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sè已经愈暗,乌云汇集,浓如一笔笔正在添上去的墨,肆意涂抹,仿佛要压下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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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此时已经到了离绝山。
山高如崖,峰峰千绝,果是险峻无比。其上更是缭绕着化不开的血腥和怨恨气息。更后的,则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黑sè。
只是巫女视之如无物,她只是觉得内心的不安越来越浓郁,压到心头沉甸甸得她舒不了气。可是村中的续天草又没有动静,在村中没有危险的情况下,续天草不被村人启动,她是不能主动瞬移回去的。
当然巫女之心志自不是这些能阻挡,所以她当即转身,就要往来时之路归去。
“你干什么?!”红衣白发少年当即拦在了她的面前。
“让开。”巫女冷冷地看着他,内心的不安愈急,她没有什么好脸sè给他。
“那妖怪已经近在眼前,难道就要放弃回去?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你怕了吗?!”少年不惧。
“我说了让开。”桔梗的眼中愈加寒冷,如霜凛冽。
“到底怎么了?!已经到这里了还要放弃,难道你忘了那些受苦的无辜百姓?!”少年愤怒地叫喊。
仿佛呼应,山崖深处传来凄厉至极的惨叫,其中仿佛包含着无尽的恐惧与痛苦。
巫女眼中闪过挣扎之极的sè彩,然后慢慢凝成寒冰。
“尽快解决。”
她向崖上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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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薇并不在木屋中,不,阿枫也不在,木屋中一个人也没有。
午餐的碗筷已经洗净,角落里还留有鲜蔬,大约是阿枫为晚餐准备的材料。
张彻坐在自己塌上,看了看木屋周边,然后又笑了笑。
他今天笑的并不如往rì的多,却远比往rì来得平静。那份宅气浮夸,仿佛尽已褪去,更仿佛原本就没有出现过。
他安静地整理好了被塌,叠好放在它们未被启用时放在的储物间内,然后将身上的牛仔裤和T恤也脱了下来叠好,转而换了一套月白sè的长衫,出门将所有现代的东西,包括衣物钥匙等都用牛皮纸包好埋入门口大树的树洞中。
然后前行。
“你怎的下山来了?”
走在村道上,却闻背后一道娇脆的声音唤住了自己,张彻缓缓转身,橘衣的小女孩正诧异地看着自己。
张彻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
正在他思虑着应该选一个怎样的理由蒙混过去时,阿枫的脸sè已经渐渐明悟,诧异平静下来,颇有了几分她姐姐的风采。
“你要走了么。”
张彻干脆就闭上了yù言的嘴,默认了。
“可是姐姐……”
她低垂着眉头,似乎想要说什么。
“轰!”
“啊!”
一道惊雷自天中直轰而下,仿佛一条巨大的雷蛇,好像带着昊天亘古的怒意,击中了村落的后山顶峰,距离极近之下,雷声霹雳作响,实在是大得出奇,吓得阿枫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下意识地就是一缩颈。
张彻目光虚渺,仿佛能望见山巅尽头。
那是三月前,被巫女一箭shè穿的两棵大树的枝头,枝头经过箭的联系,已经紧紧缠生在了一起,再也不分彼此,嫩绿的新蕊萌发着勃生的盎然气息,正被天雷劈中,两棵大树自枝头相缠处起,尽皆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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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
巫女一惊,转而跳开,避过了惑心妖的攻击。
“你怎么了,桔梗?!”少年一爪飞来,挡下了妖怪接踵而至的追击。
她神sè复杂地看了手中的长弓一眼,刚刚已经马上就要杀掉妖怪,可是弓弦却突然断裂,如雷鸣般崩地一响,长弓就此作废。
不好的预感如终于弥漫上来的水,淹没了她的心。
于是她终于不再迟疑隐藏,素手拉弓,拉起那个弓弦已断的弓,一道光弦出现在了弓上,四周的灵力随着弓的拉开如同被漩涡吸引一般凝聚在弓上,形成了一炳熠熠生辉的白芒,随即shè出。
巫女没有再看破空而去的光箭一眼,只是凌立上了树枝,望向远方月村的方向。
远远的看不到什么,只能看见一丁点乌黑sè仿佛晕染正在天空点开的墨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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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不要怕,已经过去了。”
阿枫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随即感觉一个温暖的手掌抚摸上了自己的头,恐惧顿时如cháo水般退去,她抬头,顿时看到了一个无比和煦温暖的笑脸,仿佛能驱散全世界的黑暗一般。
“你很好,已经有你姐姐的几分风范了,不过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去努力,那样反而不好。”
“我走之后,要好好为你姐姐分忧,她已经很累了。她也很爱你,所以你也要好好珍惜她,”
“那个白头发的少年和戈薇,让你姐姐……不,罢了,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呵呵……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健康成长起来。”
“我知道你喜欢这个手表,送给你了,今后能更准时地做饭了哦。要小心珍惜,这是我十七岁生rì的时候爸爸送我的生rì礼物,告诫我要做一个守时的人呢。”
“那么就是这样了,你一定要努力,守护好你的村子,保护好你的家人,守护好你的姐姐。再会了,阿枫。”
阿枫愣愣地拿着那个他塞到自己手中的手表,那个散放着冰冷又闪烁的美丽银光的东西往rì一直被自己羡慕渴望,他喜欢逗自己却从不拿这个来作诱饵,很是珍惜的样子,现在却弃之如敝屣。……而自己往rì那么渴望,现在在手中,不也弃之如敝屣?
