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在这里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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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在这里沉思-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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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人比人气死人”。我不懂为什么当年那般(班)文人雅士,都会有俗气的想法!扯远了,纸到尽头该收笔了。忘记先向你请安呢。你和你爱人都很健康快乐吧?从电话中听到甜美的声音,是她呢?还是女儿?代我问好。
  致崇高敬意。祝一切如意。
  菁清
  1990年2月15日
  这一段话,是她的肺腑之言。对于她来说,一生中最大的一件事,莫过于嫁给梁实秋。当年,梁韩之恋在台湾掀起轩然大波。梁实秋的学生们甚至成立“护师团”反对梁韩结合。反对者所反对的并不是两人年岁相差近三十,因为倘若梁实秋所娶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教授,他们就会纷纷贺喜;反对者所反对的,就是因为韩菁清“从歌从影”,是个“歌女 ”,是个“戏子”! 
  后来,征得她的同意,她写给我的那封信,就用作《倾城之恋》的代序。
  《倾城之恋》在两岸三地出版,她非常高兴。她说,“叶永烈的这本书为我彻底‘*’”。这“*”,是指她和梁实秋结婚时“护师团”们泼在她身上的污泥浊水。
  为了帮我写好《倾城之恋》,她在家中翻箱倒柜,把她当年跟梁实秋恋爱时所有的情书和婚后的家书,从海峡彼岸带来给我。我曾对她说,你给我复印件吧,或者我复印后把原件还给你,因为这些原件太珍贵了。她却说,我带来了就不再带回去,放在你这里,比放在任何地方都放心。我完全相信你。这些信,本来是谁都不让看的。 
  我仔细地看了这批书信,以为在删去个别语句之后,完全可以出版。起初,她很犹豫,怕公开出版这些书信,在台湾又会招来闲言碎语。我再三“鼓动”她,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可谓“时过境迁”了;再说,书信中有许多“暗语”,只有她才能“注释”。幸亏她接受了我的建议,在她的亲自过问下,编定了《梁实秋·韩菁清情书选》一书,厚厚的五十万言。记得,那些日子,她就住在离我家不远的一幢宾馆里,要么见面商量,要么电话商榷,终于把一条条注释“敲定”。这本书先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然后由台湾正中书局印行,成了畅销书。像这样道地的台湾“土产”,本应由台湾先出,这一回却颠倒过来,先在上海出,令台湾出版人士感到惊讶。其实,那是因为她看重上海,把上海视为故乡热土。 。 最好的txt下载网

为梁实秋编情书选(5)
梁实秋并不注重信纸的“豪华”。他所用的是很普通的打字纸,很薄,没有印横线或方格,但他的钢笔字很秀丽工整,一行行如同稻田里的秧苗般。他的信一气呵成,几乎没有涂改。信末不仅写明月、日,而且写明年份以至“早五时”、“晚九时”。总是签署“梁实秋”三字,写情书时,有时署“秋”、“秋秋”或他的雅号“小汤米”。他的信分段落时,通常空两格,而不另起一行,以节省用纸,他旅居美国时寄航空信,信纸正反两面都写满字,以节省邮费。
  与众不同的是,他的信大都编号,信纸的右上角写着号码(有时特地用红墨水写号码)。他要韩菁清在给他的信上也编号。这样,一旦有一封信邮递遗失,他便马上发觉。自然,信纸角上的编号,为我的编选工作带来莫大方便——一下子便把一堆凌乱的信按号码顺序排好。
  梁实秋最令人惊讶的是,他与韩菁清热恋时,“天天见面,而且一见面就是七八小时”,却每天一见面便向她呈上一封情书。他并非拙于言辞的人,他是散文高手,书面文字往往能够表达口头难以表达的感情,所以他以潇洒的诗一般的信语言倾注于情书。如他所言:“我每天早起,趁你还在睡中,我必写信给你,然后面交你的手里。”
  他当时从美国来到台湾,与韩菁清萍水相逢,坠入爱河。一个多月后,他必须回美,料理事务。恋人乍别,他的情书写得更勤了,通常“早晚各一封”,有时甚至“早中晚各一封”。他说:“情人不相见,纸笔代喉舌,绵绵、叨叨、喋喋,哪里有个完?”他给她写信,这是我的生活必需的功课,也是我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情书频频似乎还不足为奇,毕竟他正在恋爱之中。然而,在婚后,每逢他去美国看望女儿,与妻子小别一个来月,依然鱼雁如梭。他仍每日一信,每信编号。
  他的信,往往早上写一段,中午、晚上又写一段,翌晨散步时寄出,其实也相当于“早中晚各一封”。他的家信,如他所言:“睽违之后,有所见,有所闻,有所忆,有所感,不愿独秘,愿人分享,则乘兴奋笔,藉通情愫,写信者并无所求,受信者但觉情谊翕如,趣味盎然,不禁色起神往……”我读他的家信,真切地了解他笔下的美国社会,一封封家信成了一篇篇旅美见闻。正因为这样,我以为他的家信比情书更有价值——当然,情书在表达他的情爱观方面又另有值得研读之处。
