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的事情,她们并未告诉旁人,如意也不甚在意,一早就全副武装:把头发编了个辫子,用珠钗固定成一个髻,只穿着单衣单裤,也不套衫子、褙子,还把裤脚、袖口挽得老高,露出脆生生如藕节一般匀称的小腿和手臂来,亲自跳下池塘捞起藕来了。
奈何天不遂人愿,捞起的藕只得指拇粗细。
诚儿忙安慰:“姑娘,这还早呢,要等到冬天这藕才长得白白壮壮的。”如意点头,笑着对她道:“我知道呢。”然后上岸把嫩藕洗了,果真连皮一道啃了,才咬了一口,就呸得吐出来:“怎么这么难吃!全是渣子!”
“姑娘!姑娘!世子爷来了!”一向木讷的信儿这会儿却飞奔着跑到后院来,直跑得气喘吁吁。
“你说什么!”崔妈妈激动地忙拉住她,她匀了匀气息:“我在门口守着,听到外头有人说话,是…是…世子爷叫守门的婆子开门,婆子们不肯,世子爷正逼着他们把钥匙交出来……”
崔妈妈喜极而泣,转头看见如意怔怔得站在水里,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快把姑娘扶上来,世子爷看到姑娘这样子,怎么行!”
话音还没落,就听得身边一阵疾风,一个人影匆匆自她身边跑过去,一下子跳到了水里,就朝着如意走去,赫然是赵如谨。
“宁顺,宁顺…”赵如谨只觉得整个心肝脾肺都在痛,他捧在手心疼爱的妹子,一向淡然如牡丹一般宁静美好的深闺姑娘,这会儿却穿的跟一个村姑一样,站在荷花池里,俨然像是下田一般,可知在这家里受了多少慢待!他简直有杀人的冲动,可是,杀谁呢?让她禁足,是赵绍荣下的令,对她不闻不问的是老太太,暗示下人欺辱她的是太太…赵如谨只觉得一阵无力,头一次恨起自己的无用来。
而被他一把搂住,险些喘不上气来的如意,这会儿却是满脑子的疑问,她以为会是围魏救赵,她才故意这般做作,亲自下池捞莲藕,却不想李元驹那货竟然直捣黄龙,这让她一时头脑短路,只觉得今儿太阳真有些大了!
蒋子宁是看得呆了,这赵如谨的亲妹子竟然是…如此绝色…李元驹不爱看他那傻样,一脚给他踹去,他如梦初醒,结巴着:“这这……”大家姑娘这般模样。
“这什么这!不知道什么是非礼勿视!”李元驹粗声粗气道,这小狐狸忒可恶,都告诉她了今天能出去,也不说打扮的正经些!你看那挽起的袖子像什么话!还有那老气横秋的圆髻,不施脂粉的小脸,还有那被吓住了的蠢呆的表情…怎么就该死的那么,好看!李元驹深深的唾弃自己的审美来。
姨甥两人正前后在甬道上走向长春宫,后面跟着自得其乐的“大尾巴”李熠。
李炜有心打探赵家的事儿,就问薛氏进宫所为何来。
薛氏哪里藏得住话,这赵如意不检点的消息,越多人知道越好。
“还不是我们府上大姑娘……”她才起了话头,就被鸡下巴吃多了的李熠截住话头:“什么姑娘?”
薛氏不理他:“大姑娘这几日……”
“什么大姑娘?”李熠不会看人冷脸,手又摸上薛氏的衫子开始把玩,薛氏怕了他:“就是我家的大姑娘赵如意!”
“如意?是什么,好吃吗?”他问,薛氏只气的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咬牙切齿道:“如意不能吃。”
李炜却灵机一动:“‘如意’不能吃,但好玩,等会儿你去珍宝馆,我那儿有一柄玉如意,你拿回去给果子玩。”
“好!那我去珍宝馆等着你!”说完自己转身就跑了,还忘了把手里的衫子下摆放下,直把薛氏拽得一个倒仰,还好李炜扶助了,她的衫子却是彻底报废了。
薛氏气的全身都在颤,狠狠的咬住牙齿才压抑了给人耳光的冲动。
赵如妙曾说,赵如意和薛氏关系可不好,虽然不知道薛氏要说赵如意的什么事情,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李炜心里有了算计,道:“姨妈,你先去找母后说事,我这就先回去了,怕回去的晚了,我那‘好大哥’能把珍宝馆给我砸了。”说着招收吩咐姚黄:“你把你的褙子换给赵夫人,赵夫人这衫子……”
薛氏忙道:“什么,让我穿下人的衣服?”她本就心内有气,这会儿脱口而出,说完忙补救道:“姚黄姑娘别多心…我这穿了你的,你光着身子也不好看……”李炜一琢磨,就道:“姚黄,你去长春宫给赵夫人取一件衫子来。”姚黄面上不动声色,福身而去。
知画、玉环都跟着如意在捞藕,这会儿崔妈妈在岸边喊着把如意扶上去,赵如谨亲自揽着如意的肩,兄妹两人在泥泞的池子里一步一顿往岸上挪,崔妈妈不认识李元驹两人,就让金盏把两个少爷请到正屋里去。李元驹知道这是要让两人避讳着如意的意思,蒋子宁舍不得,还想近看没人,被李元驹生硬的拉着一个趔趄,就往前头去了。
薛氏不在府里,赵如妙慌了手脚,让解棋和柴妈妈一起把昏厥的老太太搬到床上,柴妈妈吩咐请大夫来,赵如妙一溜烟就跑了,却不是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找碧心,碧心也吓了一跳,道:“二姑娘,大姑娘那些事儿,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实打实的,况且…这几日禁足,大姑娘蓬头垢面的,恐也要遭人耻笑的,您这做妹妹该去看看才是。”
