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男人要战斗!”
电话拨出后熟悉的声音隐约自门外传来,紧接着门上便是一片声响。我慌忙扑过去开门,便有三个男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看阵容是两个还有三四分清醒的架着中间那个十分沉醉的,一起往客厅方向冲去,转眼便将我的雇主白永琏先生象卸货一样卸在长沙发上躺倒了。
“他醉了,”三四分清醒中的其中一个大着舌头向我解释,并挥手跟我道别:“再……再见!”
“再见,”我把他们送到门口:“走好!”
“分分秒秒……要战斗……”
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忽然在音浪上有所波动,我关上门回头,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刚才还躺在那里人事不知的我的雇主竟然奇迹般坐了起来,并且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极其准确地一把摁掉了电话。
“你……你……”
“我怎么样呵?”白永琏信手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是不是我不省人事,你就省事了呵?”
作者有话要说:
☆、五
我的雇主到底还是有些倦怠。
昨夜夜半与尹晓露一场欢好,然后带我回家,本来就睡得晚,今天又多人聚会闹到现在,坐在沙发上的那具躯体明显没有我刚见他时的明快,眉眼神情间都比昨夜里惺松软饧许多。再有,可能是饮酒过量的缘故,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温温热热的难以形容的奇怪的气息。
我定了定神,从鞋架上拿起他的拖鞋走过来帮他换鞋——这是佣家型家政员“服侍主人”项目下的一条,与之并列的另一条是更衣,房间内暖气充足,他又酒气蒸腾,额角看得出已有微汗,因此大衣是必须要脱掉的。
我帮他脱掉大衣,在挂衣架上挂好,又去厨房冲了一杯热茶。替主人倒茶这一细事虽说并没有明文罗列在服侍项目下,一个合格的家政员却是必须见微知著举一反三的。
黄山毛尖冲出来的茶汤碧绿莹洁,一缕香气悠然淡远,瞬间将缭绕在鼻端的那股温热的酒味驱散于无形,照这个逻辑应该是可以解酒。
我端茶过去,发现我的雇主很容易就会陷入凝固这种非正常的生命状态。
昨天我给他擦脸时他凝固住了。
现在他怎么又凝固住了。
我又在他眼面前晃晃手,他才眼神闪动从刚刚我帮他换鞋脱衣时的姿态中解冻出来,缓缓地顺着我的手势去看我搁在那张地中海风格半旧灰蓝色漆面的木制茶几上的茶。
他伸手想去拿那杯茶。
但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你的学习能力,”他目无表情地看着我:“果然……”
我觉得这种没表情的表情并不表示他对我学习能力的欣赏。
甚至这种表情倒很有可能是隐藏了一些□□的。
但无论正面负面,我的雇主都没有继续再往下表达了。
他顿住话头,良久,仿佛撑不住酒后的躯体,挺直的身子往后一塌就陷靠在柔软的沙发中,将深棕红色的真皮沙发压出一道又一道的细腻皱摺来。
他闭目躺在沙发上,半醉的气息沉重而紊乱地充塞着整个房间。我在想我是否应该有进一步的服务行动,但是他猛地朝我一挥手——
“滚,”他从齿牙间吐出字来:“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这个地球人的逻辑从来都是这样高深莫测的。
好在另一个地球人山里青年张大元的逻辑我还比较能够理解。
第二天张大元又跑上门来,主要目的还是来看新闻频道以了解关涉到他的那件盗窃案的最新进展。
“哥那里没有电视么?”我问。
“可不,”张大元的眼睛粘在电视屏幕上:“就算你能变一个给哥,那哥也没有电呵!”
那他究竟住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呵?
“那当然是四面通风空气良好,”张大元道:“反正也就是临时住住,总之房子会有的,妹子也会有的……”
他突然从电视上拔出眼睛掉头看我。
“怎么了?”
“切,”张大元又掉回头去看电视:“你道行这样差,问都不用问了,肯定是不知道我妹子在哪儿。”
他突然又把头掉过来。
“不过你的道行会涨的罢?”他又问:“总不会一直就停留在这个初级阶段的罢?”
我无言以对。
张大元也只有自问自答了。
“哥知道就涨也要好长时间,白蛇一千年,就青蛇也花了五百年……”
好在这个时候那盗窃案的新闻总算出现了。
这一回是那个瘦长条主播采访一位年轻俊朗衣着入时的西装男。
画面在一片雾霾中对准了十米红墙上一道长长的淡灰色印子,那应该是我摔倒后沾了一身尘土被张大元提起来又放下去而留下的痕迹。
“警方已经确定小偷就是从这里越墙而过,”瘦长条主播道:“可是安装在这附近的监控设施却什么也没有看见。考虑到前天晚上的气温很低,大家认为可能是低温造成了监控设施的某些故障。卢先生,请问作为恒远电子的副总裁,您对这种看法有什么意见,有没有什么需要跟大家解释的?”
