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也是,说起来小浅也有十五了,怎么也不见人上门提亲?我十五的时候金陵城的媒婆子都见了个遍,小浅该不是中意学堂里的哪位吧?”夏清掩嘴一笑,换了话题。
“没有,我这样子哪里行,又不比姐你貌美的。”勾唇,一如既往的应承着。
“是啊,你也该收收性子,别让爹娘再操心,改日我教教你怎么描妆,一打扮准好看。”
“好。”饶有兴致的模样。
“对了,我那里还有姑母前几日送来的绸子,明天我拿匹给你,你把我的一起拿去让娘到铺子给我们做身衣裳好了。”
“嗯。”
夏清絮絮叨叨又说了些话才走,夏浅莫名舒口气,再瞧着排开的灵位忽然冷笑起:“你们看见了,姐妹情深,多好不是?”
第二日,拿到的布匹果然不出夏浅意料,是夏清一直不喜欢的褚红印花。
3浅浅语
其实姐姐倒也不是那般不堪。
姐妹之间再有多大的隔阂,终究也是血亲,有什么不可原谅呢。何况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小事,退一步就好。
若一步不行,大不了自己多退几步。
再者说,姐姐有时候也挺好的,别人送她的东西总会拿来与她分。且不说东西好坏,至少姐姐记得她。
她从不否认众人眼中所看到姐姐的那些好。
只不过每每相处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比你在吃一道别人夸得上天入地的美味菜肴时忽然岔了气,眼泪浸满眼眶,精致的装盘就会在眼中变成扭曲的形状,而你也不会有良好的欲望将它继续吃完。
夏浅轻轻皱眉竖起一根手指打出这么一个比喻后,迷茫了片刻,又重重点头道,不过肯定会好的。
七尹便在这时笑出声。
“秦淮河刚开的桃花,加些进去煮,会更加好。”伸手指指一旁小碟中的娇红花瓣,却不是在应和夏浅。
点头应,夏浅似乎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听进去,一手拨弄小炉内的炭火,一手捏了些桃花撒进微微翻滚的酒中,漫起的酒香里顿时有了一股别样的滋味。
自上次花灯会后,来酒庐的次数也逐渐多起,灯会的事七尹并未对她生气,也依旧是以往的态度。而虽说来的频繁,夏浅也未在酒庐见过太多的人,偶尔有大户来买几坛子酒,再要么就是如她这样与七尹交熟的人,或到店里喝上一壶,或买上带走,又或七尹亲自托人寄去。
这样的熟人显然也是十分稀少,身份迥异,让原本就很神秘的七尹更显莫测。
夏浅在一点上应当是很讨人喜欢,不多问,不多疑。
七尹亦是。
所以心里想些什么在他面前说出来都没关系,况且,夏浅并不需要他帮忙做什么定夺,但凡自己的事,从来都该自己完成才好。
用帕子包住发烫的壶柄,小心倒了一杯递上前:“尝尝我煮的三味酒。”
七尹抿唇一笑,倒是十分用心的品起:“不错,只可惜三味不甚匀称,偏苦。”
夏浅不信,自个也抿了一小口:“我怎么就没发觉,喝着差不多滋味。”
“酒味依人心而定,夏浅,且活自己就好,无需为他人系上心结,”借着酒,七尹极难得的宽慰一声,伸手给一旁的浮尧也匀了小半勺,抬头见夏浅发愣的神情不禁笑起,开口轻唱:“一语不解其意兮,凭喉难入;再尝涩浸满身兮,相思亦苦;三味甘香如琴兮,韶华不负。”
七尹的声音绵远悠长,似乎眉梢也都含情,唔,一见这副模样,夏浅就没了心神。
“小浅姐姐,你再这样看着小七,迟早会被魅去魂魄。”听了半晌故事,浮尧伸个懒腰,笑嘻嘻的打趣。
“嘿,尧儿,你天天看还不许我多看两眼?”一语出,几人皆笑,适才漫在半空的沉着之气似乎也被一扫而光,当真像只是听了个故事。
“好啦好啦,看在你成日给我带好吃的份上随你看,”浮尧大气的挥挥手,也没管七尹那颇为郁闷的神色,又问:“说来,你好不容易穿身新衣裳怎么弄了这么个色?跟老太婆似的。”上下打量着夏浅的褚红裙子。
“管它什么色,能穿不就成了。”
“可得担心嫁不出去。”
浮尧说的话尚能不当回事的接过去,但说话的人换做七尹,就多少有些尴尬,摸着鼻头傻笑半日,只得换了话题:“我嫁不嫁没什么,倒是我姐姐就快嫁了,金陵城不少公子哥怕是要借酒消愁,七尹你多备些才好。”
“是那日闯进来训了你一顿的小子吗?”浮尧对新鲜事总是感兴趣。
“嗯,他是杜太守独子,与我家自小便有婚约,前些日子双方父母说定日子,准备下个月十六成亲。”说着这消息,夏浅总不自觉有些高兴,声音也明亮几分。
“怎么,这么欢喜?”七尹不禁随她笑开。
夏浅挑了眉头,对他倒也不瞒:“我在想,姐姐嫁出去,爹娘应该会心疼我一些了吧。”
手指捏紧酒杯,七尹微微抿唇,并没有打断她的兴致,只静静坐着看两个女子嬉闹,过了一阵,见天似雨,夏浅这才匆忙赶回家。
