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庭羲勾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道:“娘子的胆子也不小,敢学太后说话。”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呆久了,这胆子变大了。”何轻语眸光微转,“后天,我还久去上林苑赴宴,我倒要看看这个太后她又玩什么把戏。”
“好,你想去就去,把十七和二十二一起带去。”
“不是不让婢女跟着吗?”曾有人扮成婢女,跟随外命妇混入宫来意图不轨,为了杜绝再有此事发生,陈友谅就下旨,凡进宫的命妇、世妃不许带婢女同行。
“我让你带,你就放心带进去,不会有人说话的。”言庭羲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同样的事,他绝不允许发生两次。
“好,知道了。”何轻语淡然浅笑,心底那一点害怕也消失不见,这个男人一定会护她周全。
三月初三,清晨,何轻语一早起床,穿了件崭新地月白色绣杏花的宫装,白色的杏花是用红色的丝线绣着花蕊,远远看去,就像是真的,一朵朵,在月白色绸缎上盛开,淡雅清新。
何轻语让采薇给她挽了个如意髻,髻上插了一枝凤尾金步摇,白玉雕杏花玉簪,前额悬着珍珠抹额,耳边是白玉雕杏花耳坠。
出府门,上马车,带着护卫、婢女,浩浩荡荡往上林苑去,群芳宴设在上林苑的草坪边。春光明媚,草坪数张黄花梨条桌,桌上摆着红釉花瓶,瓶中插着怒放的鲜花,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花香。
众多女眷打扮的珠光宝气,站在花中,人比花娇。太后、淑妃和丽妃还没来,何轻语带着绮儿和二十二过去和相熟的女眷闲聊说话。
第十七章
上巳节有个古老的习俗,“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
这是公然赞许男女互赠信物私定终身甚至野合,不过大汉朝弘扬贞节,这种奔为妾的行为是不鼓励的,保留了高禖、祓褉、曲水流觞等活动。
何轻语跟众女眷闲聊后,才知道太后举办这个群芳会就是为了应这个习俗,当如不是让男女野合,而是来做媒。不仅要给新鲜出炉的科举三甲做媒,还要给朝中尚未订亲的官员选妻。
何轻语听了,很是无语,她已嫁人,家中既没有待嫁择婿的女儿,有没有适龄娶妻的儿子,这个集体相亲大会,她来做什么?来看帅哥?她家里就有,何须劳师动众到上林苑来看?来看美女?目光一扫,美人倒真不少,千娇百媚、环肥燕瘦、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次进宫赴宴的小姐们,她们父兄最低官级是五品,所以好些人是何轻语第一次见。
各府的小姐们都知道这次群芳宴的重要性,费尽了心机,打扮得花枝招展,翠柳眉间绿,桃花脸上红,端是人花相映,人比花娇。
“太后娘娘驾到!”
“淑妃娘娘驾到!”
“丽妃娘娘驾到!”
内侍扯着尖锐的声音道。
众女眷停下了交谈,等太后和两妃在正位上坐下,才跪下行礼。太后双手一抬,道:“平身!”
众人端起茶杯,笑盈盈地道:“今日哀家设群芳宴,是想要和诸位王妃内眷们多多亲近亲近,如今我大汉国势如日中天,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太后一连串的成语和颂词,听得人昏昏欲睡。何轻语举帕掩唇,将呵欠强忍下去。说吧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是各府小姐表演的时候,太后要她们在一刻钟的时间里绣出一枝并蒂莲。
不参与表演的众外命妇,就陪着太后和两妃闲话家常。何轻语优雅地坐着喝茶,低眉敛目,不肯多说一句话。她不想引人注意,可偏有人一直盯着她不放。
“汾阳王妃。”齐婉凝喊道。
何轻语抬眸,浅浅一笑,礼貌地回了句,“丽妃娘娘。”
“本宫听圣上说,王妃那日在公主府中,一曲《蝶恋》震惊四座,不知道今日本宫可有幸听王妃弹奏一曲?”齐婉凝目光灼灼地看着何轻语,唇边带笑却不及眼底。
“妾身自那日后,就起誓,从今往后只为夫君一人抚琴,还请丽妃娘娘见谅。”何轻语直视齐婉凝,拒绝的直截了当。
“汾阳王和王妃还真是鹣鲽情深啊!”齐婉凝语带嘲讽地道。
“女儿家所求的不过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汾阳王妃有这样的心愿,是再正常不过的。丽妃娘娘,待皇上也定是如此吧!”博陵王妃插嘴道。
“张敞为妻画眉,媚态可晒;董氏为夫封发,贞节堪夸。冀郤缺夫妻,相敬如宾;陈仲子夫妇,灌园食力。不弃槽糠,宋弘回光武之语;举案齐眉,梁鸿配孟光之贤;鲍宣之妻,提瓮出汲,雅得顺从之道;齐御之妻,窥御激夫,可称内助之贤。如今汾阳王妃只为汾阳王一人抚琴,都是效仿这些贤妻。丽妃娘娘,常言道:夫义自然妻顺啊!”东瓯王妃出言道。
