肉盘子里,人事不知。
这位被灌醉的俊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朝中首辅严嵩的恩养次孙,严家二少严鹄。而在墙角两桌子上就坐的,还有严鹄的贴身随从严福,以及几名严家教师。只是这几位脸sè都不怎么好看,偶尔用筷子夹起一块香喷喷的羊脸肉塞进嘴里,也只是机械地嚼嚼,机械地吞下。要让此刻被锦衣卫挡在外面的饕餮之徒们看来,准要痛骂这帮孙子暴殄天物。
不过这却也怪不得他们。任谁,要是身边围着十几个身高体壮的锦衣千户,死死盯着你,看着你喝酒吃肉,一口一口动作都不放过,那么你的脸sè也好看不到哪去,你吃下去的东西也会不知滋味。
原来严鹄这花花公子,前一天夜里审案时候,便口出猥琐之言,其实是真情流露。这严鹄在风月场上的混迹,比他哥子严鸿更要“成熟”。莫怀古娶雪艳娘之事,他虽然那时年幼,但自听说之后,也是羡慕嫉妒恨。
尤其严鹄还曾与一些比他大半辈的浪荡子交往,其中颇有几个当年在南京见识过雪艳娘风韵的,说起来都是口水三尺,更馋得严鹄意乱神迷。他觊觎莫的美妾不是一天两天,只是苦无机会而已。
莫怀古行刺被擒之后,严鹄这sè鬼立刻就觉得,这回机会终于来了。他是早早地留意着消息,今早莫府一抄家,严鹄立刻派严福打探得一清二楚,知道莫怀古的妻妾女儿今天是要接客的。因此上,他早早就带了严福和几名护院教师,揣着大笔银子,前往教坊司,准备一亲芳泽。
不料刚刚走进教坊司的巷子,却看前面锦衣一片,乃是陆炳带着数十名锦衣校尉,截断道路,拦住马头。接下来,严鹄便被半请半拎的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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