“喂,小七,你怎么不提醒她,”待酒庐又恢复往日的清净,浮尧才托着腮看向七尹,道:“你明明看出来,她印堂发黑,有大凶之相。”
“可我算不到她的心思,说不定还有变数,没必要泼她一盆冷水。何况,这人间事也不该我们管。”再饮一口冷却的三味酒,七尹眼中继而浮出一丝惯有的冷漠。
浮尧不必再问,也已明白。
南桥离家还是有一段距离,老天很不解风情的在半路上就灌下大雨,到家门口时,夏浅早已全身湿透。
下人连忙打了伞过来迎她,抬头却见父亲急匆匆的要出门。
“爹,你去哪?”撑着一把伞,手里还拿了一把,显然是要给谁送去。
“女孩子家别成天往外跑,瞧瞧一副什么样子,快回房换身衣服,别冻出病来。”夏百川训斥两句,还是关切的皱起眉,吩咐下人煮了姜汤,又提步欲往外走。
“爹,你给谁送伞呢,这么大雨,还是让别人去吧。”隐约猜到。
“清儿去了刘员外府上,路程远,下雨总不好让人送,我用马车去接她。”说罢,夏百川便出门上了马车。
“小姐,进屋吧。”
仆从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夏浅一愣,随即笑着应下,刚转身,却一脚跨进刚刚积满水的小洼中。
且活自己就好。
4姻缘乱
一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十来日,再去七尹酒庐也是等到放晴时,但夏浅的心情似乎与这清爽的天气截然相反。
捧着酒盏两眼无神,愣是浮尧怎么逗弄也是无精打采。
“难不成真是我魅去你的魂魄不成?”七尹唇角勾起,笑颜如莲,虽不是个成功的笑话,到底拉回夏浅失神的心思。
“这两日我经历了两件有关乎人生的大事。”挠挠头,还是如实开口。
原来前些天轮到她当值打扫书院,李萧好心留下帮忙,两人自然就闲聊起夏清的婚事,谁料李萧忽然表白说等夏清嫁出后便去夏府提亲,道是要娶她。
这也就罢了,没料杜之然亦在书院,刚巧撞见这一幕。
急冲冲被拉走不说,要命的是,杜之然竟也说喜欢的是她,要与他父亲说清杜夏两家婚约一事。
事说起来并不算大,但确实关乎人生。
七尹尚好,只是弯了眉眼,将唇角抿成好看的弧线,浮尧便没有丝毫形象可言了,捧着肚子只差没在地上打滚。
“小浅姐姐,你的桃花运总算是一次来齐全了,快些抓住机会把自个嫁出去。”抹着眼里的泪花,浮尧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说出这么个完整的语句。
“这算哪门子桃花运……李萧也就算了,书院就我一个女子他看岔眼也无可厚非,但杜之然,啊呀,他可是要成为我姐夫的。”捂着脸,夏浅确实是很烦心。
“倒真是很巧,两人居然碰到一天跟你表心思,呵,难得,难得。”
“七尹……”哀怨的望一眼,夏浅惨戚戚的伸出手指拨弄着两三片干花,再度叹气:“你也取笑我,这几日我可是连书院也不敢去,明明只是同学,从来没想过要更亲密,我以前也未遇见过这些事,见着就觉尴尬。”
“那杜之然呢,有没有来找你?”浮尧笑嘻嘻又问。
偏首想了想,摇头道:“这倒没有,好像去参加了个什么诗会,几日没见着人影,也好,让我清静些。”
“姻缘线天定,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七尹微微一笑也不似宽慰,只随意说了这么一声,递杯酒给她。
夏浅叹口气,小心啄着酒半日才道:“其实真要嫁也就那样,只不过是想着的时候觉得挺可怖。”
“你既知根结所在,又何必左思右想这么多?”七尹倒有些不明白。
“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之后能不能做是另外一回事。”
“我却不懂了。”七尹默默一笑,并未细究。
“哈,七尹这么聪明定不会像我这样,想来想去也闹不出个所以然,兴许我只是忽然得到一直没有见过的东西,欣喜异常罢了。”夏浅挥挥手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我哪里如你所想,”放下杯,七尹一贯淡然的脸庞上突然浮起几丝别样的情愫:“以前也错过一次,且错的离谱。”
“怎么回事?”夏浅只觉奇怪,忽然记起她其实对七尹一无所知。
“我找她这么久却每次都晚了一步,也不知是不是上天作弄,说起来还是你们更好,终归是不知道该不该,想做便做,而我明知不该,仍是放不下。”
默默看着他,夏浅没有听多大明白,也没有继续问。
只知道他心底该是藏了一个重要的人,他这一生,亦与寻常人不一样。
事情的发展却远远出于夏浅的意料。
先是李萧,装病避了几天未去书院原以为他便会明白,没想他倒是死心眼的很。一见着她也不掩眼中欣喜就上前来嘘寒问暖,更是好吃好喝的往面前堆。
其实,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