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浴缸里。
真暖和,虽然是夏季六月,可是我冰凉的身体在泡进热水里一瞬间温热无比。我闭着眼睛躺下来,浓浓倦意袭来,我似乎就这样睡了过去。半醒半睡之间,仿佛看见苏澈走进来淋浴,他的身体修长健美,模糊的意识里,他的身体就这样在我的脑海里刻下了印记。很多年后,我总是会想起那个风雨夜他的身体,他仰起头,热水迎面而下。好像洗手池上也有哗哗的水声,阿澈似乎在搓洗什么。再后来,我就真的睡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电视机里在放着宫崎骏的动画片《天空之城》,却几乎没有开声音,阿澈坐在我的身边,温柔的看着我,“小呆瓜,醒了?”
“嗯。”我揉揉惺忪的双眼,“阿澈,几点了?”
“三点。”
“都三点了?你没睡吗?”我起身,卷着被子,爬到他的身上,将脸贴在他的怀里。
“小呆瓜,你属蛇的吧?才醒来,就缠我身上。”他揶揄的笑着。
“哼,我就缠了,我要变成一只美女蛇,把你缠的紧紧的。”
“我想好好看看你,再过一个礼拜,你就要回家了。”他的声音一瞬间变的消沉。
原来,我的阿澈,你的心里,也写满了离别。
原来,我们都是被即将到来的分别折磨的遍体鳞伤。
“你的脚好些没?我刚才给你涂了些云南白药。”他问我。
“怪不得呢,好多了,都不怎么疼了。”我神气活现的又扭了扭脚。“哎呦,”才好一些的脚踝又开始疼了。
“你是猪啊?我给你涂的又不是神仙水,这么快就好了!”他凶巴巴的骂我,“过来,我帮你揉揉。”说罢弯腰去探我的脚。我满心欢喜嘚瑟的将脚抬起送给他,没想到,被子一滑,我发现自己居然什么都没穿,整个人又一次赤裸的暴露在他面前。
“阿澈,我的衣服呢?”我一脸迷茫。
“送去洗了。”他坏笑着。
“那浴巾呢?”我又问他,我觉得他不怀好意。
“你睡觉裹浴巾啊?”果然,他俯身而下,双唇紧贴着我的耳朵,调侃的说道。说的我心里发麻,一阵酥痒。又一次,他的吻,如漫天花雨,倾盆而下。又一次,我的身体,在你身体的长驱直入下,如春雨滋润中绽放的夭夭桃花,灼灼其华。
他从我身后拥抱我,我们一起沉沉的睡去。
梦里我回到了鼓浪屿,我们坐在月光岩的最高出,听海水拍击岸边的声音,看那轮红日喷薄而出。
梦里他说,天涯海角,我不会丢下你。
我醒来的时候,他还在我的身边未醒,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嘴角略微上扬,似乎在做一场好梦。我趴过身,瞪大眼睛看着他,一眨也不眨。我也想记住这个时刻的你,沉睡中的你。我想记住任何时刻的你,在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可以反复想念。
“吓死我了,”他醒来第一句话,“小呆瓜,你眼睛真大。”
我也被他吓了一跳,随后被他后一句话给逗乐了,“哈哈,没发现吧,你的小呆瓜,有一双无敌电眼。”
“当真被你活生生的电死了!”他瞪我一眼,伸一个大大的懒腰,爬起身,打电话给客房服务让他们把洗好的衣服送过来,然后又大手一揽,将我拥入怀里。我们打开电视,忘了那是个什么台,在放郑秀文和古天乐演的《百年好合》,我逗他,阿澈,你看这电影真应景。
而后门铃响起,阿澈穿着浴袍去开门,随后将洗干净的裙子递给我,“小呆瓜,快穿好衣服,陪大爷去吃顿好的,补充体力!”
“我看你精力旺盛,根本不需要补充!”我边穿裙子边笑话他。
“我干的是苦力活,你居然不心疼你老公,看来,你觉得你还没累到我!”说完,他邪恶的将手伸进我的裙子,解开我内衣的肩带。
“别闹了,阿澈!”我被他闹怕了,“我饿了,我们快去吃饭!”
他去前台退房的时候,我坐在大厅里看电视,新闻里播道昨天晚上那场雷阵雨,导致江宁区五人遭受雷电劈死,我看的心惊胆战。此时,窗外风和日丽,远处绿树成荫,蝉声不断,一切恢复如常。
我们开车到同曦假日百货,在停车场附近找到了一家东北饺子馆。我觉得阿澈一直对这种外皮内陷的食物情有独钟,什么春卷,饺子,锅贴,韭菜合子他通通来者不拒。我们点了五两饺子,一两六个,我只吃了两三个,剩下的全被他狼吞虎咽的吃干净,莋爱是场力气活,这话真不假。我还点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砂锅,阿澈说,光看着砂锅冒的热气,他就觉得他浑身是汗了。砂锅很烫,我吃的很慢,阿澈先吃完,说去买点东西,让我慢慢吃。
我把砂锅吃完时,他也刚好回来。我们回到车上,他递给我一瓶矿泉水,还有一个小药片,我看着他,他严肃的说,“漓岸,以后你要给我生个姑娘,我喜欢小女孩儿,不过现在,你得好好保护自己,把药吃了。”
我接过药片,啊呜一口吞下,“好,要是儿子先跑出来怎么办?”
