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枕上书(下册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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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枕上书(下册完整版)-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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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大盛,将小舱中素色的桌椅摆件照得亮堂,苏陌叶斜眼瞅了瞅凌乱的床铺,挑了挑眉,怪不得方才望见帝君,觉得他不如在小厨中瞧着动气。这个事情却是那二位公主无心插柳柳成荫,帝君他老人家,倒是玩的挺开心。 


王都的花,比之南边观尘宫的插画,花期一向晚些。赏过观尘宫的茶花,转悠回王都,正是晚樱玉兰之类斗艳的时节,满大街锦绣的花团,看着就挺喜人。 
这一派大好的春光,却并未将凤九的情操陶冶得高尚,她自打回到王宫,闭门不出,一直在琢磨着如何将橘诺、嫦棣两姊妹坑回去。九曲笼中嫦棣同她结了大梁子,尚未等她蓄养好精神,橘诺又掺进来一脚给她下了相思引。 
她长得这么大,头一回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坑成了个同花顺,自尊心颇受了些打击。 
两位公主一直被上君软禁着,不说罚,也不说不罚。凤九琢磨照上君对嫦棣的宠爱,估摸关个几天此事也就罢了。但明显她不能作罢,她得候着她们被放出来时再把她们关进去。 
这个打算倒是有胸怀也偶骨气,她眼巴巴数着指头等了数日,可最终,却等了个未遂。 
三月二十七,宫中辗转传出一个消息,说橘诺公主不受闺训,与人私通,怀下孽子,大辱宗室,已判削首之刑,功德谱中永除仙名,近日便要行刑。 
关于嫦棣,明面上虽没有听说什么,但从内帷里也隐约传出几句私话,说是嫦棣公主因前几日打碎了上君钟爱的一盏明灯,被上君流放去了一处荒凉地界思过自省。凤九得知此事,有些傻眼。 
橘诺未婚有孕,肚子里的孩子竟还颇受上君君后的看重,她起先亦有些怀疑,心道区区一个比翼鸟族,民风难道敢比他们青丘更加旷达不成?后来问了苏陌叶,才晓得原来橘诺这个孩子怀的不一般,乃是怀的比翼鸟族下一任神官长。历代神官长皆是未婚少女感天地之灵结孕,这也是为甚橘诺未嫁人就敢怀个胎怀得理直气壮,且还能请动息泽神君下山特地调养她的缘故。凤九犹记得当日自己还感叹了两句橘诺的好运气,但今日,怎的又说她腹中这个孩子是与人私通? 
正要差人去打探,茶茶却将苏陌叶引进了屋中。 
自相思引之事后,为了避嫌,陌少其实已很少单独找她议事,今日来的这样突然,可见是有不得已的急事。 
果然今日陌少不如平日淡定,少了许多迂回做派,手中的温茶只润了润喉咙,已开门见山道:“月前我曾说,有几桩决定阿兰若终局的大事情,需请你帮忙同她做个一样的抉择,这话你可还记得?” 
凤九捏着个杯儿点头。 
陌少沉吟:“第一桩事,已经来了。” 
凤九嗯了一声提起精神。 
陌少蹙眉道:“这桩事,或许你做起来不甘,但此时需大局为重。”看着她,低声道:“救一救橘诺。” 
凤九猛地睁大了眼睛。 
凤九其人,其实很有青丘的风骨,你敬她一份,她便敬你十分,你辱她一分,虽不至于十倍奉还,到头来送回到你身上的,挤巴挤巴也得是个整数。 
青丘之国九尾狐一族奉行的美德,从来没有舍呢么不明不白的宽容,也没有舍呢么不清不楚的饶恕,更别提此番这样的以德报怨。 
陌少生了颗全西海最聪明的脑子,同辈的神仙中是数一数二的精于算计。阿兰若这个事情上,他精于算计地发现,照着这一世诸事的进展,如同从前一般, 上君将橘诺斥上刑台问斩,乃是早晚之事。他精于算计地思忖,从前乃是君后处置人处置得不妥帖,方漏了个把柄,导致橘诺怀胎的真相终有一日东窗事发。他精于算计地打算,此次只需将这个事发的由头往后挪一挪,给凤九足够的时间让她同橘诺嫦棣先了断私怨,之后橘诺再被推上刑台,他请凤九兑现诺言勉力一救,以她爽朗不拘的性子,此事可成哉。 
但陌少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东华帝君。 
他记得从前橘诺怀胎之事败露是在四月十七,可宫中此次传出的消息,却早了整二十日。当是时,他脑中一瞬闪过的,竟是帝君在小厨房中平平静静地同他所说的利落儿子。 
他到此时,方晓得帝君说的利落是个什么意思。 
帝君怕是早已晓得比翼鸟这一辈王族的秘辛。 
四海之内,大荒之中,有权利,有女人,有纷争,就有秘辛。每个王室,都有那么一段秘辛。比翼鸟一族的秘辛算不得多么新鲜,相关也无非就是那么两件,王位和女人。 
这段纠结的往事,说起来其实挺简单,传如今的上君相里阕的王位就是弑兄而来,宠爱的君后倾画夫人,其实是从亲大哥受众抢过来的嫂子。 
传说里倾画夫人当年也很贞烈,本欲以死殉夫,但因肚子里头怀了橘诺,相里阕爱她心切,言她不死便允她留下大哥的骨血,她才这么活了下来。倾画如愿生下橘诺,宝贝一般养着。再后来生下相里阕的骨肉阿兰若,却因她当日深恨相里阕,孩子刚落地便亲手扔进了蛇窝。这也是阿兰若的一段可怜身世。 
留下橘诺,是当年相里阕万不得已用的一个下策。眼看少女一日日出落得美丽聪颖,更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长刺。相里阕早已有心拔掉她,无奈倾画夫人护得周全。 
后头的事情,论来也是橘诺自己不争气,同教她习字的夫子有了私情,怀了身孕。比翼鸟一族体质殊异,怀胎不易,堕胎更不易,动辄横尸两命。堕胎是死,这个事被相里阕晓得也是死,为了保下前夫唯一的血脉,倾画夫人别无他法,辗转思忖后,终于撒下这个弥天大谎。苏陌叶叹了口气。这些过往都实实在在发生过,遮掩过往的木盒子再结实也未免透风,有形有影的事情,帝君想要晓得,自然就有法子可以晓得。 
虽然瞧着帝君日日一副种树钓鱼的不问世事样儿,但听过这位天地共主执掌六界时的严谨铁血,他自然不信帝君堕入此境后果真诸事不问。 
见微知著,睹始知终,这才是帝君。帝君他当日在小厨房中说出利落二字时,怕已是在心中铺垫好了今日的终局。 
苏陌叶盯着杯中碧绿的茶汤犯神,橘诺绝不能死,倘若死了,后头什么戏也唱不成。既然这一次是帝君做主将橘诺的事晾在了上君跟前,是帝君他老人家要借相里阕这把刀惩治橘诺,若旁的人将橘诺就出来,岂不是等同与帝君为敌? 
