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胡子微微上翘,天哪,将来我有了胡子也一定要留他这种式样。“放屁,你又不是老子的种子!”他笑起来:“如果你不是幽州的狼崽子,老子真会以为有种子留在外面了。”
我没有接口。老杜告诉我过,周大将军曾有过三个儿子,两个都战死沙场,只有幼子仲安弃武习文才得保全。阳光下,我看着周罗喉的眉毛,忽然想起死去的爹爹。他当初那么不赞成我习武,是不是也担心我终有一天会战死沙场?
选拔前三天的晚上,周罗喉传令我到他的书房见他。早听老杜介绍过,周罗喉的书房是他的军事重地,一般人不得入内。我走进他的书房的时候,非常小心。总以为是怎么样一个神秘阴森的地方,也许墙壁上面会挂满敌人的头颅,就象那些突厥人一样。那只是一间非常普通的书房,与一般书房不一样的就是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地图旁边还悬挂着一张不知道用什么材质作成的柔软的小地图,小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着文字和符号。
我叫了声:“将军!”
周罗喉正背着手长身观看地图,听见我的声音,他并不回头:“罗艺,你过来。看看这个地方你熟悉吗?”
我走到他的身旁,他的手指在小地图上轻划。我迟疑着道:“好象是幽州!”
“不错。这是幽州,这里是高句丽,这里就是突厥的领地。”他似在沉思。我摸摸那小地图,觉得这种柔软感非常熟悉。他又叹息了一声:“这是张知用性命换来的。张知是我的爱将。隋帝对我陈国一直虎视眈眈,所谓的不伐新丧,不过是他因为突厥之乱,不得已回师的借口。皇上,皇上却信以为真。”
我认真的听着。
他的声音在黄昏的光线中听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寂寞:“我早就建议趁着隋军回师北上的机会,我军能够掩尾追杀。当年的齐国何等凶悍,不是照样被我军杀得魂飞魄散。”他摸着自己的眼罩:“我这只眼睛,就是当年对齐之时,被流矢所伤。”他微微一笑,笑容悲凉:“可是皇上不允。他,他觉得现在的平安已经足够。”
我忍不住问:“但是您相信隋国绝对不会罢休,对吧?”
他赞赏的对我点点头:“是的,我一直想从东边北上,趁乱占领原来齐国的领地。幽燕之地,数百年混乱不堪,慕容家自从燕国灭亡后,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如能占领东北,则南北连成一线,足与西边的隋国分庭抗理。如今隋军已经占领蜀地,西边连成一线,大有对我国包围之势。你看贺若弼的军队居然进犯到了吴州,广陵一陷,建康岌岌可危。我不进,则敌进。陈国,唉,陈国——”
我脱口而出:“张大叔的这张地图应该不是一般的地图吧!”
他道:“这是从幽州到长江最详细的地形图,包括主要的山脉、河流、海流、以及驻军的状况。他让你带回的还不止这些。”
他终于转身注视着我:“这是天意,罗艺。我相信这必定是天意,让一个幽州的土生子来到陈国。我希望,你能够代替我完成这个宏大的愿望,率军北上,占据幽州。”他的手放在我肩膀上,声音有些低微:“你必须做到最强!做陈国最强的军人!”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仲安,他姓了周,就再无所作为了。”
我不解,但我没问。我的心情非常激动,能够被周罗喉看中,无论他是什么目的,都是我最大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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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选拔
军总选拔是没有背景的下级军士破格提拔的唯一机会。陈国等级森严,嫡长子承袭父辈的爵位,非嫡长子的贵族子弟稍立军功就可以封官晋级。下等士兵,先要通过军总选拔才能有一个军阶,这种军阶,由陈国三大上柱大将军:周罗喉、萧摩诃、任忠核定之后,直接把名单奏请朝廷即可。朝廷的圣旨不过是个形式。通过军总选拔之后算是有了小功名,可以带兵了。再立大功方能封到中等军官。到中等军官之后,要封王拜爵基本无望,除非和贵族的女子联姻,才可能继续上升。
所以,军总选拔是各个将军推荐自己手下人才的最好机会。贵族子弟想印证自己的本领,也常常要求参加军总选拔,但他们的参加只是名誉形式。中等军官真正要晋升,还需要参加建康由皇帝陛下亲自主持的破格赛。
军总选拔是在镇江的校场,萧摩诃因为到庐江抵御隋军,没有来参加,鲁广达代替他的位置。周罗喉、任忠、鲁广达坐在校场高台的正位上。其余的将军们分坐在下面两侧。