赵如妙不好意思,想看到李元驹,又怕看到李元驹,这少女心思忐忑得很。但是又怕赵如妙在李元驹面前说她的不是,还是决定去瞧一瞧。
柴妈妈第一时间派人告诉了赵绍荣,赵绍荣也顾不得身份,忙匆匆往上善居去。
如意换好了衣服,捯饬一番,崔妈妈再三追问那两个公子是谁,如意只说不知道,崔妈妈只得失望的作罢。
她收拾好出屋门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得见天日的松泛,转身往正房去了。
赵如谨在门边等着她,一道领着进去,这才给三人介绍:“这是家妹,这是定郡王、这是心用。”如意是知道蒋子宁的,所以赵如谨才介绍的这般简单。
如意福身:“久闻两位公子大名,有幸得见,小女三生有幸。小女狼狈,让两位公子‘贱笑’了!”如意觉得李元驹笑的太刺眼了。
蒋子宁啧啧啧称赞:“难怪慎言一直把你遮着掩着…上次还为了几句话把万家的霸王给打了…若我有这么个妹子,定然也要护得紧得很。”
如意垂着头:“蒋公子说笑了,蒋姐姐可是一直说自己的弟弟很是‘乖巧懂事’。”蒋子容是蒋子宁的双胞胎姐姐,虽然只大半个时辰,这是蒋子宁最不乐意的地方,就因着那半个时辰,他就要听蒋子容说教。
他被如意说得不好多说,李元驹心里暗乐,赵如谨问崔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儿?”崔妈妈抹着眼泪,她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如意又不肯说,她就捡着自己知道的说了:“……林妈妈当时就关了门,咱们都出不去…老奴去问,守门的婆子都要骂几句…”
如意不自在的咳嗽开:“妈妈……去烧些茶水来…咳咳咳……”李元驹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她,赵如谨给她拍着背顺着气。
崔妈妈这才看到几人都是干坐着,茶水都无,忙擦了擦眼角出去了。
“你说的是真的?”薛皇后看着薛氏,薛氏忙点头:“都是真的,你不相信我,难道我们府上的老太太你也不相信么?”薛氏说得信誓旦旦,薛皇后却觉得心浮气躁:“我跟你说了,让你好生看着你家大姑娘,别慢待她,你倒好,由着她进进出出……”
薛氏委屈得很:“我就是听了姐姐的话,这才放任着她,我是继母,这许多事情做得过了是错,做得对了,也是错……”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薛皇后就不爱听薛氏这些翻来覆去的旧话。
“那姐姐,赵如意这选秀的事?”她想听到准信儿。
“你要我怎么说?立马就取了她的资格?这事儿你和你家老太太商量过没有?”薛皇后道。
“我进宫来见姐姐,老太太是知道的,她一句话都没说。”难道不就是默许了么?
薛皇后谨慎:“我再斟酌斟酌。”
送走了薛氏后,姚黄欲言又止,薛皇后道:“你有事儿就说。”
姚黄忙跪下:“回禀主子,婢子回来给赵夫人取衣衫的时候,太子爷一直陪着赵夫人……”
“你的意思是?”薛皇后眉眼微动,凤目略睁。
“婢子只是些糊涂的猜想罢了。”被赵氏当着李炜打了脸,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何况一路上来的姚黄?
“去,把易康健叫来。”薛皇后吩咐。
赵如妙刚好和赵绍荣在上善居门口碰到,两个守门的婆子早跑得没了踪影。赵绍荣看碧心妖俏不似正经丫头,多看了几眼,碧心忙把头低了,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子来。
“你来干什么?”赵绍荣问,赵如妙眼珠转了转:“女儿也是来看看姐姐的。”赵绍荣不作他想,提步进门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所以屋子里传来的赵如谨的的声音就特别清楚:“……怎么就忍了,那个刁奴!”
“你这高声大气的像什么样子。”赵绍荣进屋看见如意兄妹陪着李元驹、蒋子宁两两坐着。
“这怎么茶水都没有?”赵绍荣皱眉,如意起身福身道:“近日懒散,茶水都不曾备着,怠慢了贵客,刚好父亲既来了,就带了两位贵客去前院吧?”
去了前院可就看不到了!赵如妙道:“姐姐,你也太拘泥了,都是通家之好的哥哥们,也不在乎一盏茶两盏茶的。”说完对着李元驹羞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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