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像是被卡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说:“你真的想知道?”
其实他的反应和态度已经告诉了我一切,但我还是颤抖地说:“是!”
他说:“轩朗他是存在的,不过——他应该已经死了。”
我的身体因为种种原因而抖个不停。“你怎么知道他死了?”我听着自己的声音仿佛是从别人嘴里跑出来的,奇怪,我觉得自己的嘴唇根本就没有动过。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这已经是第四个问题了。”
我脑子很乱,不理炎瞳的话,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们家的人,还有学校里的人都联合起来骗我?”
“其实,他们没有骗你。”
“什么意思?”
炎瞳又沉默了,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了,可是他却开口了:“有人把轩朗从他们的记忆中抹去了。”
我错愕地看着炎瞳,问:“是你干的?”
炎瞳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很多人都不是……不是普通人。”
这些神奇的事情,我现在一点都不关心了,就算天破了个窟窿我都不会惊讶。
“那为什么我记得?”我问他。
“我也不知道。”炎瞳嗤笑了一声,“哦,你们小女孩会想,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我不理会他的讽刺,问出了最想知道也最害怕知道的问题:“他是怎么死的?”
他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的问题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夜来幽梦忽还乡
公车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琳琅璀璨的灯火与黑黢黢的树木,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我是应该难过的,因为他死了,可是我又无比的欣喜,因为他存在过,而喜悦过后,又跌入巨大的失落中去。颠颠簸簸、反反复复、乍明乍暗。
我把头靠在座椅上,闭起了眼睛。颠颠簸簸、反反复复……他又来到了我的梦里。
“轩朗,你不困吗?”我问他。他转过头来看我,笑着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实在睁不开眼睛,像是在和一头叫瞌睡虫的猛兽搏斗,最终我投降了。临睡着前,我希望这车一直开下去,我和轩朗永远都坐在车上。
车猛地震动了一下,我被惊醒了。原来是车停了。我赶紧转头一看,还好,轩朗他就在我旁边。“没事吧?”我问他。“没事,油门忽然灭了,这车很久没开了。”他边说边重新打着火,踩下油门,车缓缓开动起来。我轻轻扭动身体,换了一个姿势。
没走几步,车又猛地一下停住了。轩朗说了一句奇怪,重新打着了油门。我隐隐担心起来,车该不会是坏了吧?四周是山区,十分荒凉。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车,要是坏在这里就糟糕了。轩朗不停地加大油门,传来了巨大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可是车却丝毫不往前走,就好像前面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怎么回事?”我诧异地问。
“可能是车轮被泥陷住了。”轩朗熄了火,打开车门,下车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车上,面色有些阴沉。“是陷住了吗?”我忙问。轩朗摇了摇头,关好车门,将车灯全部打开了,顿时车前的路被照得分毫毕现。我一时不能适应,使劲眨了眨眼,却看到轩朗脸色大变,我急忙向前看去,远处有一个人背对着我们站在汽车的正前方。轩朗又在不停地踩油门,汽车轮胎不停地转动可还是丝毫不往前走。
轩朗的脸变得苍白起来,额角隐隐出现了汗珠。我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他回过头来看我,勉强一笑,说:“别怕,闭上眼睛。”
“怎么了?”
“闭上眼睛,相信我。”
我听他的话闭上了眼睛,忽然便感觉车身抬高了些,就像车下有个起重机一般。下一刻,车猛地向前冲去,我惊慌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四周的树木疯狂地向后飞去,汽车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前进。就在我担心要撞到前面那个人的时候,汽车停下了。轩朗看向我,问:“你没事吧。”我点了点头,刚想问他些什么,就觉得有东西滴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一滴,二滴……是红色的液体,难道是血?刚才那个人被撞着了?
轩朗紧紧地盯着前面,我也朝前看去,那个人还在前面背对着我们站着,距离不远不近,好像根本没有移动过。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比刚才车速更快?更多的血溅在挡风玻璃上,这时我才发现,血是从天空中来的。淅淅沥沥,天上竟然下起了血雨!
