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那笔安妮的补贴已经不剩什么了,我掏出钱包往牦牛上一扔,“全是你的。”
约德尔商人接住,抡起小锤子。我绕到牦牛前面围观她的好生意。一个观众买了两瓶药水,热情地递给我一份,我赶紧摆手谢谢他。天天喝天天喝,尽管老飞艇和牦牛一直在改口味改配方,但还是让我一看就想吐。
“喂,伊泽瑞尔!”约德尔商人喊。
“什么?”
“你的东西太破了,我打不好!”
“没事,凑合能用就行。”我答。
“那你过一会儿再来吧,这要费点功夫。”
于是我又往投喂区走,远远看见安妮在那儿,趴在桌子上。我有点担心,赶紧跑了两步过去,看到安妮对着翻扣的大碗冰激凌哭。我连忙问她怎么了。
“都怪你!”安妮哭着说,“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小狗走过来看我的火腿肠,我想躲开,结果把冰激凌打翻了!”
“这,不是叫你不要在这里偷吃嘛。你不把火腿拿出来,就不会——”
我没说完,安妮一下放声大哭起来,我只得赶紧安慰她,“都是我不好,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路过的人指指点点,我只好搂着安妮给她擦眼泪。小公主越想越生气,甩开我的手。“你去站在那里!”她一指大街中央。
“啊?”
“站在那!”安妮说着,抓起提伯斯熊娃娃。
“别啊!”我赶紧抱头,“别拿提伯斯砸我!”
“学院说你不听话我就可以砸你!”
“我没不听话……”
“你不去那里站着就是不听话!”
我自以为自己挺擅长狡辩,但我实在辩论不过女人——哪怕是安妮这么小的一只女人。而且这又是在大街上,站着跟一个小女孩对吵我还要不要做人。
我乖乖地站到街中央,顺便把披肩解下来蒙在头顶,增加一点防御力。还不能用瞬移,我真是死期将至。
一瞬间人多了起来,所有路人都围过来看热闹,所有商家都放下生意跑到店门口。这群混蛋。安妮走上前来正对着我,我左脚稍微后退半步,右脚脚尖触地准备发力,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等待那个几吨重的名字。披肩系得有点紧,几根黄毛压到了额前,我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一声笑,太过熟悉。
“——提伯斯!”
熊轰然而下,我向前一跃,一头栽在地上。还是躲慢了,大熊浑身的火焰撩到了我的右腿。围观的人这会儿居然都鼓起掌来。安妮跑到提伯斯面前,大熊憨笑着冲她打招呼,人们也纷纷围过来要和提伯斯合影。我费力地拖着腿,挣扎着想爬出人群,一只话筒突然递了下来。
我抬起头来,《峡谷八卦报》的记者。上次偷拍了阿狸的照片,我就是卖给的他们,换了好一笔钱。作为被我敲诈的报复,他们把收款小票交给了学院。
“伊泽瑞尔,你是因为欠了嚎哭深渊的维修款,才来给安妮打工的吗?”
“我不是在打工,我还要付给安妮工钱。”我忍着腿疼回答。“而且工程款我付清了。”
“听说是凯特琳帮你付的。所以你是欠了凯特琳一笔钱吗?”
“我是找凯特琳借了钱,也还清了。”
“不可能,那可是一大笔钱,你怎么能还得起?还没有到峡谷发工资的日子吧?”
“不信你问她啊!”我干脆一头趴在地上,伸手朝另一边一指。不用看我都知道,人群中一身便服的凯特琳这会儿肯定还惊讶了一下。想偷偷围观就要专业点,刚才敢不敢别笑那一声?
但我立刻后悔指她了。记者立刻起身问凯特琳:“伊泽瑞尔还清你钱了吗?”
“还清了。他给我当了一个月的佣人外加两天警犬,抵债了。”凯特琳说。
我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那。”记者立刻又回到我这边,“你为什么还给安妮打工呢?是因为做了警犬不甘心,所以要赚钱赎身吗?”
“滚。”
我咬着牙,想抬手给他一发魔法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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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债主
记者终于知趣走了。凯特琳把我拉了起来。这会儿人们和提伯斯拍照拍够了,差不多都散开了,安妮也领着提伯斯来到我面前。我扶着腿问小公主气消了没,安妮点点头,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我给你买冰激凌吃吧。”她说。
“别。”我摆手,“你坐着,别动。我给你再买一份冰激凌,好不好?”顺便我又看看凯特琳,“你要不要也来杯咖啡?”
