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拉过张小凳子在桌边坐下，我就拉过另一只坐在他对面。桌上有个残破的烛台，他不想点，我也一样。不过这烛台挡在了正中间，我伸手挪开，艾克就立刻趴在桌子上，扭过头去不看我。
“长话短说。我听说你有一枚符文，红色的，上面图样是个瓶子。”
“我没有。”艾克答，直截了当。
“我有我的消息源，不会错。那枚符文就在你手里，而我受人之托想拿走它。你可以开个价，我的雇主可以付钱买。或者提条件，我会尽力做。”
“我没有。”艾克重复了一遍。
一只老鼠跳上桌，脖子上系着根丝带，一对儿圆溜溜的眼睛还挺亮。这是艾克的宠物尾巴先生，听得懂人话，据说比图奇聪明。我看看他，他看看我，尾巴先生的眼神比艾克更友好。
“这是我的工作，所以我想和你正经谈。”我说，“拿不到符文我也不会走。我不知道你拿着它要做什么，但如果是为了炼金子，它帮不上忙。而我的雇主可以付你笔钱。”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而且我也不缺钱。”
“好吧。那你可以提个条件，或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我不需要一个皮尔特沃夫人的帮助。”
“换个祖安人来？”
艾克抬头。“你有完没完？”
“那就是可以了。我想想，祖安人，布里茨怎么样？”
“谁来也不行，你死心吧。”
“又不是我要符文，是我的雇主要，他也不是皮尔特沃夫的。你没必要这么抵触。”
“他不是可是你是。”
“果然符文就在你手里，只是不想给我。”
“我没说在我这儿！”
我一下笑出了声。“行了艾克。说真的，怎么才能让你把符文给我？你要是缺钱，不妨开个价，因为这符文根本炼不出金子。”
艾克终于从桌子上爬起来了。他直视着我，极其严肃，极其认真，搞得我又想笑。
“我知道这符文炼不出金子。”他说，“我也不想要钱。”
“那你要它做什么？话说回来，你真知道这符文有什么用吗？”
“我当然知道。”艾克说，“这是枚能救人的符文。”
“你要救谁？”
“救谁？”
艾克直直地看着我，“救你们永远都不会救的人，贫民窟里这些微光成瘾的人。命运本来就不公平，而他们还要受微光的折磨，可你们这些皮尔特沃夫人永远都不会懂。你们以为他们活该这样。就像你，你只会买一瓶微光换你想换的东西，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
他说的是老拉塞尔。“那你让我怎么办，把他送戒毒所？微光在祖安是非法合成物，但也没算进毒品里。就算我送他去，戒毒所都不收。想帮他都不知道怎么办。”
“你也从来就没想过帮。什么叫道貌岸然，说的就是你们，你们永远都看不起祖安人。如果那个流浪汉是个皮尔特沃夫的，你肯定会把他带回去送进你们最高级的医院，对吗？”
“总而言之，你拿这枚符文就是想治他们的微光成瘾，对吧？”
“对。别打符文的主意了，走吧。”
他站起来就要去开门，我赶紧叫住。“那你研究出方法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就是没有。既然没有，你就跟我走。”
艾克还想说什么，这次换成我抢先起身推开房门。现在已经是后半夜。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但好在一切还都有希望。不过微光而已。
“跟我来，带你去找个人。”我说。
“你又要干什么？”
“不敢就算了。”
我抄起青铜剑自己走出屋门，身后立刻窜上来个小刺客。“谁不敢？”
“我不敢。”我答。“联盟新贵，法官的禁令函接得还远不够，谁看见你都得躲着走。所以更别提我们射手了，对不对？”
艾克没回答。我低头看他一眼，发现他撇着嘴，应该是生气。这小家伙最多十六七岁，和我退学去做探险者的年龄差不太多，不知为何，我第一次在学院见到他时就想起以前的自己。不怎么听话，不怎么服管，想做什么事就一定要做，谁也拦不住。
当然了，我因此就退学然后撞得头破血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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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医院的生还者
