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内的管理情况还是全盘照旧。
业主委员会为此在□□群里怒吼,呼吁大家抵制旧物业公司,不再向旧物业续交物业费。但物业费一般都是年终结清,现在还是春天,除了一些车位杂费,这个抵制运动显然也威胁不到旧物业什么。
这以后好象又有过几次冲突,我也都不甚了然。然后某一天出门就见那些巡逻的警卫们从制服到面孔都焕然一新,然后再某一天出门买菜的时候就看见小区内破土动工好象在架设什么线路了。
难道是……监控系统!
我脑子一热就信步过去打探一番。果然是在装监控系统,而且那牌子如我所希望的还不是这个行业的龙头老大恒远。
“怎么不是恒远呢?”我问站在一边监看的新物业工作人员:“不是说恒远的质量最好么?”
工作人员想必以为我是业主委员会来跟他抗议的,立刻正容道:“这个可冤枉不上咱!咱也想装个好的一劳永逸呵,最早联系的就是恒远呵,但是恒远现在做得多大,人家根本不接小单。”
“不是罢?”我向他质疑道:“隔壁那个新小区不就装得恒远的系统么?”
“那还不是人家那里干净没案底?”工作人员道:“反正恒远就是不接咱的单,其实咱也省不了多少钱。”
这个突如其来的事件不由又让我想起陈桢会来。
我犹豫着要不要再给他发个短信就这一事件跟他通个气。
但这个气究竟又该怎么通呢?感谢他采纳了我的建议?他会不会又认为我是把他当傻瓜,虽然我落在恒远的摄像头下明显比落在别家要危险得多,但从明面上,难道不应该是他感谢我把这个小区的内情告诉他以使恒远在将来得以最大限度的降低维修成本么?
我在手机上按来按去最后都发不好这个短信。
还是给他打电话算了,反正他也未见得会接。但随他接不接,电话我总是打过了,该表达的意思也都在这一个未接电话里了。照中国人的说法,何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我拨出电话。
没有打通。
电话里的提示音告诉我该电话已关机。
但陈桢会这样一个商界忙人的电话怎么可能关机!我不能死心,到晚上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还关着机。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黑名单——我在这个星球上竟混得这样惹人厌憎,终于到了被人拉进黑名单的地步了。
好罢,是我玻璃心了。
我玻璃心的都想去买瓶酒来喝喝。但这种味道不好的错误的饮料显然不是我这具模板能hold得住的,据某个人透露我为此而哭过而闹过还折磨过他的腹肌,而且看他的表情天知道我还干过其他一些什么可怕的可恨的都提不上台面的事……
我还是不要喝酒了罢。
我知道我喝过了之后想干什么。
而且现在我就想干了!
我拿出电话噼噼啪啪地摁出一列数字,又噼噼啪啪地删除了这列数字,又噼噼啪啪地摁出来,又噼噼啪啪地删除掉……
直到圣玛斯又安排一个电话来打断我的强迫性行为。
“我知道男人、男人要战斗!
每分每秒要战斗……”
是一个陌生电话。
但是我如获至宝。
我真的是太感谢在这个要紧关头来打断我的这个陌生人!
“喂?”我异常甜腻地问。
“张女士么?”电话那头却是一个与我截然相反的特别冷静的女声:“我是恒远集团陈总的助理韩莉,请问您是给陈总打过两个电话么?”
陈总……
陈桢会?
“情况是这样的,”韩莉解释道:“陈总今天生病住院了,所以电话暂时关机,现在由我统一回复,请问您找他有什么事?”
什么,陈桢会住院了!?
“请问您找他有什么事?”韩莉又问了一遍。
可是……
然而……
难道……
圣玛斯给我安排的那第二种不幸福体验……
还真的就是他?
“那个,”我有一点口干舌燥了:“他生了什么病?”
“还在检查,”韩莉道:“要明早才能抽血,知道具体情况。”
“他住在哪家医院?”我又问:“我能去看看他么?”
“很抱歉,”韩莉彬彬有礼地道:“因为病人需要休息,短期内我们是谢绝探访的。”
韩莉又问了几句,在确认我没有什么重要事务后挂断了电话。我持续口干舌燥,跑去厨房猛灌了两杯水后也不能缓解。
陈桢会住院了……
而且好象病得还不轻,短期内连探访都不可以……
我记起我跟他第一次交往时他的健康情况就很不对劲,后来在我家还伴随着发烧体热,那个时候我还当他是出了汗受凉感冒……后来就有飞机失联之类的破事儿,他跟我的联系在一段时间内还算频密,至少是上我家吃了两顿饭,再后来……再后来我就特别职业病特别大外星人主义地得罪他了,再后来……现在他就犯事儿了。
这样看起来他真的很可能就是……
但他到底是在哪家医院哪间病房里呢?