“怎么了伊泽,受伤了,花钱倒大方了?”凯特琳笑道。
“我就想请你们老老实实呆着。一个别乱扔熊,一个别乱说话。”
我一手牵起安妮,一手挂着凯特琳,或者换个说法她们俩一起扶着我,重新在冰激凌店外的桌子前坐下。我问老板又要了一份冰激凌,又拜托他去隔壁的咖啡厅买了杯咖啡给凯特琳。
安妮这会儿乖乖地坐着吃冰激凌,还自己把那顶破巫师帽子也戴上了,我终于觉得她又可爱了一点。凯特琳接了咖啡喝了一口,看着我的腿,又忍不住要笑。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那次。”她说,“你滑进喷泉里,爬出来时就是这副样子。”
“哪副?”
“现在这副。浑身上下狼狈不堪,脸上全是无所谓。”
“天生的。”我耸肩。
凯特琳终于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没错,就是这样子。不止一脸不在乎,还得再自嘲一句。就让人觉得更好笑。”
我也笑起来。“你还不了解我。”我说。
我和凯特琳都是皮尔特沃夫出生的。严格来说,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很小时就见过面——她知道我,我不知道她。
那时我是皮尔特沃夫魔法学院的学生,确切地说,是个差劲学生。我不会变火球,不会变冰箭,不会握着可怕的雷电追着别的差劲学生满操场跑——我好像透露了什么?不管怎么说,学院录取我入学,只是因为我会一点他们从来都没见过的魔法。真的不是吹嘘,我入学那天,全学院乃至全皮城的最著名的大魔法师都来看我,看我伸手摘下一朵阳光。
然后就没了。
这就是作为皮尔特沃夫最有潜力最奇妙最神秘的小魔法学生,我,那时的魔力。我可以触碰阳光,没有任何一个魔法师见过这种魔力,没有任何一本魔法书记载过这种魔力。
但没什么用。我能摘下阳光,也只能摘下阳光。我甚至不能在天黑时候帮人家照个亮,因为天黑了就没有阳光可以给我摘。在学校我也学不会魔法,因为我的魔力和任何已知的魔力都没关系。老师们不知道怎么教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学。
但说实话,我成绩还不算太糟,因为我有个好记性。魔法书看一遍我就记住了,枯燥无聊的魔法原理课我永远是满分,老师都要查书对照着才能画的复杂符文阵图,我同样看过一遍就可以毫无错漏地画出来。
于是我在操场上跑得更欢快了,大家都喜欢有事没事来追我一下,美其名曰对我进行实践教育。实践没有感觉到,教育我是真的受了,由此还锻炼出了一副好腿脚,跑的飞快。这是后话。总而言之,我的魔力总结起来就是两件事:谁也不懂和毫无用处。
不过唯有一点好,这无用的魔力挺漂亮。摘一捧阳光抱在怀里,松开手让无数光点飞上天空,真的是如梦似幻。现在有时心情不好我还会玩玩这个,立刻就能开心起来。
而且也是因此,我才与凯特琳相识。小时候我喜欢去皮城中央广场的喷泉玩,摘一朵阳光往喷泉上一扔,水花和阳光就会变出彩虹。有一群小女孩非常喜欢在喷泉旁边看我做这件事,尽管有时我会滑进泉水里一身湿透,她们也会把我拉出来叫我接着变彩虹。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群小女孩里就有凯特琳。我们真正认识后她告诉我的。现在想起来,那大概是我人生中最有异性缘的一段日子。我还挺怀念。
“那时候我还挺惊讶。”我说,“竟然有人记得这么无聊的魔法。”
“当然。你的魔法也许挺无聊,但你这个人实在是无聊不起来。”凯特琳说。
“你一定是在夸我。”
“我肯定是在夸你。”凯特琳又笑起来,“碰到你我就再也没有无聊的日子了,听说你昨天才在学院又干了一票不无聊的事,是不是?”
“怎么都传到您老人家耳朵里了?”
“我老人家。”凯特琳冷笑,“学院丢了东西,难道不报警?为了这个我才多呆了一天没回皮城。”
也对。凯特琳平时忙得要死,从峡谷下了班就回皮城去上班,几乎不见她在这边多呆。我不想被她抓去坐牢,于是赶紧翻供。“那个可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真的?”凯特琳叹了一口气,“我看你撬柜子撬得挺熟练嘛,监控都看不太清,就看见一团黄毛进去又出来。”
比起那些安了各种复杂机关顺带还埋了多少年的生锈箱子,学院柜子那破锁开起来简直不能更容易。按照往常习惯我一定要顺势自吹一句的,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一般熟。”我说。
“别谦虚,我又不是来抓你的。我就是去做了个人证,告诉法官说,我们警局的专业锁匠都曾经请过你帮忙开锁,剩下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再说学院不是已经叫你赔了吗?”
这一下倒提醒了我。真视守卫,皮城似乎能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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