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夫人抬眼看向衣衫不整的我们——一个衣服脱得七零八落,一个浑身上下湿淋淋的。那位夫人皱起了眉头,眼睛中露出骇人的怒火。
轩朗终于清了清嗓子,尴尬地笑着说:“妈,你怎么回来了?”
轩朗的妈妈一声不吭,轩朗更加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嗯,介绍一下,这是我妈,这是……白露,我的女朋友……”
轩朗的妈妈看都不看我一眼,低下头抚摸着怀里的猫,说:“不要叫我妈,我看黑王子都要比你有教养!”
轩朗尴尬地一笑:“对了,妈,我已经把黑王子送给白露了。”
轩朗的妈妈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我,她的目光尖利冷酷地像两把刀子,不过也只是看了一眼,便转移开了目光:“既然我把黑王子给了你,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她淡淡地说。
轩朗讨好地笑了笑:“话是这样说,但黑王子是你从小养大的,我怕你舍不得。”
“狼崽子大了,就野了,哪还记得是谁把他养大的,随他去吧。”轩朗妈揉了揉太阳穴。
“宝剑配英雄,红粉送佳人,”轩朗继续说,“要是把黑王子留在身边,反而糟蹋了,应该让它拥有一个配得上的主人!”
轩朗的妈妈把目光停在了我身上:“白露小姐,你觉得他说的对吗?你认为自己配得上黑王子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的妈妈会忽然把话锋转向了我,像是要给我出难题,我稳定了一下兀自跳个不停的心脏,想了一下,如实回答道:“我并不觉得自己配得上红玫瑰,哦,轩朗已经给黑王子改名了!”
轩朗和他妈妈似乎没想到我会直接这样说,脸上多少流露出了意外的神色。轩朗的妈妈继而有些轻蔑地说:“既然你觉得自己配不上,为什么敢接受这份礼物?”
“事情上,”我继续说道,“我觉得红玫瑰不属于任何人,它是大自然的一份子,虽然人一直将自己看成是万物之灵,但我并不认为其他生命就是低下的。我们和所有的生物、植物一样,不过是大地上的寄居者。”
轩朗和他妈妈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他妈妈忽然问我:“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把黑……”她无奈地笑了一下,“用你们的话,红玫瑰……是否应该把红玫瑰放生?”
“那倒不是,”我赶紧说,“如果万物平等就是放生,那也太过注重形式了,其实只要尊重它、爱护它,尽自己所能给它最好的照顾就是真的从心里把它放一个很高的位置了。不仅人需要伙伴,动物和植物也是,这里就有一个缘分的问题,如果红玫瑰遇到了一位真心看重它的人,哪怕是个乞丐,从另一种角度说,他们也是匹配的。”
轩朗在一旁低头偷笑着,而他妈妈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会儿。
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了低头:“我是真心喜欢红玫瑰的,很想和它作伴,但是如果阿姨你舍不得它,我也不会要这份礼物的。”
“既然说了给你就给你了!”轩朗地妈妈仔细看了看我,又转头对轩朗说,“你的这位小朋友,还真傻气的有些可爱。”
我的脸有些红了,不知道轩朗妈妈的话是嘲讽,还是多少有些夸奖。不过不管怎么样,轩朗的妈妈不再对我是一脸的漠然和毫不在意了。
厨房里的一个佣人走到了会客厅门口站住了,管家老易立刻走到门口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转了回来。
“夫人,茶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上吗?”老易躬身问道。
轩朗妈低着头抚弄着那只浑身乌黑发亮的猫,只略微抬眼看了一下门口:“佣人都去哪了?怎么厨房上的人跑到这儿来了?”她轻描淡写地说,但语气中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老易果然紧张地嗓子也变了音调:“他们今天放假了。”
“放假?”轩朗的妈妈皱起了眉头,“是谁允许的?没有替换的人,就给他们放了假?这样的失误,老易你是管家,可是要付全责啊!”
老易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眼神求助地看向了轩朗。
“是我,”轩朗心虚地笑着,“是我逼老易让他们放假的。”
轩朗的妈妈头都不抬:“我知道一定是你,哪次鸡飞狗跳、无法无天的事不是你弄出来的?可是有些人不懂自己的职责,任你胡闹!”说完,她严厉地看向了老易。
老易早已吓得连连擦头上的冷汗。轩朗的妈妈黑着脸看着老易,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又看了看我和轩朗,说:“你们去换身衣服,过来喝茶吧。”
轩朗看着可怜巴巴的老易,还想说什么:“妈,这件事我……”
“好了,还不快去!”轩朗的妈妈厉声说。
轩朗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拉了我一下,走出了会客厅。我们俩就这样狼狈不堪却规规矩矩、似模似样的走了出去。刚出去不远,轩朗就憋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我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还笑,老易被你害惨了!”轩朗边笑边喘说:“一在我妈面前装模作样,我就浑身像无数个蚂蚁爬过一样……你放心,老易跟了我们家十几年了,小时候,我每天少说也得闯出四五件祸来,老易还不是好好的,我妈才舍不得辞退他呢!”我摇着头叹道:“老易有你这样的少爷,真是太可怜了。”
我只带了一件白衬衣加牛仔裤,只好换上了这一身,轩朗也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似乎是为了配合我的穿着。我刚要往会客厅走就被轩朗一把拉住了,他说要等太后传唤,才可以过去。果然,过了一会儿,老易苦着一张脸,说夫人请我们去喝茶。
轩朗问老易怎么样了,老易长叹了一口气,说他被扣了三个月的工资。轩朗不以为意地拍了拍老易的肩膀,说他会还上老易的钱。老易却激动地说,不是钱的问题。
“少爷,您不是说,夫人今天去法国了吗?”老易有些温怒地问道。
面对老易的质问,轩朗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没错啊,我也奇怪呢,她怎么回来了?可能是临时改变主意了吧!”
