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啪的一声,茶碗被方怡一手挥开,摔成了几瓣儿,赵陈氏一看,立马瞪圆了眼:“你要做什么!”
里正冷哼:“不会道歉就等去了祠堂再道歉!”
赵陈氏身子猛地一抖,想起犯错的人进了祠堂后的惩罚,心里一阵害怕,她连忙说:“我,我这就去再倒一杯!”
等到第二回,那赵陈氏的态度终于软了下来,方辰仰起脸望着方怡,直到方怡冲他点头,这才接过赵陈氏手里的茶碗,只抿了一下,就又还给她了,他才不要吃坏女人家的东西!
赵供在一旁看着,连忙把手里一篮子鸡蛋递过去:“这些给辰辰拿去补补身体吧。”
方怡伸出手,却只是从篮子里拿了五个鸡蛋出来,一抬手,将鸡蛋砸在赵陈氏的脚边,吓得她一跳,也吓了四周人一跳:“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五个鸡蛋,我方家再穷,也绝不会去偷别人家的东西!更不会容忍别人的肆意污蔑!”
“赵陈氏,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个事儿,没人敢说就真当老天爷看不见?报应不来,只不过是时候未到,你做了这些个缺德的事儿,你不怕报应,难道你男人和孩子都不怕吗?我父母双亡,孝期未过,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们孤儿,你难道就不怕我父母向你和你的男人孩子索命吗?”
方怡说完,也不去看赵陈氏的反应,转身冲里正道:“多谢里正大人今日为我们姐弟做主。”
里正只觉得脸上的皮绷得紧,想要笑一下都难:“应该的。”
方怡牵着方辰,在众目睽睽之下昂首挺胸地回家去了。
……
回到破旧的小院子里,方怡放下砍柴刀,走向厨房:“肚子饿不饿?我去做饭。”
“饿,厨房里有吃的。”方辰点点脑袋,他从昨晚起就没吃东西了,一直守在方怡的身旁,就怕她跟爹爹娘亲一样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方怡被方辰急切地拉进了厨房,说是厨房,其实也就是一个靠着墙搭起来的棚子,饶是吃过了苦的方怡也觉得有点儿难以适应,灶台黑布隆冬的,有一口大锅,扣着盖子,方辰趴到灶台边上,踮起脚想要揭开锅盖,方怡连忙过去接替了他的动作,揭开锅,里面放着一大碗的糊糊,也看不出是什么,方怡伸手进去,摸着碗边还有一丝儿热气,立刻就端了出来,以这家的境况,很显然是用不起猪油的,虽然不太热应该也是可以吃的吧。
方辰一面眼巴巴地望着方怡手里的大海碗,一面不忘说:“这是立夏哥哥早上送来的,还给生了火,说用水温着不容易冷。”
方怡看着这满满一大碗的糊糊,再看着屋外橙红的夕阳,柔声问:“那你今天吃的什么?”
方辰摇摇头:“我想等姐姐醒了一起吃。”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方怡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融化掉了,软绵绵的,生病的时候,有一个人坐在自己的身旁陪着,会为自己流泪,会固执地等着自己醒来,在危险的时候,会挺身挡在自己的面前。这是方怡二十五年来做梦都在想的事情。
尽管这个孩子守护的是他的亲姐姐,尽管这个孩子并不知道他的亲姐姐已经被替换了。但是在这一刻,方怡决定,不管她是如何来到了这里,也不管未来会多么艰辛,她都会替死去的那个方怡照顾好这个孩子。
见方怡又不说话了,方辰忍不住催促了一声,他是真的好饿好饿!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辰辰。”
方辰一听,欢快地跑出去:“是立夏哥来了!”
