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们虽不耐烦见外男,可老太太发了话,也只得收拾一番出去见客。进了房,就见上首的两个座位,坐着两个人。一位是穿着驼色绣金绞装的汾阳王妃,她唇角含笑,正和徐母说着话。
一个是穿着雪青绣叶锦袍的言庭羲,眸光微闪。非常合适的是,今天何轻语也穿了件雪青色绣竹叶的褙子,打眼一看到像穿着情侣装。何轻语低头看了看衣裳,微蹙眉尖,早知道该换一身的,只是此时也不能再退出去,垂睫和姐妹们上前行礼。
汾阳王妃笑盈盈地免了她们的礼,又称赞了几句,因是初次和徐氏姐妹相见,送上来礼,每人金玉戒指各一个,如意荷包一对,金银锞子各一对。徐氏姐妹等收了忙道谢。
汾阳王妃招手将何轻语叫到身边,拉着她的手,将她上下细细打量一番,笑道:“比几个月前长高了不少,越发的标致了。”
徐母笑道:“王妃谬赞了。”
汾阳王妃又对何轻语道:“好孩子,那日多亏你出言示警,要不然羲儿就危险了。我今日是特意来向你道谢的。”
“王妃您太客气了,语儿并没做什么,怎敢劳您亲自上门道谢。”何轻语笑道。
何轻语不居功自傲,汾阳王妃不由对她高看了几分,笑道:“好孩子,你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羲儿,累得自己大病了一场,怎么还说没做什么。”
“是语儿没用,胆子太小,一吓就吓出病来了。”何轻语低着头,脸红地道。
“又是刀又是箭的,喊打喊杀的,谁见了都会害怕的,你已够大胆了,要是换了别的人早就吓得躲起来,哪里会出言救人。”汾阳王妃似意有所指。
“王妃,您别再夸语儿了,再夸下去语儿可是会骄傲的。”何轻语笑着阻止王妃继续夸她,只因事后回想当天的事,觉得有几分蹊跷,守卫森严的宗庙,怎会让那些东瀛人潜入?那场刺杀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汾阳王妃笑道:“你救了羲儿的命,就是骄傲也是应该的。”
“王妃快别这么说,那都是世子爷吉人天相,也是佛祖保佑,两人都平安无事,万幸万幸。”徐母看出何轻语不自在,笑着接话道。
汾阳王妃也是礼佛之人,听了欢喜,便和徐母说起佛经来。何轻语几个插不上话,含笑坐在一旁听着。言庭羲假装低头喝茶,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盯着何轻语,见她偎在王妃身边,一副乖巧听话的小模样,连眼角都不曾扫过他,皱了皱眉。何轻语这镇定自若的态度,让他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她是看穿事情的真相,还是没看穿?
徐母本欲留汾阳王妃用午膳,汾阳王妃推说府中还有事,起身和言庭羲打道回府。送走汾阳王妃母子,何轻语回到锦苑,翻看汾阳王妃送来的谢礼。
新色花样宫绸、宫缎、蟒缎各十匹,紫檀大理石围屏一座,喜鹊登梅立屏一座,墨漆竹帘两挂,金丝藤红漆竹帘两挂,五彩花觚一对,玉兰鹦鹉花瓶一对,琥珀碗一对,白玉盘一对,翡翠荷叶盘一对,赤金嵌明珠凤簪一对,鎏金掐丝点翠凤簪一对,玉镂雕丹凤纹簪一对,金蝶翅滚珠小簪一对,红玛瑙兰花簪一对,赤金钳珠手镯两对,赤金螺丝手镯两对,赤金嵌明珠手镯两对,如意金坠四个,红宝石戒指两个,猫儿眼戒指两个。
“这么多好东西,我发财了!”何轻语大喜,一副财迷心窍的模样。
“这些东西值什么,就算汾阳王妃把王府的东西全搬来也抵不过小姐不顾危险救她儿子的命。”采薇一边收拾,一边念叨。自打何轻语养好病,出了新来的那几个,采薇、子衿这几个人就时不时的念叨几句,就连蓝秣也抽空进府来念叨了她两回。
何轻语眸光微转,小声嘀咕道:“就算我不出言示警,他也不会有危险。”
“小姐,你在说什么?”采薇没听清。
“我说,采薇大妈,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出去胡闹,你就别念了。”何轻语笑道。
“小姐别光嘴上说,要把这事记在心里,以后断不再如此莽撞。”秦嬷嬷端着玫瑰露走了进来。
“知道了,一定记在心里,时刻不敢忘记。”何轻语举手保证。
何轻语受惊生病的事,总算过去,她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只等何旭然年底回京述职,父女重逢。
盼着何旭然快回京的不止有何轻语,还有徐母。这一日,张氏陪徐母礼佛后,婆媳坐下闲聊,一时聊到了何旭然回京之事,张氏笑道:“姑老爷年底回京述职,见语儿被老太太养得如此乖巧懂事,必然欢喜。”
徐母笑着点头,挥了挥手,等婢女们退下后,对张氏道:“语儿一天大似一天,等姑爷回京,我就跟姑爷说,把她和伃儿的亲事给定下来。”
张氏惊喜交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十六章
张氏的表情,让徐母误会了,脸色一沉,不悦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张氏回过神来,跪在徐母面前,磕头道:“媳妇谢谢老太太垂爱,谢谢老太天给伃儿定下这门好亲事。”
徐母转怒为喜,扶她起来道:“你年少守寡不易,我也盼着你有个好媳妇好好伺候你。别家的女孩儿,不知底细,万一是个淘气的,你难免要受气。语儿是你看着长大的,性格模样都是极好的,你们娘俩会相处的很好的。”
“老太太说的极是,伃儿要是能娶到语儿当媳妇,是前辈子积了福。”张氏用丝帕按了按眼角。
“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
张氏不好意思笑了:“老太太,媳妇这是喜极而泣。”
徐母听了更加欢喜,婆媳俩又闲聊了几句,见徐母露出倦意,张氏告辞回房,一路上神采飞扬,对谁都是一脸的笑容,把沿路的婆子婢子都看傻了眼,是什么事让一向清冷孤傲的二太太这般高兴?
