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同桌的你(下)】………
龙小井转过身来,嘴里嚼着瓜,喷着甜瓜味对钱富贞道:“你来得还真快!”
“嘛意思啊你,不欢迎啊,怕影响你偷吃生产队的瓜是不?”钱富贞一脸的调皮样。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龙小井吃个肚圆,钱富贞才高兴呢,她的话,当然是和龙小井开玩笑。
“是富贞啊,干活累得都出汗了,吃个瓜吧。”旁边用铁锨掘开“水洋沟”给一畦已经摘过一茬瓜的瓜地浇水的龙正清,乐呵呵地道。
儿子虽然小小年纪,可当父亲的早有了小算盘,钱富贞长得这么俊,早就列为老人家的儿媳猎取对象了,只不过这年头不兴童养媳,还没和钱富贞的父亲钱老大挑明就是了。
“大爷,俺不吃。”钱富贞在老人面前有些腼腆,也有些农村女孩子的特有矜持,哪好意思在老人面前跑地里去摘瓜,只不过那双俏眼,已经瞄上了瓜畦里面一个长得十分匀称的白甜瓜了。
“井儿,去给富贞摘个甜瓜。”龙正清说完,操起铁锨,迈起稳健的步子,到瓜地另一头去忙活,把这个甜蜜的小空间,留给两个小少年。
龙小井早已看到了钱富贞的目光所向,几步跨过去,从那棵瓜秧上摘下甜瓜,又几步回来,把瓜递到钱富贞的手里。
“你嘛时候学得这么有眼力架了?”钱富贞伸手去接甜瓜,笑眯眯地问道。
从小在一起玩耍,又一起上小学,一起下地砍草挖菜抓蚂蚱,钱富贞给龙小井总结的一个字是“肉”。
“肉”,就是反应迟钝不机灵的意思。
开玩笑,现在这个龙小井,是从33年前来的,有了33年的人生经历,身上哪里还有一点“肉”。
“快吃吧你,这瓜是美容的。”
“美容?”钱富贞一双杏眼顿时瞪得老大。
时光倒退33年,那时的农村孩子的字典里,到哪里去找“美容”两个字!
龙小井意识到自己的话离谱了,不过觉得眼前这个朴实的农村小萝莉好糊弄,随口道:“当初劝你和我一起去上高小,你死活不去,看看,连美容两个字都不懂,老冒了吧。”
“老冒?”钱富贞又是一个干瞪眼。
“老冒”,是城市人对农村人的称呼,而且是后来时兴的名词,那个时候的农村,哪里有过。
龙小井用右手糊拉糊拉嘴,心中暗道:自己以后说话,还真得过过筛子,不光对钱富贞,对自己的父母和乡亲都要注意啊。
“别愣着了,快吃瓜吧。”
钱富贞接过瓜,却没急着吃,目光盯在龙小井的手上。
农村孩子早干活,从记事起,钱富贞就和龙小井一起割草打柴,龙小井的手掌,早已结满了少年茧,手背,也黑不溜秋除了割草时镰刀划的口子就是冬天留下的冻疤。进入城市几十年,当了记者,身子虚胖,手也成了退了毛刮了黑迹的白白小猪爪。
“看什么呀,这是俺擦咖拉油擦的。”龙小井张口就是一句谎。
“咖拉油”,是农村人的叫法,就是装在河贝里面的护肤油,这是工厂加工过的河贝,外表光洁,乳白色,贝的两片有天然咬扣,扣得很紧,油用完了,孩子们把它扣紧,放在水盆里,贝中空气的作用,在水中一张一合,冒气泡,孩子们就大呼小叫地说它活过来了。这种咖拉油一点香味也没有,涂在手上,吃饭时粘到窝头饼子上,有一股辣哈子味。一瓶咖拉油不过三毛钱,农村孩子却用不起。
龙小井对钱富贞说是擦咖拉油擦的,钱富贞便下意识地把小手往身后藏,尽管她的小手不用擦咖拉油,也弹性极好,虽然有点黑很很细嫩,小学一到四年级,她一直是讲卫生模范,小手洗得干干净净。但是,在龙小井白白胖胖的手面前,毕竟显得有点寒碜。任何时代的女孩子都爱美,那时候的钱富贞,在当时社会意识形态的影响下,追求美的意识不很强烈,但爱美的天性是泯灭不了的。
“我说媳妇你别藏了,我又不嫌你手黑,快吃瓜吧,一会来人了就吃不成了。”
“谁是你媳妇?你才多大啊,真不害臊!”钱富贞白了龙小井一眼。
那个时候,农村孩子可不兴早恋,不过,人的天性即使不表露出来,也是藏在心里,而且用那时候的方式偶尔溢一下。
钱富贞没有直接把瓜掰开来吃,而是蹲在水洋沟边上,两只小手用清澈的机井水洗,洗了一遍又一遍,把瓜上的泥土洗得一点不剩,再把瓜上的绒绒毛完全洗掉,然后才用精巧的小手把瓜掰开,伸手给龙小井一半:“给。”
“我吃了好几个了,你自己吃吧。”龙小井随口道。
钱富贞有点不高兴。小手继续举在龙小井面前。
龙小井一下反应过来,接过瓜,咔哧咬了一口,这一次,不光是瓜甜,还有一种甜蜜涌上心头。
两人蹲在水洋沟边上吃瓜,龙小井偷眼去看钱富贞的小俏脸。这眼光,可不是当初那个纯朴农村娃的眼光了。幸好,钱富贞这时扭头去看在那边忙活的龙正清,没有看到龙小井那双被城市污染了的眼睛。
远处运河岸边的树上,传来知了的叫声。
“钱富贞,等哪天下雨,咱们再一起去抠知了猴(知了的前身)好不?”