“那你就继续生,直到我们的闺女出来!”
“你当我母猪啊?”
“差不多吧!”
第二天我参加六级考试,发挥超常,阿澈说这归功于他释放了我的灵感。紧接着,是各门学科的期末考试,我们在教室里看书到深夜,阿澈在我削尖的铅笔头的压迫之下,专业课倒背如流。考完最后一门,阿澈轻松跟我说,“小呆瓜,下半年,大爷也拿个奖学金给你瞧瞧!”
一个学期又这样结束,我们又开始马不停蹄的离开宿舍。子诺依旧给糖糖买了回家的飞机票,但两个人之间,隔着阴影,总不如上次离别欲罢还休。家涵还是站着宿舍外面等蔷薇,大包小包的帮她拎着行李。洛神这次的行程很特别,梁辰一个人深入三峡准备拍摄一组纪实三峡写真,洛神随其入蜀,贴身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告别时,她开心的说,漓岸,我去做田螺姑娘了,祝福我吧。
这世界上有多少女人愿意无名无分无声无息的在一个男人背后做他的田螺姑娘呢,洛神,你真是傻的不轻。
还是那趟火车,阿澈将我送上车,我的包里塞满了他给我买的零食,虽然我需要的只是一瓶水。我们在站台上告别,七月的夏夜炎热无比,尽管他浑身几乎被汗水湿透,他依然紧紧抱着我,久久舍不得放手。从离开学校开始,他就几乎沉默,我偶尔说笑话,他也吝啬他的笑脸。
这是我们成为恋人以来第一次分别,我没有想到,他比我更不堪承受离别之苦。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在车上蹲下来,泪如雨下。
我的阿澈,在夜色里,蹙眉而立,忧伤如月华散落满地。
作者有话要说:
☆、辣椒水
离开阿澈,我回到婺源,回到这座南方小城,回到了人间。
到家第二天,妈妈准备出门上班时,忽然晕倒在地。我惊慌失措的打电话给小姨,小姨却告诉我这是常事。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将妈妈扛上了沙发。我守在妈妈身边,过了一会儿,妈妈慢慢苏醒。我责怪她不去看医生,她却对自己的晕厥轻描淡写,只是头晕罢了,可能是血脂过高,没什么事。
从那天开始,我经常担惊受怕,每次只要她没接我电话,我就害怕她是不是又一个人晕厥在地,而身边竟然连一个扶她的人都没有。
爸爸依旧早出晚归,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取债的人似乎没有了,不过妈妈说,家里的债务还是那么多。只是随着时间的冲刷,妈妈的泪水少了许多,脸上的笑容偶尔也忽现。虽然爸爸也在努力,家中经济不见起色,至少我们一家人,还心存希望。
我开始做一个女儿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尽最大的努力让妈妈忘记伤痛,拾起生活的勇气。我帮妈妈做一切能做的家务,我不愿她的身体再因为家务而操劳,虽然我知道,她的病源于心伤。妈妈上班不在家的时候,我在家准备上海高级口译的考试。她下班在家的时候,我就陪她一起看电视,一起浇花,晚饭后一起散步。
有一天早晨,天未亮,我喊她起床去看日出。我知道她其实根本没有睡着。
那年我妈妈才四十四岁,却可悲的提前进入了老年人的睡眠状态,迟睡,早醒,甚至整夜失眠。我带着妈妈爬上以前高中的后山,露水微湿,虽然视角不是特别好,但我们依然看见了鸭蛋黄的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
我跟妈妈说,“妈妈,我有个朋友说,如果绝望了,就去看一次日出,因为每一次日出就是一次希望。妈妈你要相信,爸爸总有翻身之日,我们家会好起来。”
妈妈竟然笑了,“女儿长大了,那个朋友,是你男朋友吗?”
我害羞的低下头,倒在妈妈怀里说,“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说的后面那句话!”
“妈妈不赞成你那么早谈恋爱,妈妈觉得你还太小,也害怕你重蹈覆辙,可是,妈妈知道,如果你喜欢他,妈妈说这一切都没有用。”妈妈的声音变严肃起来,“漓岸,妈妈希望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生。你从小就是个让妈妈放心的小孩,做事有主见,妈妈希望这次也能相信你。”
“妈妈,我知道了。”我小声说。
“漓岸,告诉妈妈,你真的很喜欢他吗?”
我点头。妈妈没有再问我。这是妈妈第一次和我聊到苏澈,甚至连他的家世出身都没有问。
当年外婆因为爸爸家贫,曾万般阻挠,但终未没能阻挡妈妈留在爸爸身边。或许妈妈亲身经历过,所以明了,我抬头看妈妈,此时妈妈对我的担心是自我长这么大以来最深的一次。
那时候的手机收件箱里只能保存二百多条信息,而我躲在被窝里最常做的事,就是反复的看阿澈给我的信息,阿澈给我发的信息太多,以至于为了保存让我心动的那些短信,我必须每天删除那些流水账似的短信。不知不觉,我的收件箱里全是苏澈的名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