果然无论如何,还是只能靠凤九出这个头啊。陌少神思转回来时,正瞧见凤九眼睁睁直盯着自己,眉间纠结成个“川”字,话中见疑惑道:“阿兰若虽然不如我折腾,但从前同橘诺结的梁子也不算轻,为何她当此关头却要救橘诺一命,这个理儿我想不顺。今日你若能说通我,我就全听你的,你若说不通我,我就还要想一想。” 
陌少欣慰她居然也晓得自己折腾,捞过一个趁手的圆凳落座,又给自己续了半杯茶,摆出一个长谈的架势方道:“阿兰若当初要救的,并不是橘诺,而是沉晔。”又问她道:“阿兰若同沉晔,你晓得多少?” 
凤九比出一个小手指来,大拇指抵着小手指的指尖给陌少看:“晓得这么一丢丢。” 
陌少手抚茶杯,良久道:“我可以再给你讲一丢丢。” 
世间之事,最无奈不过四个字,如果当初。 
陌少的这段回忆中,“当初”是若干年前的四月二十七,刑台上橘诺行刑。“如果” ,是那时他领着阿兰若前去台前观刑。 
凡人在诗歌中吟咏四月时,免不了含些芳菲凋零的离愁,生死相隔的别绪,借死命的话说,乃是四月主杀。 
梵音谷虽同红尘浊世相离得甚远,这一年的四月,却也笼了许多的杀伐之气。先是宗学里处决了一位教大公主习字的先生,再是王宫中了结了几个伺候大公主的宫奴。未几日,大公主本人,竟也被判上了灵梳台问斩。 
身上担了两条重罪,一条欺君罔上,一条未婚私通。 
大公主是谁的种,晓得此事的宗亲们许多年来虽闭口不言,此时到底要在心中推一推,这是否又是上君的一则雷霆手段?不明就里之人,则是一边恼怒着大公主的不守礼知耻,一边齐拱手称赞上君的法度严明。这桩事做得相里阕面子里子都挣得一个好字。到底是公主问斩,即便不是什么光彩事,也需录入卷宗史册。为后世笔墨间写得好看些,刑官拔净一把山羊胡,在里头做足了学问。观刑之人有讲究,皆是宗亲;处刑之地有讲究,神宫跟前灵梳台;连行刑的刽子手都有讲究,皆是从三代时尚的刽子手世家海选而来。 
这样细致周到的斩刑,他们西海再捎带上一个九重天都比不上,苏陌叶深以为难得,行刑当日,兴致盎然地揣了包瓜子领着阿兰若在观刑台上占了个头排。 
他本着一颗看热闹的心,阿兰若却面色肃然,手中握着一本往生的经文,倒像是正经来送这个素来不和的姊姊最后一程。行刑的灵梳台本是神官祈福的高台,轻飘飘悬着,后头略高处衬着一座虚浮于半空中的神殿,传出佛音阵阵,有些飘渺仙境的意思,正式岐南神宫。 
风中有山花香,天上有小云彩,橘诺一身白衣立在灵梳台上,不像个受刑之人,倒像个绝色的舞姬将在云台之上献舞,肩头担的罪名虽然落魄,脸上的神色到底还有几分王家体度。 
观刑台上诸位列作,两列刽子手抵着时辰抬出柄三人长的大刀,刀中隐现猛虎咆哮之声。此刀乃是刑司的圣物,以被斩之人的腕血开刀,放出护刀的双翼白额虎,吞吃被斩之人的血肉生魂,并将魂魄困于刀中若干年不得往生。笔头上虽也是斩刑两个字,这却又是和凡界砍人脑袋的斩刑有所不同。 
大刀竖立,橘诺的腕血祭上刀神的一刻,四围小风立时变作接地狂风,虎啸阵阵,明晃晃的刀身上呈映出清晰的虎相。眼看乌云起日光隐,狰狞的虎头已挣脱刀刃,橘诺煞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白光一闪,利剑破空之声却清晰灌入耳中。 
声音尽头处,一柄长剑没入巨大虎头七寸许,利落地将白额虎逼入刀身。英雄救美这出戏,怎么演,都是出好戏,都不嫌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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