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赵立夏和赵立秋的神色,似乎也是这么琢磨的。过了这晚之后,家里头但凡有什么事儿,赵立夏都要叫上赵立冬,哪怕只是让他搬搬东西也好,而赵立冬的心情也确实渐渐好起来了,终于不再认为自己是个吃白饭的了。
收拾妥当之后,方怡又烧了一大锅的热水,让赵立夏和赵立秋好好地泡个脚再睡觉。要不是家里头的生姜不多了,方怡还打算往里头放两片儿姜。
那熬过一次的骨头方怡不舍得丢,晚上又搁到汤里头熬起来,势要把它熬到能直接嚼吧嚼吧吞了为止。一面忙着,方怡一面琢磨,今天是那些帮工来的头一天,给他们准备了这么丰盛的两顿应该也差不多了,明天起就不用再准备那么多了,好东西还是留着自家慢慢吃吧。
等到了第二天,方怡就不再往汤里下功夫了,只是在每碗野菜糊糊上放了两片肉,那些来帮工的人看到桌上的早饭,倒也没觉得意外,这才是正常应该的伙食,毕竟昨儿那两顿已经足够他们念叨了。吃过饭,赵立夏突然对上一旁赵立冬的目光,心下一软,冲他招招手:“立冬来把这个搬车上去,等会儿跟我一起去地里,帮我看着种子。”
赵立冬大力地点着头:“好!”
方怡探出头看了那边儿两眼,把原本打算教赵立冬太极拳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事儿还是等春播过了再说吧。
少了赵立冬在家里领着几个小的,方怡也不太敢让他们单独带着,当下把笔墨纸书搬到赵家来抄,这抄的多了,也越来越顺畅了,就是那满页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看久了有点儿头晕眼花的感觉,是以方怡时不时就会放下笔,做下眼保健操,就怕一不小心看花了眼,抄错了,那就真是苦逼了,要知道,这里可没有橡皮擦改正液透明胶布之类的作弊工具,错了一个字,整张纸都作废!方怡无数次感慨,这钱还真不是好赚的啊!
除此之外,方怡还没少关注那只放了鸡蛋的鸡窝,那老母鸡在外头蹦跶了几天之后,终于在某一天,稳稳地坐在了那一窝白嫩嫩的鸡蛋上,可把方怡给高兴的,只想把那芦花老母鸡抱起来亲几口!从此更是没少去看,同时也叮嘱赵立年和方辰记得每天都给那老母鸡喂几条蚯蚓,务必要让它保持愉快的分娩心情!早早地把那一窝小鸡仔给抱出来!
麦子花了几天的时间都给种下去了,接着是高粱,比起麦子,高粱就要好侍弄的多了,等到全种下去,又是几天过去了。这期间,方怡已经把带回来的那两本都已经抄完了,期间浪费了两张纸,方怡肉疼了好久,余下还多了三张,方怡果断地决定黑下来了,攒起来等以后给方辰练字儿也好,这宣纸可是奢侈品啊。
这天傍晚,就在方怡琢磨着该怎么去趟城里把书交了去,再换两本儿新的,里正家的孙子突然敲开了院门,看了眼屋子,只有方怡最大,当即跑到她跟前儿扬起小脸儿说:“方怡姐,爷爷说等赵家大哥回来就让他去晒谷场,上头的种子发下来啦!”
方怡点头道:“好的,辛苦你跑一趟了。”
那小孩儿摸摸头,一溜烟儿跑掉了。不多时,赵立夏那一大群子人就回来了,方怡一面招呼他们吃饭,一面把赵立夏拉到一边说了领种子的事,赵立夏精神一震,饭都没顾上吃就带着赵立秋一路跑过去了,生怕晚了就没了似的。
分种子了
显然有赵立夏这种念头的不止他一个,当方怡跟着他们来到村子中央那个宽敞的晒谷场时,看到围在四周密密麻麻的人,心里不由感慨还是赵立夏有先见之明。要真跟她之前想的那样,等吃了饭再过来,估计连个渣儿都没的了。
杨婶儿家的汉子老远就瞧见了赵立夏他们,碰了碰身旁的杨婶儿,冲他们招了招手,赵立夏几个立刻就跑过去了,站到了杨婶儿让出来的位置上。
方怡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合,当即好奇地踮起脚往里头看,只见晒谷场站着几个人,为首的里正正在指挥人搬东西,他的身旁堆了好大一堆大布袋子,跟那小山堆似的,看那大布袋子的个头儿和里面东西的轮廓,方怡估摸着怕是红薯之类的,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也不错了,毕竟是朝廷发下来的,不要钱的东西么!
四周熙熙攘攘的,大家伙儿都对着那些个大布袋子指指点点,猜测里头是什么东西,更多的人则是等着看里正说这东西该怎么分,这赵家村儿可是大村儿,有一百好几十户的人家呢,这么些种粮看着是挺多,可看那个头,随便分一分就没多少了,还不知道够几亩的。有不少人心思就活络起来了,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自家分到更多的种子,贪便宜这种事儿,谁不爱呢?
哪怕是方怡,这会儿也同样在琢磨这个问题,这个种子到底会是个怎么分法?按人头?按地的面积?还是直接一百多户均分?
