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视掉了。
……
话说左府内,左大名士和左柳父子二人依旧是剑拔弩张,总管在忙完了该做的事儿之后,又默默回到了小竹屋里,看着他们吵架,这父子两从十年前的那一天大吵一顿之后,关系就陷入了冰封状态。左柳一怒之下,离家出走,除了逢年过节实在是避不开的日子,他从来都不回家,即便回家也很少说话。随着左柳的名气越来越大,他们父子两在外头见面的场合也越来越多,饶是如此,左柳也从来一副不认识左大名士的模样,左大名士也默不作声,父子两形同陌路。十年后的今天,他们终于又愿意吵架了,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几个孩子是我千挑万选才选中的,就算你是我的父亲,也休想就这么抢走!”
左大名士道:“既是你千挑万选,为何当初又不收他们为徒?”
左柳哼了一声:“我只是为了让你看看,我挑中的孩子有多优秀!”
“你原本就是想要与我面前炫耀,让我看着那几个乖巧孩子,却又摸不着,可是你却忘了,你既然不肯收他们为徒,那他们自然就能拜我为师。”
左柳心事被点中,索性便一抬下巴:“是又怎样?你当辰辰立年跟你收的那些徒弟是一样的么?就算我没有正式收他们为徒,他们也不会因为你的名气大就抛下我改投你的门下。”
说到这,左大名士不由想起刚刚那两个孩子在被他询问时的神情,眼睛瞪得溜儿圆,一副被惊吓的模样,似乎瞧不出欢喜啊,难道他们当真没有半点心思想要当他的徒弟?
琢磨了一圈儿之后,左大名士决定改变策略,他轻咳了一声,道:“你之所以不收他们为徒,其实是另有打算吧?何不说来听听。”
左柳哼了一声,断然道:“没有!”
“当真没有?”
左柳似乎不愿多谈:“我说没有就没有!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当真头也不回的走了。
左大名士看着左柳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轻笑摇头,转头问道:“你怎么看?”
总管笑道:“大少爷的心思向来是最难猜的。”
左大名士抬起手摸摸肉呼呼的下巴:“这一回我也有些猜不中了,难道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老爷,您今年才四十二,算不得年纪大。”
左大名士点点头:“那就是柳儿长大了,心思更深了。”
“这是好事啊。”
左大名士叹了口气:“我这当爹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总管默默望天,如果故意把自家十六岁的儿子气出家门,十年间不闻不问也算是不容易的话,那这天下间可真没几位容易的爹了。
……
这一头,方怡还在询问上午在左府发生的事儿:“左大名士当真是这么说的?”
方辰点点头,模样依旧有些沮丧:“当时大家都看着左大名士的,他说自己暂时没想明白。”
方怡暗赞一声,不愧是大名士,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只有真正博学智慧的能人,才会有这样的胸襟和气魄,坦言自己的不知。
“姐姐,那这世上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方辰至今还在琢磨这个问题。
方怡摇摇头,笑道:“这个问题连左大名士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白城山在一旁忍不住道:“这问题你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先去问问你们柳叔?而是直接就跑去问左大名士了呢?”
这话一出,赵立夏他们几个顿时心虚起来,目光游移,偏偏不敢去看白城山的眼。他们之所以不去问柳叔,而是直接在左府当众问出来,其实也是想看看,柳叔和左大名士,到底谁更厉害!而之所以让方辰去问,也是想着让他能被左大名士记住,或许能争取一个旁听的机会,这种小心思,他们又怎么会说?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太见不得光了。
白城山是何等精明的人,只看了他们一会儿便把其中关节猜到了几分,这几个小的,怕是想要出其不意吧!结果却没想到一下子闹过头了,掀开了这样天大的秘密!
……
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左府出来的众人也很快就将刘公子是左大名士的长子这一消息散播开了去,再度掀翻了整个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世上的事当真是太离奇了,肆意张扬的刘公子居然是左大名士的长子?难怪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华!果然不愧是名门之后!
那方辰得左大名士的长子亲自教诲,难怪一举夺得三个案首!果真是名师出高徒!甚至还当众问倒了左大名士!这可是左大名士成名二十余年从未有过的事!
当这些话传到左柳的耳朵里的时候,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并没有辩解什么,世事往往就是如此叫人无奈,世人往往总是看到最显眼的一面,有个大名士的爹爹,他所有的努力都会被人无视,人们只会觉得他理所应当就该是优秀的,他的才气,他的傲气,皆因为他有左穆左大名士这个爹!而非因他二十余年勤勉好学,寒窗苦读!到如今,连方辰赵立年他们的成就也被归结为有他这样一位师父教导,当真是可笑可叹!