我领着艾克出了贫民窟，继续爬上房顶。上蹿下跳一通跑再加上瞬移，不过每次都截好距离留好视野，以便他能跟上。快冲到市中心时我回头看看，艾克倒是一点都不喘，见我回头他还扬了扬下巴。“你倒是再跑快点啊。”
“还嫌慢？”
“都说你是联盟最能跑的，我可没看出来。”
“联盟最能跑的，找赫卡里姆或者斥候或者薇恩。最后这一位你要在前面领着她才行。至于我你应该换个说法，叫做联盟里最能逃跑的，或者最贱的。后面这个大家比较喜欢。”
“最能逃的。”艾克轻轻哼了一声，“还是后面那个吧。你这一路也没甩掉我。”
“我为什么要甩你，我就是要带着你走啊。”
“此前你也没甩掉过。”
“我没那功夫。”
“算了吧，你没那本事。”
“卡特琳娜，黛安娜，阿卡丽，泰隆，你们这群见了人才能往前扑的有一个算一个。出了峡谷但凡一个没看见，就别再想着追人了。我要是想躲开你，找个建筑一藏，你打算怎么找？”
轮别的我不行，论斗嘴我谁也不输，我可是天天在下路和辅助吵出来的，艾克这简直是挑衅。他一下语塞，我专心辨认方向找路。越是黑夜，城市荧光越晃眼，我实在是有点头晕。
又走了几步，我看到前面不远的火车站和两个街区之外的一座高大建筑。
“是蒙多医院对吧。”我指指那边。
“对。”艾克望了一眼。
“走。”
我领着他跳进医院院子里，四处看看，找了深夜急诊的大门进去。迎面一个护士问我们看什么科，我答找人。“前两天火车站爆炸送进来那几个，有一个叫赫森的，找他。”
护士一下警觉起来。“你是他什么人？”
“同事。”我摸出那块海克斯机械表，“我们一个部门的。”
她点点头，告诉了我房间号，有点顺利过头了。本来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谎话要蒙她个天花乱坠，全没用上。我看了一眼那个护士，她还冲我笑笑。
顺利总比被拦好。电梯那儿排着不少深夜看急诊的人，我找了楼梯间直接爬上去，艾克紧紧跟在后面。连上七层终于爬到。走廊黯淡无光，我看看房间号，发现要找的屋子门口还站着两个人，他们看着挺眼熟，好像是杰斯实验室的。
管不了那么多。我径直走过去，那两个人看到我来先是愣了一下，我赶紧抬手。“别多说，别多问，我得进去看看赫森。他睡了吗？”
“还没。刚换完药。”一个人回答，“你——有急事？”
“急。”我说。
这位杰斯实验室的员工这才开了门。我进去，不由倒吸了口气。床上的病人伤得实在是惨，浑身上下都是绷带，脸上也裹得严严实实。我从床头名牌才确认他就是赫森，我要找的人。他倒是还醒着，看到我来就眨眨眼。艾克跟进病房把门关上，看到他也吓了一跳。
“这是——”
我拉过椅子叫艾克坐。“这一位是赫森，你不喜欢的皮尔特沃夫的能源实验室的前研究员。这一位叫艾克，就是祖安那位刚加入联盟的选手。在下伊泽瑞尔，执照在此，请验明正身。”
我说着拿了探险者执照递到赫森眼前。他自然知道我，而我从杰斯那儿听过他。火车上我在餐车第一次见到他，认不出，后来又看到他带了一块海克斯机械表，这才确定。
他看看执照，勉强点点头，然后问了句好。“很荣幸见到你。”他说，声音极其微弱。
“我才是荣幸。”我答，“能见到一位这么了不起的科学家，发明了微光的解药配方。”
艾克一下扬起头。“你说什么？”
“容我重新介绍。这一位赫森研究员研制出了一种药品，可以解微光的毒性，同样就可以治疗微光成瘾。药得了很多奖，临床实验也差不多完成了，就等投产。赫森这次来祖安就是想借科技魔法会议找个投资商，只可惜刚下车，没出站就被人算计了。”
“我没想到。”赫森轻声说。
“火车站的爆炸案你肯定听说了，就是他。”我向艾克说。
“邓德森集团。”赫森说，“就是他们干的。我从实验室离职后他们给我发了邀请函，让我带着样品去参加科技魔法会议，然后他们在样品里混了**。我认得那个做手脚的人，他就是接我来祖安的那一个。”
“你命大，那天下雨。”我说，“我问了问杰斯，符文粉末加上海克斯光枪，这反应炸起来可不一般。”
“我没想到。”赫森重复道，“这么大，这么有名的一个公司会干这种事。”
“为什么不会。”我说，“微光就是他们家的。”
两个人一起睁大眼睛看我，倒把我吓了一跳。原来他们都不知道。赫森尚有情可原，艾克是土生土长的祖安人也没听说过。他们保密做得真不错。
“怪不得。”赫森说。他努力摇了摇头，但是因为绷带缠着，动作其实很轻。“他们势力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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