  在他的一大堆遗札中,我忽地发现有几叠方格稿纸——他从不用方格稿纸写信的。难道是他的文稿混杂在信件中?;细细一看,这是奇特的日记式的信件:原来,那是妻子韩菁清去香港料理事务,短短数日,倘若寄信去,信到香港时她已回台北。怎么办呢?他就把自己在家的起居情况、对爱妻的思念,逐日写了下来。妻一到家,他头一件事便是把这日记式的信件面呈!他是一个既温情又专情的人,一直挚爱着妻。正因为这样,他把婚后的家书仍称“情书”——交流感情、倾诉爱情、寄托思念之情的书信。
  梁实秋不仅勤于给妻子写信,据他的次女梁文蔷说,30年间他给她写的信达1000多封!我访问过多位梁实秋亲友,也都说手头有许多封梁实秋的信。虽然无法精确统计梁实秋在漫长的85个春秋中究意写了多少封信,估计起码有一万多封是不会错的。以一封信5百字计算,有七八百万字之多,也许远远不止此数。
  书信是作家的另一种形式的著作。在书信中,可以无拘无束地讨论各种见解,明明白白披露自己的心境,是“透视”作家极好的窗口。正因为这样,我编了《梁实秋情书选》一书,我以为这本书远远超出他与爱妻谈情说爱的范畴,而是梁实秋晚年生活的真实记录和内心独白,既具有阅读价值、文字价值,也具有研究价值和史料价值。这将是梁实秋一部特殊而又重要的遗著。
  1994年9月23日,台湾作家谢武彰先生给我发来一份传真。那是前一天台湾《民生报》文化版的一篇报道,巨大的七个黑体字标题,使我吃了一惊:《韩菁清悄悄走了》!
  报道一开头便写道:“文坛耆宿梁实秋的遗孀韩菁清上个月底因脑中风送仁爱医院急救,延至8月10日过世,年六十六岁……” 
  我简直难以置信。因为1994年4月间韩菁清在上海衡山宾馆跟我握别时的话音,仿佛还在我的耳畔回响:“过了盛暑之后,到上海来过中秋节。”那时,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壮健。
  台湾报道所称韩菁清六十六岁是不确切的。其实,她只六十三岁。女人的年岁通常是个敏感问题,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女人。我在采访她的时候,不便于直截了当地问她。我记得,她曾说过她命苦,因为她属羊——女孩属羊命运乘戾;她又说自己的生日是重阳节。据此,我就算出了她的准确的生日;属羊,意味着生于辛未年,用万年历算出辛未年9月初九,亦即公元1931年10月19日。
  她听罢,哈哈大笑,说是我头一回查清了她的“年龄秘密”,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公历生日——她向来是在重阳节过生日。从此,她除了在重阳节过生日外,每逢10月19日也要过一回生日,而且笑称这是“叶永烈用他的‘科学怪脑’给我算出来的生日”!
  我深为她的猝逝而痛惜。我赶紧拨通她在大陆的亲属的电话,他们居然都还不知道她的去世。我又连忙写了报道,传真到上海《新民晚报》,当天就登出了她在台北病逝的消息。
  

我写《傅雷画传》(1)
一本父亲写给儿子的家书集,成了中国的畅销书,一版再版,印行了一百多万册。
  这本书的封面,出自名家之手:蓝色的封面上,画了一支洁白的羽毛笔。
  蓝色象征海洋,表示家书穿洋渡海;白色表示不俗,象征作者高洁的品格。
  羽毛笔的含义是双重的,一是象征翻译家——因为作者是中国著名翻译家,所译的大都是十八、十九世纪法国文学作品,当时法国作家是用羽毛笔写作的;二是象征家书——鸡毛信。
  哦,那支羽毛笔,仿佛飘飘欲飞,在蓝色的大海上空飞翔、飞翔……
  这本家书集,就是《傅雷家书》。
  封面的设计者是著名画家、曾经担任中国工艺美术学院院长的工艺美术家庞薰琹,傅雷的好友。
  傅雷,他把毕生的时间,凝固在十五卷《傅雷译文集》中,共约五百万言。他把手中的笔,化为一座架在中法之间的文学桥梁,这座文学桥梁,永存于人世。 
  至于《傅雷家书》,却是傅雷生前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出版的书。然而,如今傅雷最广为人知的著作,是《傅雷家书》。《傅雷家书》的影响,甚至超过了傅雷的译著。
  为什么一本家书集,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
  生于艰难,死于危世。傅雷的一生,历处逆境。他的这些家书,在写作时只是与儿子作纸上倾谈,无拘无束,心里怎么想的,笔下就怎么写。它是傅雷思想的真实流露,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颗纯真的心灵。《傅雷家书》的巨大魅力,正是在于傅雷高尚的人格力量。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可以说是傅雷品格的生动写照。他非常喜欢这两句诗。   这是《全汉三国两晋南北朝诗》中无名氏的诗,原作全文是:
  生年不满百,
  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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