“恒远电子的仪器还需要什么解释?”卢副总裁气宇轩昂道:“我们的仪器性能早已证明是如此的优秀,以至于这个星球上所有一切最最极端的气候都无法构成对我们的考验,无论是南极洲的冰天雪地,或是撒哈拉的赤日炎炎,或是三千米以下的深海,或是四千米以上的高原——当然了,只除了一种气候我们暂时还不得不承认那是很难加以克服的,那就是……”
我们竖着耳朵听。
“象现在这样的,”卢副总裁环顾四周:“到了夜间尤其严重的、可怕的、浓郁的、阻挡一切视线的、连汽车远光灯都很难穿透的……”
张大元松了口气:“还好,摄像头也没有看到。”
“……雾霾,”电视屏幕上卢副总裁得出结论,并继续舌灿莲花:“但这个世界上是有什么可以难倒我们无坚不摧的恒远人的呢?事实上我们正在进行新一轮的科技攻关,以期能够生产出最新型的抗雾霾摄像头……”
“小妖,”张大元问:“在这里呆得还好么?”
“他叫我滚,”我说。
“那你是被解雇了?”
但好象也不是。
至少酒醒后的今天早晨他并没有提起这个茬。
“也许就是喝醉了罢,”我只能替他这样解释道:“清醒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粗暴。”
“那是喝醉乱性了?”张大元道:“结果你不肯配合,所以……”
所以说地球人的这个逻辑呵……
“所以你看人家喝醉了都不肯跟你乱性,”张大元更加感叹了:“你还是抓紧修炼赶紧变漂亮罢,就算不帮哥找妹子,难得来人间一趟,总归也得找个许仙的罢!哥给你一个宝物!”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半旧的纸盒子递给我。
“真是宝物!”他强调道:“有年月的古董了,肯定能帮你修行的,先借给你用!”
我打开盒子看见是一支虽然历经了岁月但颜色还那样鲜澄澄的嵌着红蓝黄绿各色宝石的金簪子。
“那天哥偷的就是这个?”
“反正一时也找不着买主,”他一咕噜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先用着!但是一定要帮我收好,哥找妹子可就指望它了,走了!”
他走了。
剩下我独自把玩着这支美丽的簪子,把它收好。
照张大元的口气,他是准备卖了这支簪子然后走南闯北继续找他的妹妹——有这样一个好哥哥,我倒真有点搞不懂这个张阿贞了,做什么非得要离家出走呵?
当然我也一样。
都已经有了那么一个般配的婚姻……
当然逻辑并不构成生活的全部。
可能生活还有与逻辑同等重要或者甚至更加重要的……
正当我深深思量这个深刻的人生问题的时候,那个毫无逻辑的我的雇主居然从第二天的同学聚会中提前回来了。
我听见声响迎上去,就见白永琏先生已经开门走到玄关。
那么接下来的步奏应该就是:换鞋。
但我应当去帮他换鞋么?
我理当按照一个合格家政员的本分去展示我优秀员工的风姿帮他换鞋呢,还是应该依从这位雇主的吩咐给他滚开,并且有滚多远滚多远,永远也不要让他再看见我!
万能的星际大神圣玛斯呵,请多少给我一点有用的提示罢!
很快地,联盟大神所有超能力的主人圣玛斯听到了我的呼唤,她开始给我提示了。
站在玄关处的我的雇主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一条腿……
然后就直接向我伸了过来!
我如释重负地扑过去。
但那条腿又以比我扑过去更快的速度收回去了。白永琏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将我向上拎了起来。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时间还早,”白永琏松开我,低头看了下腕表:“你吃过晚饭了没?”
我还没有叫外卖。
“一起吃罢,”他说:“金融街有几家很好的餐馆,你想吃中国菜还是外国菜?”
作者有话要说:
☆、六
还好模拟司对于用餐礼仪的模拟还算是那么回事,我没有在这顿饭中出现什么大的失误。然后呢就是喝了我地球人生中的第一杯红葡萄酒,据我的雇主白永琏先生介绍这是旧世界五大名酒庄之一的法国波尔多酒庄的经典之作,但遗憾的是我初来乍到的味觉也品尝不出什么来。
“谢谢你,”我对我的雇主表示感恩。
“嗯?”白永琏瞅我一眼:“区区小事。”
“还有你给我的这份工作,”我补充道。
“就以你的学习能力而言,”白永琏道:“这也是区区小事。不过话说回来,你做什么要离家出走呵?”
离家出走?
“那不是离家出走么,”白永琏道:“可怜的公主什么社会经验都没有,呆在酒店大堂里准备坐一宿了,还不敢跟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