钱富贞的小脸一下红得像火燎燎过的,小撇子(农村叫法,即小拳头)一下捶在龙小井的肩上:“去你的,净想没出息的事!”
两人在8岁的时候,一个雨后的晚上,有过一起抠“知了猴”的经历,那是一个农村少男少女的浪漫小故事。
“贞子,两筐,割麦子的一人一个,够不?”
龙正清摘了两满筐甜瓜,提到了钱富贞的面前。
自从割麦子,钱富贞就管着给大伙挑瓜。这里的“挑”,是“担”的意思。
“够了,大爷,麻烦你了。”钱富贞对老人非常尊敬。
嫩嫩的肩膀,却能挑起共有六七十斤的担子。钱富贞挑起瓜担子,走了。
那个小小的背影,用龙小井有点艺术眼光的眼睛去看,魅力十足。一个俊俏小丫头,挑着一个甜瓜担子,颤颤悠悠地走在乡间小路上,两边是金黄色的麦田,天空还有小鸟在飞,真是一幅极美的油画,龙小井要是带着自己的行头照相机来的话,肯定“咔嚓”不断了。
心里一个打沉:不好!真实的历史上,就是在这个夏天,钱富贞在麦田里放“腰子”时掉井里淹死的!
我要把这段历史扭转过来!
龙小井来不及和父亲打个招呼,就快步向钱富贞追了过去。
………【第006章 王把式】………
钱富贞挑着一个甜瓜担子,走得还真快,龙小井追了五六分钟,才快追上,正要打声招呼,忽然间旁边一声鞭子脆响:“嘎!”
龙小井吃一下,扭头一看,只见一驾老牛车,装载着满满的麦子捆,车上的麦子捆摞得像一栋小房子,中间一根大绳固定着,由于摞得太高了,晃晃悠悠地,吃力地从旁边刚割过的麦田里驶上田间小路,正好把前面的钱富贞给挡住了。这小路只有两米多宽,龙小井要追钱富贞,必须要绕过把路堵得死死的老牛车。
那时候的老牛车,还不是胶轮马车那种样子,它有个向前伸出的长长的车辕,车辕之间套老牛,因为龙小井所在的村实在太穷,每个生产队里只有十几头牛,和两三头毛驴,毛驴不能拉大辕子车,只能拉小拉车,或是耕种时拉两个小石轮的轳轳。老牛拉车时,要给它的嘴上套个竹片编织的龙头,防止它贪吃不专心拉车,这龙头是个半圆形的,两边有细绳,系在牛的后脑勺上,样子就像人们戴口罩。还有一根缰绳,一头在牛的嘴部,一头拴在左边车辕上,牛失方向时就拉这缰绳。
对这老牛车,龙小井并不陌生,8岁时就坐过,1o岁时就学过套牛车。对上面的一切零件以及使用方法一清二楚。关于这个,以后再说,前边钱富贞走远了呢。
龙小井心里记挂着钱富贞,生怕她一下掉井里去,所以急匆匆地绕过老牛车向前追。谁知这时脖子上被一个细细软软的东西勒住了,用手拽了几下竟没能拽开,小身子再也不能向前冲了。
龙小井扭头一看,得,甭拽了,赶情碰上了王把式。王把式玩的鞭花,别说龙小井一个13岁孩子,就是大人,也休想解开,除非王把式自己愿意给你解开。
王把式头上什么也不戴,一头灰白头像刺猬刺一样支支着,脸上的皱纹像刀刻得一样纹路分明,嘴里还剩八成的牙齿,有几颗已经残了。
他的腰一点也不驼,上身穿一件对襟白褂子,被汗打得黄了,下身穿一条肥肥的粗布裤子,这裤子前面不开口,但是有和裤子连在一起的布腰带,方便时把腰带一解,这裤子脱下来利索得很,这布料是用生产队里分的棉花,拿大集上弹了,花1o个鸡蛋让村里的贾珍珍用那架老式织布机刮嗒刮嗒织成粗布,王把式的老伴用在集上买的五分钱一包的颜料染成深蓝色,再一针一线缝成比旧时代练武者的练功服还肥的裤子。
自己染的布容易掉色,除了腰上那一块是深蓝色,其他部位已经变成浅蓝色,有的地方甚至是花白色了,特别是两个膝盖那儿,补着一块不知从哪件旧衣服上剪下来的貌似蓝色实际上与裤子的本色不搭调的布,左边是个不规则的圆形,右边是个不规则的方形,这样式,要是给城市赶潮的小伙穿上,兴许能酷一把。
“跑嘛跑?前边是你媳妇啊,这么小就想媳妇,真没出息!”
7o多岁的王把式,尽管嗓子抽旱烟锅抽得像个老风箱,可底气十足。
他端坐在左边车辕子上,一杆3米多长的大鞭杆,鞭根握在左手里,鞭身抱在怀里,四米多长的鞭绳,像钓鱼线似的把龙小井钓得牢牢。
王把式这根鞭子,可是大有来历。
鞭根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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