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容炎转身时,白帝突然开口:“你是爱她的吧?”
幕容炎看着床上在药力的作用下昏睡的容颜,不说话。
“如果不爱她,为什么不让她修习烽火连环箭的最后一式?”
“我……总之……一切拜托师父了。”幕容炎大步地走出去,总想起镇南山上他持她之手所出的最后一箭,烽火连环箭的最后一式,叫作暗然销魂。
那是必杀的一箭,飞鸟不惊、日月无觉,持弓者一旦修习,每次施展必如万箭穿心,且从此无法止,直到无情、无爱、无心。
真的会无情、无爱、无心吗?幕容炎一直以为这是自己对姜碧兰慢慢地淡却了爱恋,只剩下责任的原因,可是如今站在这里,他才知道不是。
“我不知道我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倾身吻在她发际:“师父,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爱。从见到她开始,好像所有的一切就是理所当然。现在,我只希望她活下来,好好地活下来。”
旧景犹在,年年花开
第三十二章:旧景犹在,年年花开
群臣都等在南清宫外,幕容炎不说话,也没有人敢出声。夜色微凉,他靠在朱漆栏杆上,从来不知道,等待竟然会让时间变得如此漫长。
左相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担心无用,左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幕容炎目光冰冷:“本皇为什么要担心?我最爱的女人好好地呆在栖凤宫,我为什么要担心?”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回应他的是群臣同情的目光,真的不担心么?那么是谁,让你一夜白发?又是谁,沧桑了你不过双十的脸颊?
终于,烛火暂熄,白帝开门出来。幕容炎迎上去,才发现这么多年所学的临危不乱全TM是句空话。
“皇上。请节哀。”白帝后面三个字一出,幕容炎的表情令人发指。
白帝看着他发际的霜华:“皇上,你的心里,是驻不下两个人的。”话落人去,声音还远远传来:“她的身体损耗得太厉害,需要休眠一段时间,至于什么时候醒来,就要看她自己的意思了。”
幕容炎的表情不发指了,推门进去,她的睡颜安稳恬适,于是心莫名地安稳下来。静静地握着她的手,阿左,别离开我。
左苍狼昏睡了很久很久,幕容炎夜夜栖宿南清宫,将她削弱的身子揽在怀里,有时候抱着她批折子,有时候也抱她出去晒晒太阳。
不停地和她说着话,总是担心她寂寞。
一切似乎都和她在时没什么两样,她不反抗,不多言,只是紧闭的眸子里,也看不到隐约的悲伤。
幕容炎有时候甚至不觉得她是昏睡的,好像转身还可以触到她,就在自己身边。
六月盛夏,荷花盛放。
他也带着他的臣子嫔妃赏荷,路过陶然亭,众臣指点,池中粉色的并蒂莲开得潋滟娇娆。
幕容炎双手撑着白玉的栏杆,听着周围的吟风弄月,突然微笑:“好了,再这么下去阿左要闷死了。”回身正待说什么,发现原本一直紧跟在身旁的人已是不在。
旧景犹在,年年花开,只是故人改。
突然地就有了几分黯然。
南清宫。
幕容炎苍白的发梢落在她的脸上,他指着湖面横斜着穿过的归燕:“阿左,你看那只燕子,会不会是去年在你宫门前乱吵的那只?”
怀中人不作回应,幕容炎粗糙的指尖滑过她的脸庞:“还要睡多久呢阿左,别任性了,乖乖醒过来好不好?我把左薇薇赐婚给王楠了,这些天王楠一直照顾她,想来应该对她很好才是。费南也从边关回来了,和大于的公主成婚,日子选的和王楠同一天,希望能帮你冲冲喜。”
还记不记得那天,师父问我会不会用姜碧兰的心来救你,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很害怕,因为我的答案是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阿左,什么时候,你会醒来,拯救我,于这没有回应的独白?
把玩她微凉的指尖,原来,有一种爱,不在初见,只会沉淀,在时日久远后展露它刻骨的惊艳。
可是主上,既非梁祝,怎生化蝶?我不愿最后,誓言成戏言。
飞燕南归,寒去曙往,也曾多么希望,能醒在一个风日晴和的初晨,在浅浅阳光中睁开双眸,从此妾意郎情,隐世双飞。我也想,在某个午夜抖动眼睫,对上你温柔的眼,然后如了初时的心意,执子同行。
可是来时的路,已被风尘覆盖,纵然还有爱,又怎奢求重来?
主上,你等的是我的醒来,还是一个结局?