杨婶儿瞅着那边还没开始,把赵立夏拉到身边,低声问了句:“立夏,方怡回去跟你说了没?”
赵立夏一听就知道杨婶儿指的是什么,当即笑道:“说了,杨婶儿你真是个好人,不过这事儿我不能应,我们已经受了你那么多照顾,怎么还能给你添麻烦呢?”
杨婶儿叹了口气:“你们都是实诚孩子,所以杨婶儿才开这个口,我这边是真的缺个打下手的人,以前是你赵奶奶在帮着我,如今她也去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才让立冬过来帮帮我。”
赵立夏还是摇头:“婶儿,你家三妞儿比立冬还要大,真要打下手她就能成,立冬做事笨手笨脚的,回头要给你添倒忙了,我可不能让他害了你。”
这杨婶儿也是个明白人,听到这儿,心里也明白赵立夏是不想让赵立冬过来,当下也没再多劝,这孩子说的也不错,她确实是想帮衬着他们一点儿,她也是当娘的,看着这些个孩子心疼的很,多的她也没有,几口豆腐还是给得起的,却没想这些个孩子竟都是有主见的,懂得知恩图报,心里觉得宽慰的同时又更多了几分心疼,得,回头多送几回豆腐给他们就是。
这边刚说完话,那头里正就开始咳嗽了,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里正,里正清了清嗓子:“眼看这天都要黑了,我也就不多说了,这里就是朝廷发下来的种粮了,叫洋芋,我也没种过,听上面儿的人说,也不难种,就是等这东西发芽了,把芽眼带着肉切成一块,一个芽眼就算一颗种,种的时候要撒些草木灰,这个容易种起来,产量也高,吃起来也是不错的。”
里正刚把这土豆介绍完,旁边儿就有人忍不住插嘴:“叔,这听起来是个好东西啊!这个可咋分?”
“是啊,照这么个种法,这瞅着一大堆,好像也没多少啊,咋个分呢?”
“我家的种粮都下了地,才占了一半儿不到,这剩下的几十亩可要怎么办哪!”
“可不是,我家种的稀稀拉拉的也没填满多少。就指望着这上面儿发下来的种子了。”
……
众人七嘴八舌,话里话外不外乎就是在说自家有多贫寒,有多揭不开锅,就等着这些下地种出来再吃饭一样!一些早早把地都种满了的人则不由满心的懊恼,你说干啥就全给种上了呢!等几天会死吗?有些个沉不住气的就已经开始埋怨起来了。
方怡眨了眨眼,洋芋?那不就是土豆儿吗?没想到居然还给碰上这玩意儿,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当即忍不住就拉了拉赵立夏的衣袖,想要叫他等会儿也多弄点儿回家种上。
赵立夏察觉到方怡的动作,低头看到她激动的脸颊,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中间的那些洋芋,心里头琢磨开了,莫非方怡知道这东西?知道也不奇怪,之前他就听说过,方叔一家似乎是从南边儿过来的,江南富庶一带,东西多一些也是正常的,这洋芋保不准儿就是那边过来的也不一定。不管这东西是不是真的有里正说的那么好,但看方怡这么激动的模样,赵立夏心里就下了决心,等会儿要多弄点儿才好。
赵立秋也瞧见了方怡的神情,忍不住凑到她身边儿小声地问:“方怡姐,你知道这东西?”
方怡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赵立秋也是个聪明的,当即也没再多说。
那头,里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想他累死累活,点头哈腰又塞了不少钱财,这才从上边儿那些人手里弄了这些种粮来,他容易么?结果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大家伙儿就惦记着该怎么分了,听那话音儿,似乎还嫌少了!这话说的可真让人心里头发寒。
大家伙儿自顾自发说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要听听里正的话,这一瞧才发现里正的脸色居然不好看起来了,这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惹闹了里正。可转念又一想,这种事儿不积极,回头就啥好处都捞不着了!
等到四周重新又安静下来了,里正这才冷着声再度开了口:“这洋芋怎么分,我这里有个法子,说给你们听听,村里头有千余亩的地,一亩地就是五斤,各家按照自家的地来领。另外,除了这洋芋,还有一些玉米和豆子种子,同样的,也都按照这个法子分。”
大家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没出声,过了会儿,悉悉索索地声音又响了起来,那是在跟自家人商量着。
过了一会儿,果然就有人出声了:“里正大人,我觉得这么分有些不公道。”
里正哼了一声,凉凉地一眼扫过去:“你说说,怎么个不公道法?”
那人踌躇了半晌,他旁边的女人耐不住了,狠狠掐了他一下,他才又出声:“那什么,这朝廷分下来的种子,是为了帮着受灾的人,我看村里头有不少人家里的地都已经种满了,有些人家基本上没种粮下地,这样平均了分,那些地已经种满了的人家,不是白拿种子搁地窖里头,那些个不够用的,不是还不够用么,这不是不公道吗?”
方怡忍不住就要为他拍手叫好了,这一番话,说的可真中点子!还真就是这个理儿,这就好比,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人还要去跟那些露宿街头的一起领救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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