方怡挑眉,这个立夏哥,她倒是知道,是住在隔壁的赵立夏,说到这家,原本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可惜在大瘟疫的时候,父母都没熬过去,就剩下一屋子的半大孩子,最大的就是这个赵立夏,才16岁,下面还有三个弟弟,最小的那个妹妹才两岁。办完丧事后,他那几个叔叔婶婶就把主意打到了他们家头上,打着照顾他们这些半大孩子的名义,想要直接搬进他们家的青砖大瓦房,吞了他的家产,赵立夏当然不会肯,结果被一堆长辈挤兑数落,甚至还有人想仗着辈分硬来,这赵立夏也是个倔强的,当即找了里正,表示自己绝对有能力带着弟妹们过日子,不需要别人插手,里正原本就有些看不过去,听到这话自然就站了出来,那几个叔叔婶婶们也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最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赵立夏也硬生生地扛住了压力,人手不够?那就花钱雇佣。不仅把自家的八十亩地折腾的顺顺溜溜的,还帮着把方怡家的二十亩也给收拾了,最后总算是凑齐了两家的赋税,依照律法,在当年去世了的人还得交齐当年的各项赋税,虽然因为是大灾年有一定程度的减税,但由于主要劳动力都卧病在床,地里缺乏照料,导致收成一落千丈,也因此,两家秋收过后再没有多少存粮。
至于赵立夏这么帮着方家的原因嘛,咳咳,那什么,因为方怡的母亲在去世之前,曾经把赵立夏叫到跟前,把方怡托付给了他,赵立夏也一口应下了,其实早在这之前,两家就有结亲的意思,只不过想着两人都还小,再等两年也行,却没想突逢大变,竟是再也看不到这一天了。
知道这一层,方怡的心情顿时有点儿微妙,记忆里对这个赵立夏是很有好感的,只是一想到这种父母包办婚姻,方怡这个来自自由恋爱社会的人就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这头方怡还在厨房里发呆,那头赵立夏已经牵着方辰走过来了,在距离方怡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过去一起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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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怡一转身,正对上赵立夏满怀关切的目光,那人似乎刚从地里回来,头发有些散乱,额头还能看到细密的汗珠,身上的衣服沾上了不少黄泥,手倒是洗干净了,正牵着方辰的小手。方怡没来由地想着,如果给他换身衣服换个地方,可不就是那刚从篮球场上下来的阳光少年,还是个帅气的。
才刚打了个照面,方怡心里的纠结顿时被压了下去,刚刚跟着里正一起过来的人里头可不就有他么,想到先前一路跟着她的那小孩儿,可不就是他那个三弟么。想到这儿,她浅浅地笑了笑:“好,谢谢你。”
赵立夏笑容没变,方怡却看出他似乎松了口气:“那碗是我早上送来的,带过去热热再吃吧。”说完,端起碗牵着方辰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回头看到方怡站着没动,正要说话却被方辰抢了先,他冲着方怡伸出另一只手:“姐姐,快来呀。”
方怡应了声,走过去握住了方辰的另一只手,一起慢慢往外走,记忆里,方怡确实经常和方辰去找家吃饭,两家挨得近,就是隔壁屋,离村里其他人的房子倒是有几步路。
赵立夏侧头看了眼方怡,脑子里想着刚刚在赵供家门口发生的事。下午的时候,四弟跑到田里跟他说赵陈氏跑去方家打了方辰还抢了鸡蛋,赵立夏自问光凭自己是搞不定那个泼妇的,当下就去找了里正,没想走到一半的时候看到有人跑过来,说方怡去赵供家跟那泼妇闹起来了。
赵立夏从没见过这样的方怡,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她说的那些话,她当时的语气神态,都像是变了一个人的似的,让人无法直视,不说赵陈氏那泼妇,就连里正都被她说住了。赵立夏琢磨着,明儿还是要带方怡去看看大夫,这性情变得也太大了。
跟方怡家的破旧泥房不同,赵立夏家可是宽宽敞敞的青砖大瓦房,前后都框了老大的院子,老远就听到前院儿老母鸡咯咯咯的叫着,院子里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在给鸡群喂食,瞄到方怡进门,立刻就欢快地扑过来:“方怡姐来了!”
方怡仔细地一一看过去,跑最快的那个虎头虎脑的是赵立年,跟方辰一样大,后头那个要大点儿,黑瘦黑瘦的,下午也是他一路跟在方怡和方辰的后头,这会儿正牵着个脚步蹒跚的小女娃儿慢慢地走过来,这是八岁的赵立冬和才两岁的赵苗苗,另外还有一个老二,叫赵立秋,估摸着应该是在做饭。方怡上前两步,抱起累得气喘吁吁地赵苗苗,小娃儿轻飘飘的,头发稀稀拉拉,枯得跟草似的,小脸儿都挤不出一点儿肉来,脸色暗黄,实在是看不出已经两岁了。
赵立夏一进门就去厨房帮忙去了,方辰跟赵立方年纪相当,平素最是亲近,当下被拉着继续给鸡群喂食去了,赵立冬则是想把赵苗苗接过去:“方怡姐还病着呢,我来抱吧。”
赵苗苗却已经搂着方怡的脖子,细声细气地说:“不要三哥,我要姐姐抱。”
方怡笑着亲亲赵苗苗的脸:“没事,我已经好很多了。”
“好了就好,你躺了几天都不见好,刚大哥还说明儿要再去请大夫来瞧瞧,我们都很担心。”赵立秋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方怡心里一软,知道这孩子在怕什么,任谁在短短一年经历天灾人祸都会觉得害怕,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笑容不自禁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赵立秋似有些不好意思,丢下一句要去给哥哥们帮忙转身就跑了,方怡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赵苗苗歪着脑袋,一本正经道:“姐姐,不要叹气,大哥说叹气不好。”
方怡又亲了亲她:“好,不叹气。”随即抱着赵苗苗一起看赵立年和方辰喂鸡,这一看才发觉赵立年的脑袋似乎有些大过头了,跟那细小的身子比起来简直就不对称,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这时,屋里传来赵立夏的声音:“吃饭了。”
方怡收拾好心情,带着赵苗苗进屋了,光亮的四方桌上放着几碗汤汤水水的糊糊,有三碗是野菜糊糊,另外三碗跟方怡之前见到的那碗一样,不过比那要稀稠许多。方怡跟着他们坐下,拉了碗野菜糊糊到自己面前,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就被赵立夏给端走了,继而换了碗没有野菜的,方怡往桌上一看,只见三碗野菜的分别在赵立夏,赵立秋,赵立冬的面前,剩下的赵立年,方辰和方怡自己则是没有野菜的,还有一个小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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