好罢,阿左给你一个结局,只因你是君,我是臣,这辈子……只是君臣,断了所有的可能。
惟待故人来
第三十四章:惟待故人来
白帝骗了幕容炎,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散去人一部分记忆的金针,我们并没有权力让人忘记伤害,他只是令左苍狼陷入休眠,阻止了她体能的流失。
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也许是再所难免,浮生又一劫。
阿左醒在幕容炎怀里,那时候御书房烛火明明灭灭,他灰白的发丝扫过她的脸颊,刺刺地痒。阿左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幕容炎一低头,便对上她的明眸。
“醒了?”流泪的烛提醒着时间,幕容炎弃了手中的笔,低头吻在她额际,两个字温柔亲昵,仿佛她只是打了一会的小盹。
左苍狼捻了他灰白色的发梢,他的怀抱,一如当初的温暖。她在笑,浅浅的笑意令他的心不再空荡:“嗯,我醒了。”
幕容炎扶她坐在自己腿上,靠近了看她:“饿不饿,想吃什么?”
左苍狼不似曾经在他面前的谨小慎微,撒娇似的以指尖在他脖子上画圈圈,声音低低的也是亲昵无比:“主上亲自做啊?”
幕容炎滞了一下,把声音压得更低些:“没试过……”他轻轻蹭她的脸,惹得她躲到自己怀里:“不过可以试试。”
两个人偷偷摸摸到御膳房煮东西,幕容炎确实是很有学习的天赋,竟然学着大厨做莲子羹,左苍狼看着颇为有趣,刚刚醒过来,四肢关节难免僵硬,左苍狼不能太过剧烈的走动,却是坐在房内的凳子上,看他洗手作羹汤。
当然是有侍卫看见的,但是不敢阻拦。幕容炎剥着莲子,知道她坐在旁边,像一段缺失的岁月,骤然完整。
“主上。”
“嗯。”
“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出征时情景?”
“第一次出征?我只记得第一次教你用箭。”
“对了,我记得我那时候表现并不好,为什么你教我用箭呢?”
“因为你是我手底下有史以来第一个射中鼓史的射手。”
“主上!!”左苍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么多年了你就记住了这个啊。幕容炎早已笑不可抑。
“就为了这个留我下来?”
“嗯。”幕容炎低头剥着莲子,突然想起那一次校场,那鼓史捂着大腿一蹦老高的情景,那时候他得保持严肃,在极度严肃的表情下,他觉得这个人留在他身边是理所当然。
“那你又为什么陪我征战了十一年?”
“你带兵不熟,怕损兵折将。”
幕容炎已经在开始煮水,左苍狼似信非信:“真的?”
幕容炎想说是假的,因为那时候你总是冲在最前面,跟头牛一样怎么也拉不住,烽火连环箭不适近攻,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带兵作战?
可是他在点头,他说不然还为什么?
“主上,你一直都爱着姜皇后的吧?”
幕容炎把莲子放到锅里,背对着她道:“嗯,从母妃被父皇赐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会保护她,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受半点伤害。当她从马上跌到我怀里时,我甚至以为那是天意。”可是阿左,这世间没有天意啊,即使是生命最初最最深切的爱恋,也终究抵不过时间。
左苍狼从背后揽住他结实的腰,幕容炎僵了一下,她的声音甜甜地从后面传来:“那你又为什么不让我再练烽火连环箭?”
“因为这个江山,已经不再需要你了。”幕容炎手下不停,腰间的手并没有松开,他很想握住这双柔荑,告诉她不是的,烽火连环箭的最后一式,是绝情绝爱的一式,我不愿意。反正你战功已立,以后不管留在宫里宫外,都无可厚非。那么……跟着我一辈子也无可厚非。
左苍狼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微热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幕容炎心中一醉,话却不一样:“别靠近,这边太热。”
将她拉过去坐在凳子上,他往灶里加着柴薪,各种各样的食料加进去,已经有清香四溢了呢。左苍狼贪婪地嗅了一口,叫了声:“主上,好饿。”
幕容炎在笑,他笑着道:“主上可不饿。”
左:“……”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第三十五章: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两个人偷偷端了莲子羹出去,左苍狼趁幕容炎不备,伸手就夺,幕容炎笑着挡开她,道烫。
南清宫外的石桌上,他凉好了羹喂她,左苍狼并不拒绝,吃了几勺,问他姜后呢?幕容炎抚着她的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她,也许是关在栖凤宫,一辈子别出来了。阿左,反正轩儿快成年了,到时候我放弃炎朝,我们一起云游四海去。可好?”
“主上。”
“嗯?”
“你真的可以放下姜后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幕容炎抚着她的长发:“反正先养好身体,嗯?”
“嗯。”
他真的把姜皇后控制在栖凤宫,右相不过是有一点异动,立刻被赶出中原,永世不得踏入皇城一步。
右相一直以为自己是玩弄权谋的高手,可是直到幕容炎真正翻脸,才知道原来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猴子,自以为是地进行着可笑的表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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