我绕室徬徨了一阵,决定第二天出门去找人打听。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
作为一个老牌企业,恒远集团占地颇广,楼房却都不甚高。最高的一幢主楼也只有十五层,最多的建筑都是些低矮的厂房——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家集团那无微不至的可怕的监控!
我一咬牙就冲进这个360度无死角的监控地界去了!门卫倒没有为难我什么,但是主楼里的前台姑娘把我叫住了。
“请问您找谁?”
我已经决定豁出去了:“我找卢敏畴。”
前台姑娘盯着我多看了一眼:“木铎是在B区。”
我于是又顺着A区前台姑娘玉指轻点的方向在这片广大的地域中寻找着B区的十二层楼。
在一片低矮楼房的环绕中,这幢不太高的楼也不难寻找。我一眼找到了,并顺利地走进去直到又被B区的前台姑娘叫住。
“有预约么?”前台姑娘微笑服务。
“没有。”
前台姑娘继续微笑道:“要不要我现在帮你预约?”
她递给我一张预约单。
但是这张预约单上的栏目也太愁人!
比如预约人这一项我该怎么填写呢?卢敏畴他知不知道我叫张阿贞呵?或者我就直接填上他给我取的绰号“太平”?但他会不会把所有的平胸姑娘都叫作“太平”呢?而且这个预约单肯定还是他助理先过目,他助理会不会觉得我脑袋进水了呵?
还有后面这个预约事由,我肯定不能说是来打探陈桢会的病房的是罢,那么到底是填找卢敏畴喝茶叙旧的好呢,还是为了上次的事负荆请罪呢?
我拿着这张预约单踟踟蹰蹰。
幸而这时候又来了别的客人,前台姑娘又微笑着服务他们去了。我独自站在一旁思量了又思量,终于奋笔疾书,在预约人一栏填上“张太平”三个大字,然后又在预约事由栏小心翼翼地填下他曾经的许诺——
那顶超轻型帐篷还可以再送给我嘛?
填完了如释重负,眼看前台姑娘还在别人那里忙活,我便拿着预约单一边等一边四处闲看。
总的来说B区这边的氛围与A区那边很有区别。A区就是一种搞技术的严谨气,整幢楼鸦雀无声的,就是过道上有几个人经过也都屏气凝息好象脚底下自带了□□似的。B区这边就闹腾多了,时不时传来几声语笑喧哗,偶尔一扇门开开阖阖就漏出重金属摇滚的声音,大厅里除了刚来的那批客人,这时候又涌进来一批奇装异服浓妆艳抹的人。
我并不想做一个少见多怪的外星土包子,就只是朝他们淡淡地看了一眼,正要将眼光掉开的时候突然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从那堆人中奔了出来。
而且是直奔着我来了!
“你好!”这姑娘十万分热情地道。
这哪位呵?
我定睛一看,好象还认得出一个依稀的轮廓……
“刚拍印度舞还没有卸妆,”那姑娘笑着解释道:“你好稀客哦,我老想碰见你老都碰不到,上次的事真不好意思。”
“是你呵,”我说:“我每天做梦都在找你报仇,打得我肋骨到现在还疼!”
她便笑着扑上来帮我揉。
“是这里么?”她笑道:“这里?”
不管是在哪里,这张坑爹的预约单都可以丢掉了!
我三两下把预约单揉成团,顺手飞进垃圾筒去。但是我的手法实在是有太拙劣,远远不能看齐于某个人飞烟蒂的那个准头,这个纸团团就连垃圾筒的边都没擦着,一滚滚老远去了。
原谅我随手乱扔垃圾罢!
我其实是要去捡的,但是那姑娘把我拉住了。
“你来做什么?”她笑嘻嘻地问:“要不要到我那里坐坐?”
我不需要到她那里坐。
我只需要知道陈桢会在哪里住院就可以了。
这位叫尚裳的姑娘给正在医院探视的卢敏畴挂了个电话,娇嗔着收工了要去接他一起吃饭就把我需要的情报给打探了出来。
“加油!”尚裳说。
她还冲我握起她打起人来威力无穷霸道无比差点把陈桢会的头都要爆掉了的那个小粉拳头。
我回她一拳头,掉头冲去医院,然后才知道尚裳为什么要叫我加油。
——医院里的人这也太多了罢!
就门诊部熙熙攘攘的那程度,简直可以与去年春节我在火车站遭遇的春运人流有一拼。就是住院部也不遑多让,每间病房住满了人不说,连过道上都塞满了加床,每张加床上大致都躺着一个人在吊水,此外还有一两名陪护再加几名来此探望的亲友们围坐着,简直让人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我不动心!
我早就学会了不动心!
随便这粒灾难充斥的蓝色星球怎么怎么的,我都不需要为此而动心!
我只需要找到陈桢会,完成圣玛斯在我地球人生的第二个阶段中,交给我去体验的那种不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