轩朗再次发动着了汽车,向着那人笔直地撞去,而在血雨中的那个人一动不动,好像并没有打算躲开。就在车马上就要撞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忽然转身,缓缓伸出一根手指,瞬间,车灯全灭,恍惚间,我只看到他是一个少年。下一刻,车也跟着停止了。
黑暗中,我忽然感到轩朗紧紧地搂住了我,我也抱住了他。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在我耳边说:“露露,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我的心怦怦直跳,我知道,此时此刻,我遇到了生命中最诡异也最危险的时刻。可是,很多女人也许和我是一样的,她们的安全感来自于爱,而不是外在的危险。在这个关头,我反而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恐惧。
“我愿意。”我说。
他吻我,我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不由得有些伤感,眼泪也流了下来。可是,我又感觉到这一次是我们俩最甜蜜的一吻。
“忘了我吧。”他忽然说。我还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就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轩朗!”我忽然无法遏制地大叫起来。他怔怔地看了我一眼,关上了车门。我也打算出去,可是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朦胧中,我看到轩朗走到了车后,我转身看他,他推了一下车尾,车竟然自动走了起来。
血雨中的人从后而至,一只手猛插进了轩朗的身体里。我惊呼,忽然觉得头痛欲裂,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知道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不是梦,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全都想起来了!让我忘记这一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轩朗。然而,我并没有完全被他洗去关于他的记忆。
身上还盖着那件熟悉的外套,车平稳地向前开着,窗外是清丽的雨声。哦,我恍然大悟,原来我还在梦里。我略微侧过头去,果然,方向盘上并没有手,我这是又回到了那个无数次折磨我的恐怖梦境中。旁边坐的到底是谁?我不敢回头,害怕又一次在恐惧中惊醒。是那个血雨中的少年吗?是鬼吗?还是轩朗的尸体?
不可以回头,回头就会醒,忽然,我想起了口袋里有一个小镜子。我颤抖地拿出镜子,深吸一口气,将镜子缓缓对准了旁边的位置。
他面无表情地坐着,就像每次见他一样,木讷而且话也不多。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是爸爸!镜子中的他和往常一模一样,那是我记忆中最慈祥的爸爸。
原来是爸爸送我回了家。我的梦完整了,不,那其实并不是梦。
作者有话要说:
☆、终点
“到了!”
“终点到了!”
公车停了下来,我醒了。司机喊着零星的几个乘客下车。我走下车,公车绝尘而去,从车上下来的三两个人也匆匆离开,茫然四顾,我就站在荒凉而陌生的汽车终点站。我数着站牌,竟然坐过了十几站。已经很晚了,不知道是否错过了返回的末班车,我毫无头绪地在雪地里走着,看不见一辆出租汽车。
“吱吱嘎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又一辆公共汽车缓缓驶来,却不是能够载我回去的车。我停在当地,不知该往哪里走。恍惚间,那个梦,或者说恢复了的记忆又向我袭来。清冷的空气里,没有一个人,我有一些害怕。
远处有一座公园,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花,也许会有一大片湖泊,湖泊肯定被冻成了冰,不管是鱼还是水草,全都封锁在厚厚的冰层下。如果可以,我希望长眠在永远化不开的冰里。冻住我的手、我的脸、我的思想还有我的心……
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朝公园走去。
“白露。”
好像有人在叫我,可是这里大概不会有人认识我,一定是听错了,我没有回应,继续往前走。听奶奶说过,人快死的时候,总能听见鬼点名。“白露!”那个声音又大了一些,我又加快了脚步。
“你要去哪儿?”那个声音终于来到了我身后,我深吸一口气,转过了身。马炎瞳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皱眉看着我。这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要去看结冰的湖。”我脱口而出。
“结冰的湖?”他有些诧异。
我迷惑地问:“你家住在这里吗?”他摇了摇头。我更加奇怪了,问他:“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沉默了一下,说:“我一直跟着你,就在你后面的那辆公车上。”我吃了一惊:“你跟着我坐到了终点站?”他点了点头。“为什么?”我犹疑地问,忽然想起了他曾经强吻我的事情。他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我:“你为什么坐到终点站?”我定了定神,说:“我全都想起来了。”他不说话了,表情很严肃。
“轩朗……,”我缓缓地问,“是被他杀死的吗?”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两只眼睛死死地看着我:“谁?”“他……出现的时候天下好像……好像下起了血一样的雨。”恐惧的感觉再次来临。我话音刚落,炎瞳忽然一把抱住了我,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我的嘴。
过了一会儿,他在我耳边小声说:“以后千万别再说了!这个人……最好不要再想起,他不是你可以随便谈论的。”我将炎瞳的手拉开,说:“他是谁,我其实一点也不关心。”
我和马炎瞳相对沉默了许久,他一直看着远处。“我要回家了。”我说,说完就向前走去。“你知道怎么回去吗?”他在我背后不紧不慢地说。我脚步慢了下来,炎瞳走过来,说:“走吧,我坐在下一辆车上,就是想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