老易怀疑地看了轩朗一眼,轩朗无可奈何,只能劝老易别往心里去,太后不过是个有很多缺点的普通人,不用事事以她的好恶为标准。可是老易却还是倔强地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少爷!我真的做错了!”轩朗不怀好意地笑着:“对,这是最后一次!”我知道,这种最后一次不知道持续了多少次。夹在这对母子之间,老易真是不容易。
我们一起回到了会客厅,轩朗的妈妈换了一套白色贴身的过膝裙,刚才她穿的是一身白色的上衣和长裤,看来她是很喜欢白色,不然怎么会建造一个天鹅堡?第一眼见到她,你不会觉得她的五官非常漂亮,实际上她算不上是个标准的美人,但是她身上却别具一番风味,令人难忘。
她的皮肤是褐色的,闪着迷人的光泽,轩朗的皮肤应该是像了妈妈。她身材高挑,大概有一米七八上下,从袖口露出的纤长的小臂与裙子下面的小腿可以看到她那漂亮而完美的肌肉线条。事实上,她从来不笑,眉头永远都不是舒展着,纵横沟堑的脸上有一种深受折磨的痛苦憔悴。可是,就在你对她产生好奇、同情或者爱慕的时候,她那居高临下、傲慢不可一世的气势瞬间就将别人拒之千里之外。她有一对勾魂摄魄的眼睛,有时像地狱里的烈火,有时像用冰雕成的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最尖利的锥子。她用这一切告诉那些想要接近她的人,一旦招惹上她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然而,没有人在她身旁的时候,她又换了一副神情。那迷人的眼睛中透露着失落与堕落相伴的迷乱,这是我们刚刚进入会客厅时我看到的,但是那种神情一闪而过,在她发现我们之后,她又换上了那副居高临下的优雅与强势。
她摆摆手,让我们坐下,老易将茶一一摆放在我们面前。轩朗的妈妈仔细地打量着我,我有些担心起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一副过分简单和随便的装扮,在他妈妈看来,是不是太过寒碜和失礼。没想到她的妈妈抿了一口茶说:“现在的女孩儿,总是打扮的太过了,其实年轻人穿白衬衣牛仔裤就很好看。”轩朗放肆地像往常一样,把头凑在我耳边说:“那也要看谁穿。”我脸红了,低头喝茶掩饰自己的窘态。轩朗的妈妈斜着眼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看你十几岁根本白活了,还是和三岁一样肆意妄为。”
轩朗毫不在意地一笑,问起他妈妈的近况,又说起他在学校里的趣事。母子俩看似平平淡淡的聊天,虽然轩朗还总是被他妈妈讽刺和挖苦,但是我能感觉的他此时很开心也很满足,而他的妈妈也难得一见地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聊天中,轩朗的妈妈说她明天要出国,让老易去订好早上第一班的机票。老易躬身答应了,然后就往门口走去。“等一下!”轩朗的妈妈叫住了老易,“老易,你是怎么回事,做事越来越颠三倒四了,我还没说我要去哪里,你怎么就走了?”老易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轩朗,说:“夫人,您不是要去法国吗?”轩朗的妈妈愠怒反问道:“谁说我要去法国,我今天刚从法国回来!”
轩朗正在低头喝茶,不小心被呛到了,咳嗽起来。老易一脸被欺骗和冤枉的表情,看了看轩朗,但并没有说什么。轩朗的妈妈转头看了眼轩朗,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叹了口气,跟老易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易,你还是要和你这位少爷保持点距离!好了,你去订机票吧……”“妈,”轩朗忽然打断了她妈妈的话,“你别走了!明天我要开家长会!”连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逗笑了,果然,轩朗的妈妈也露出了笑容,但最终他妈妈还是按照原定行程让老易订机票去了。轩朗也知道自己的请求不会成真,也就没有再纠缠。
作者有话要说:
☆、茶花宴
聊了一会儿,轩朗的妈妈说自己累了,我们识趣地离开了会客厅。一上午,轩朗都在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