知道徐母的这个意思后,张氏待何轻语越发的亲近了,何轻语不疑有他,待张氏一如往昔。
这一日天气晴朗,何轻语给徐母请安回到锦苑,想着年底就要搬回家去,决定收拾收拾,把东西打包好,免得到时候丢三落四,指挥者丫鬟们把屋子里的书搬到院中晒晒。
整整一面墙的书,采薇和子衿几个足足搬了半个时辰。何轻语坐在廊下,小手把玩着鬓角垂下的发丝,笑着感叹道:“我从前没觉着我的书多,今日这一整理,才觉得这书太多了些,明儿回家去了,可要搬好久呢。”
子衿笑道:“小姐来这里时就带了好几大箱子的书来,后世子爷见小姐喜欢看书,每每从外面寻到好书就送过来,这书可不就多了起来,瞧瞧这摊开来占了多大的地方啊。”
何轻语笑道:“还好院子够大,要不然就要晒到外面去了。”
“小姐,奴婢搬书可搬累着了,等会太阳下了山,还要搬回去呢。”添香挥着酸痛的手臂道。
“真是辛苦你了,晚上就让齐家的多做几样菜给你补补。”何轻语笑道。
线儿几个小丫鬟拍手笑道:“多亏了添香姐姐向小姐讨赏,我们今天可有好吃的啦!”
“都是些馋嘴的猫,就惦记着吃。”秦嬷嬷笑骂道。众人正说笑着,却不妨谢丹萍红着眼睛走了进来。
“你这是怎么了?可又是跟她拌嘴,生了闲气?”何轻语忙起身拉着她的手问道。
谢丹萍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梗咽地道:“我是特意来跟姐姐辞行的,我要回家去了。”
“回家去见爹娘是好事,你哭什么。你要想我们,等过了年,我提醒四舅母,再把你接来就是,快别哭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得你哭得这么伤心。”何轻语好笑地扯起丝帕为她拭泪。
“语姐姐,今生恐怕再无相见之日,我爹爹在朝堂上触怒了皇上,被贬至琼州为官,家眷同行。”谢丹萍哀哀垂泪。
何轻语愕然,脑子里闪过一句话,伴君如伴虎。虽劝了谢丹萍几句,可到底无法缓解她心中的难过。圣意无可更改,谢丹萍随父母兄长离京而去。因谢家是被贬离京,只有几个相好的去送行。何轻语和徐氏姐妹几个是未出阁,不方便抛头露面,托去送行的徐璩、徐佇送了些东西给谢丹萍,一向与谢丹萍不和的饶紫云也送上了好些东西,这让何轻语和徐氏姐妹暗暗称奇。
谢氏只有兄妹两人,兄长贬官千里之外,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伤心的病倒在床。徐佇、徐倩兄妹每日在谢氏身边伺候汤药,过了一个月,谢氏的病方渐愈。
待谢氏又能在徐母跟前承欢时,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冬日寒风刺骨,入夜后大雪纷飞,飘飘洒洒下了一整夜,路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一早粗使的婆子们就扫开了道上的雪,撒上防滑的沙子。
天气寒冷,徐母怜惜孩子们,已免了众姐妹的晨昏定省,但何轻语想着徐母年岁大了,喜欢热闹,众姐妹不去,她那里必是冷冷清清的,反正在房里窝着也没事,不如去陪陪她老人家,哄她开心,这也是做小辈的一点孝心。用过早膳,何轻语就披上桃红绣银叶枝的狐毛斗篷,陇上雪帽,拿着手炉,去给徐母请安。
歪在软榻上打盹的徐母见何轻语过来,果然喜欢的不得了,把她搂在怀里上上下下的摩挲着,又怜又爱又叹。祖孙俩闲聊了一会,下人来报,醇亲王世子送东西进府。
陈烁常来常往,也没那么多避忌,下人径直领了他进来。何轻语见他肩头落着几片雪花,起身故意打趣道:“这大雪天,怎敢劳烦世子爷亲自送东西过来!要是摔坏了可怎么得了!”
“语妹妹,我错了,你别生气。”陈烁紧张的道。
何轻语一愣,“好好的,你认什么错,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
“你没生气,为什么叫我世子爷,不叫我烁哥哥?”陈烁不解的问道。
何轻语哭笑不得,这真是个呆子,跟他说笑,无疑对牛弹琴,算了,还是岔开话题的好,“烁哥哥,你今天送了些什么好东西给我?”
“前些日子,我和父王去山上打猎,大了好些猎物,母妃说今年天气冷得早,怕你冻着,让我送几块兽皮过来给你做斗篷。”陈烁笑道。
何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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