暴雨终于落下,张彻披着一道黑袍,将自己的整个身子裹住,头也不回地挥挥手,隐没在漆黑的雨幕中。
随之而淡淡响起了他的踏歌,歌声清越,暴雨不能绝,随着距离的拉远愈加飘渺,终归不见。
“踏雪试灯梦采嶶,秦楼楚馆忆冷屏。白鬓微霜倒着冠,章台路上抚幽琴。
乘舟楫摇波底月,桃花源里踏歌行。挟书仗剑走大荒,南阳草庐《梁父吟》。红叶题诗对金樽,月夜焚香捧黄庭。
世人皆醒我独醉,得意失意又何妨,yīn晴圆缺付低吟。
愿为沧海持竿叟,苦候半生钓大鲸。昆仑山巅凤凰游,方丈岛中遇麒麟。
南柯黄粱梦终醒,人生恰似一浮萍!”
………【第三十一章 终焉(上)】………
野花星罗于从草,土径蜿蜒于苍野。天空开阔向极远处蔓延开去,与地相接,新雨后的空气一尘不染,整个世界仿佛都干净了,壮若无物。道旁的些许风景远比村落中的新鲜得多,也迷人得多,来时虽看过一遍,却远远不够。
只是巫女却没有心思去看。
她抛下犬夜叉让他善后那些得救的人们,一路疾驰至此,自然不是为了看风景。
心中的不安让她慌乱,巫女不由紧紧握住手中的缰绳,感应了一下,那个木杖式神的确是还在山上,感应得到他的气息,平和淡淡如往昔,可是为什么心中还是这么不安?
巫女抿了抿唇,脸上浮现出坚毅的神采,“驾!”,催了催马,已经不休赶路一天的她驰行向来路而去。
“你不要去。”阿枫急急拦住女孩,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不能说的样子。
“昨天那么大的雷阵雨,还有雷劈到山上了,他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我昨天想要去你都把我拦了回来,今天再有什么山洪也该爆发过了,为什么不要我去!”戈薇有些急怒,拨开阿枫拦着的手就要往外走。
“哎!等等!”阿枫毕竟还小,力气不如戈薇,被拨开后便再也拦不住她。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要我去啊?我知道他会法术,可是他从来没有一夜未归过哎,有意外怎么办?”戈薇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不明白这个小女孩为什么阻拦自己,那可是和自己一样是来自未来的伙伴啊。
“我……我……”阿枫迟疑了一下,想了一下,“反正也瞒不过去,姐姐回来还是会知道的,他已经走了。”
“你说什么?!!”
这声惊语并不是面sè讶异之极的戈薇,而是跌跌撞撞扑进门的桔梗。
当然戈薇立马就发出了声调更高一倍的惊呼:“什么?!他走了?!”
看到姐姐大人回来,阿枫自然不再搭理惊叫的戈薇,连忙扶住巫女,看着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和疲惫的脸sè,急急忙忙地上下查看着姐姐的周身:“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姐姐你受伤了吗?!”言语间已带哭腔。
“我无恙。你刚说什么?他走了?!”巫女一把将她扶起扳到面前,尽管有些虚弱疲惫,那语气却是坚定如昔,只是其中有些让人不易发觉的颤意。
阿枫也许不是什么人物,但她的确是姐姐大人多年的妹妹,姐姐身上有什么变化如何瞒得住她?听见姐姐如此问,她顿时有些怯了,撇开了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嗫嚅着不说话。
巫女看见自己妹妹这个样子,愣了愣,随即兀自撑起身子便又出了门。
雨后的山路愈加泥泞,稀滑的感觉让人看着难受踩着更是难受,路旁的草丛雨露未尽,经过时拂起的泥水溅了巫女一裙,奔波一rì的辛苦疲惫几次让她脚底打滑。
只是她躬着身,咬着唇,仍然向前。
旭rì破了林霭,rǔ白的郁瘴cháo气四溢,透出几缕清朗阳光,照耀得挂露的枝草熠熠生辉,枯黄的落叶已有半个身子浸入泥水之中,粗看之下已与黄泥相差无几,不rì便会同化,坪边的大青石,苔痕愈发润泽。
只是木杖式神的所在地却不是这里,于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