齐婉凝敢惹何轻语,一是仗着宫妃的地位,而是欺负何轻语年纪比她小,根基浅薄,不敢当面顶撞她。现在博陵王妃和东瓯王妃同时出言相帮,她不好再继续为难何轻语,干笑了两声,扭头去寻和子说话。
何轻语虽然不惧齐婉凝,但还是很感谢博陵王妃和东瓯王妃为她解围,含笑举杯向两人致谢。两位王妃也笑着举杯与她回应。自从常山王被诛,让三王关系更紧密,她们都很清楚要想保住这权势这富贵这性命,就要辅车相依,共同进退。就算齐婉凝只是无伤大雅的挑衅,她们也要表明态度,别以为三王好欺负。不过是个小小的二品内命妇,就胆敢欺负堂堂一品外命妇,真正是岂有此理。
一盏茶的功夫,众位小姐们的并蒂莲都绣好,呈上来给太后既两妃看。三人看后,传下来给众命妇看,何轻语虽不爱动针线,但她的女工是下过苦功夫练过的,一刻钟的时间足够绣出一幅并蒂莲。这些小姐因为太过紧张,绣出来的并蒂莲,有的错针,有的漏针,有的断线未藏好,有的连颜色都配错了,轻笑摇头,把它们放回宫女捧着的红漆木雕花盘里。
女工不尽人意,太后宣布第二项表演:“今日是上巳,流觞赋诗是旧俗,今日就以‘桃花’为题,以三江或三肴为韵,一炷香为限,你们赋诗一首。”
女官一声令下,点上清香,众府小姐们在条桌前站立,略一沉吟,提笔写诗。一炷香之后,卷子都齐了上了,送到了太后面前。
闺阁诗不过是小儿女的情致,很快命妇们都看完了。众位小姐因刚才女工没称太后意,在这诗作上就感到非常的紧张,大多人俏脸发白,有些人的眼中更是隐隐浮现泪光,只有少数人看上去还算镇定。何轻语同情地叹了口气,这相亲大会的主办方规格太高,压力倍增啊!
“各位小姐的诗又有特色,我朝闺秀之中,有这么多饱学之士,哀家很是欢喜。”诗作又送到太后面前,太后拿出一张,“‘上林苑桃香随屐,群芳宴容映飞丹。’这韵用得好,哀家喜欢,傅婧儿小姐不愧是翰林学士之女,家学渊源。快上前来,让哀家看看。”
傅婧儿含笑带羞,莲步轻移,上前跪在太后面前。
“起来,让哀家好好看看。”太后拉起傅婧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眸光微闪,“是美人儿,不过这容貌哀家瞧着有几分眼熟。婧儿啊,哀家以前可曾见过你?”
“回太后娘娘的话,小女今日是第一次晋见太后娘娘。”傅婧儿柔顺地回答。
齐婉凝笑道:“母后,您瞧着她眼熟,是因为她的容貌和汾阳王妃有几分相似。”
“你这么一说,倒真是如此。”太后笑盈盈地看向何轻语,“汾阳王妃,你也赖瞧瞧,这个婧儿就像是你妹妹。”
良妾称嫡妻也称姐姐,太后口中这妹妹会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何轻语看了眼那个容貌与她有三分相似的傅婧儿,微微垂睑,眸光微凝,寒光闪过,起身道:“妾身母亲只生妾身一人,妾身福薄,没有这样的姐妹缘。”
不管太后是不是要把傅婧儿指给言庭羲,何轻语都暗示她绝不会同意让人进府唤她姐姐。众命妇身为嫡妻,没有一个原因要这样的妹妹,感同身受的微微颔首。
太后神色不改,正要说话,齐婉凝却先开了口:“母后,汾阳王妃是一品外命妇,这傅家小姐的父亲只是个五品官。”
这话说的直白,挑拨之意太过明显。太后脸色一僵,话到嘴边说不出口。何轻语深知辩解的话不能说,倘若她说没有嫌弃傅婧儿,愿与傅婧儿做姐妹,太后就会顺势将傅婧儿指给言庭羲,到时就称了她们的心,如了她们的意。何轻语冷冷一笑,抿紧双唇,稳稳地坐在位置上,摆出清者自清的姿态。
傅婧儿低头不敢言语,太后、丽妃、汾阳王府,她一个都得罪不起,何况她也无意给汾阳王当姬妾,放羊王妃的悍妇之名,南京城内人尽皆知,如今还有谁敢进言家门?
“妾身以为当官只要能为皇上分忧,就都是好臣子,这官大官小也不必那么在意的,只要用心当差,自会晋升。”东瓯王妃笑,“太后娘娘,妾身这么说可对?”
“东瓯王妃所言有理。”太后盯了齐婉凝一眼,不该插嘴的乱插嘴,这后宫是要好好整顿整顿才行了。
这时,一个女官走了过来,道:“启禀太后娘娘,皇上和诸位大臣已经到杏园,请太后娘娘移驾。”
“别让皇上他们久等,我们过去吧!”太后欣然起身,傅婧儿的事就此揭过,再无人提起。
太后在前,两妃相伴左右,众女眷随后,沿小径逶迤前行,去往杏园。杏园内种有近百株杏花,三月正是杏花花期,满院繁花绽放,花香怡人。在院中人工开凿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杏树依水而栽,清水绕着杏树,岸上花朵,水中花影,各显芳姿。在小溪的两边还依势建有精致的长廊和水榭,更添雅趣。
天顺帝身穿明黄色龙袍,金冠束发,袖手立于长廊上,见太后率众女眷缓缓来,薄唇微扬,看到了人群之中的何轻语,眼中一亮。见何轻语身穿月白色绣杏花宫装,人清雅如月,俏脸上淡妆匀粉,纤纤细腰不盈一握,风姿绰约,飘逸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