我参加的时候,听见报名官一声声的唱:“报!第七号,罗艺,推荐人:周罗喉!”我仔细倾听,似乎每一个在职将军都有推荐人选,总共有四十名。报我名字的时候,并无异常,但周罗喉三个字一出现,人群嗡嗡,仿佛场上人的目光都射向我。我有点如芒在背的感觉。
第一天上半日是弓箭、骑术。我的弓箭糟糕得要命,由于紧张,十支箭居然有三支脱靶,其余多数都在三环、四环的水平。唯一值得骄傲的是骑术,我在最短的时间内驯服了一匹烈马,跑完全部障碍路程。休息的时候,我听见有士兵议论:“这小孩子是周大将军举荐的?怎么连箭都不会射。”
老杜面色也很难看,他忍住怒气对我道:“下午军事策论,娘的,别写别字上去。”他悄悄递给我一些象小泥块一样的东西:“这是一段段的话,你实在忘记字怎么写了,就摸一摸。”
我的脸有点发烧。幸亏下午的策论不难,问:如何应对吴州的隋军?我想:还好晚晚补课。这不难,混战。
第二日校场演武,一对一。我握着长枪,骑在马上时,心里升腾起莫名的不安。我想起第一次和周罗喉对枪,十招就被他挑落长枪。当时一直不解,为什么能撑过贺若弼二十招,却撑不过周罗喉十招。今日面对对手,突然大悟。我用武器,杀气一起,就只能拼命,做不到收放自如。面对周罗喉,心里先告诉自己不可伤他,自然难以取胜。我明白面对强手,只能再拿出拼命的勇气。
伤!伤!伤!我已经连伤三十五人!我的长枪似有了生命,它不受我的头脑控制,只受我的杀气控制。校场上又拖下去一匹死马,因为我收不住枪势,只有转刺对手马匹。校场周围有轻微的议论声,又听令官报:“第三十六号,秦安。举荐人:秦彝。对阵,第七号,罗艺。”
秦安很年轻,执双锏。他的锏法极好,我勉强压抑住的杀气再度被他的双锏引发。我们双马交锋到第五合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一个破绽。几乎是嗜血般的兴奋,当他的右手锏招数使老时,我的长枪挑向他的右肋,他的左手锏回救,不料我这招是虚招,枪头突地上挑,直刺向他的喉咙。他脸色刷的变白,双锏齐向我的枪杆砸落,来不及了,我收不住,枪头继续前挑。忽地我脑后风声,几乎是刹那的本能让我的枪杆后撤,人往马背上一伏,风声从我头顶飞过。我的马侧奔而去,长枪再挑,又一个东西正好被挑向秦安,原来是一柄金装锏。几乎是刹那之间,我的长枪连挑两柄金锏,金锏旋动和秦安的双锏战成一团。看台上有人大声喝道:“好枪法!”
喝彩声刚落地,秦安的双锏已经飞了出去。我的杀气被两柄半空飞来的金锏搅局,终于平息下来。我伸手接过金锏,转向高台。高台上一个年轻的将军起身道:“是我的。见你杀气逼人,我担心秦安丧命,不得已抛锏相救。”他又转向周罗喉、任忠:“秦彝为了手下家将性命,妄自出手,破坏军规,甘愿受罚!”
任忠起身,他冷冷的道:“你先坐下!”他走下高台,来到我的马前。他的个子不高,模样清俊,但是双眉之间尽是杀气。
我翻身下马,只听他厉声道:“枪法不能收放自如,那是武艺高低之别;校场横起无数血腥,那是不容同仁。你有何话说?”
我单腿跪下:“战场之上,不生即死!”
任忠的严厉没有减低:“校场也做战场!说得好,拿我弓箭来!”手下士兵急忙给他抬上一把硬弓,他道:“你我马上对射三箭,避过去,饶你不死!”
我一惊,回头看周罗喉,他的神色如常,甚至还带些冷漠。我明白此刻只能靠自己,便恭身答道:“遵令!”我催马回归本队,老杜紧张的递给我一把硬弓和三支箭。我一看箭头已经被卸下,上面还裹着厚棉,低声道:“今日该我死?”老杜道:“他是上柱,自然不公。他伤你可以,你怎能伤他,认命吧!”我想了想,急速道:“把三个箭头给我,放心,我装不上去的。”场上已经战鼓隆隆,老杜犹豫着掏出箭头,我从他手心中抓起,驱马奔向校场左边。
任忠骑着一匹岭南黑马,从校场右边而上,他张弓搭箭,箭头在阳光下反射出锐利的光芒。早听人说,陈国三大柱,周罗喉擅长水战,萧摩柯擅长马战,任忠弓箭无双。我无语,鼓声、呼喊声已经从我的耳边自动消失,那箭头在我眼中变成一个亮点。
马动,我眼睛紧盯着箭头。
马再动,亮点发动,闪电般向我袭来。我运气,箭头很硬,如我平时常扔的石头,我用力一抛,箭头相撞,火星四溅。
我催马冲向前,第二个箭头发出,我必须抢先!他的第二只箭几乎同时射出,把箭头射得粉碎。
我的马速更快,冲刺,第三个箭头抢先进他的射程范围,他的箭速不减,两声巨响,我的头盔震动,他的护心镜被击碎。
场上一时无声。我的耳朵有些耳鸣,我摇晃着想取下头盔,却被一支箭扎进头盔纠缠住了头发。我用力一扯,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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