看到左柳在听了小书童传回来的话之后就一直坐在院子里发呆,方怡心下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年少轻狂的柳叔偶尔会露出惆怅寂寥的神情,原来是因为他的出身,有左穆这样一个巨大的光环加身,左柳本身是什么样子,别人已经无法看清了,他们也不会想要去看清,他们只需要仰视那个巨大的光环就已经足够了。
方怡拿了一坛子葡萄酒,送到左柳的面前。左柳掀了掀眼帘,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一把接过酒坛,笑道:“你怎知我正念着这葡萄酒呢?”
“柳叔每次这样发呆之后,都要喝一杯葡萄酒的,往日这酒都是从我手里拿的,我又怎会不知道?”
左柳哈哈笑了两声,拍开封泥,揭开盖子,就着那酒坛子喝了一口,这才道:“你身为女儿身,当真是有些可惜了。”
方怡笑道:“我不觉得有何可惜。我本就是一介平凡女子,想要的不过是一家人平安和顺。”
“哈哈哈,昨日左府那一幕,不日即将传遍朝野上下,你想出来的论题连我爹那样的人都答不上来,方辰大名不日便会人尽皆知,你所求的又岂止是一个平安和顺?”
心事被道破,方怡并不慌张,坦然道:“我并无利用左大名士之意,这论题确实是我无意间想到的,原本就打算写进拜帖投给左大名士,说到底,我不过是想帮辰辰求一个在左府旁听的机会。若是知道左大名士是柳叔您的父亲,我断然不会将这论题说与辰辰他们听。”
左柳随意地摆摆手,似笑非笑道:“我又没有怪你,你并没有做错,如此经典论题,岂能不出世?我爹也并非沽名钓誉之辈,他常言,人先有不知,而后才能知之,能被人问倒,他可是高兴都来不及了!没瞧见他今儿一早又把立夏他们给接过去了?你的心愿可以达成了,辰辰和立年深得我爹喜欢,怕是就要被他收作学生了。”
“左大名士的胸襟气魄委实令人敬佩!不过,辰辰立年他们是不会拜左大名士为师的,昨日我便问过他们,他们毫不犹豫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谁会轻易抛弃自己的父亲?”
柳叔大笑许久:“不枉费我一番心血!好!好!好啊!”
方怡道:“只是我有一事不解,柳叔这般看重他们,为何又一直都不愿收他们为徒?”
柳叔转头:“你想不明白?”
“方怡心中有所猜想,只是不知对与不对。”
“你说就是。”
“是因为左大名士吗?”方怡刚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她顿了顿,继续道:“是因为柳叔您不想让他们跟你一样,被左大名士的光坏所笼罩,继而被世人忘了本身的努力?”
柳叔静默良久,长叹一声:“你竟然明白!”
方怡道:“我明白,却又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
“我不明白,有这样一位闻名天下的大名士爹爹,以柳叔您的才情和傲气,应该想的是如何让世人觉得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对,为何反而是逃避?这实在是不像柳叔您会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又2点了,坑啊!
146心结
左柳随性的动作猛然一顿;片刻后;才道:“我本以为我已是足够肆意张狂,不曾想,你竟然比我还敢说!”
方怡道:“为何不敢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人生一世;若是连想都不敢想,那还有何前途可言?随波逐流;成就终有所限。”
左柳默然不语,心中却一片惊涛骇浪;是啊;若是连想都不敢想;那又能有怎样的成就?从十年前决定离家的那一刻;他所想的就是如何让左穆对他刮目相看,想让左穆知道,即便不依仗他这个父亲,他也一样能闯出名堂来。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超越左穆的那一天,是因为从小耳濡目染,所以便觉得左穆就是人生最高境界,以至于从未想过去超越他吗?从一开始,他就错了吗?
见左柳不出声,方怡也没再说话,安静地坐在一旁,她虽然明白左柳的想法,却着实有些不能理解,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生来就有这样雄厚的家世背景是件多幸福的事啊,人生能少走多少弯路?居然还会觉得是名声累赘!当年从孤儿院一步步走到大城市立足,方怡走的无比艰辛,虽然平日里以坚强冷硬包裹着自己,可每当夜深人静身心俱疲的时候,她有多羡慕那些出身好有家可以做依靠的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两个小书童蹲在一边,默默地望着不远处的左柳和方怡,满脸关切之色,自家少爷跟老爷斗气都已经斗了十年了,到如今连家都没成,若是再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少爷今年可都二十六了!是老男人了!
……
与此同时,赵立夏他们几个坐在左大名士面前,面对左大名士胖乎乎的弥勒佛似的笑脸,心中纠结万分,这世上的事果然都是出乎人意料的,两年前的这个时候,他们可是连想都不敢想自己会有被左大名士这样对待的一天!哪怕是在两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