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久,满菊便在宫女小红的跟随下重又端上了一碗药汤,她自然地想将药盏递给沈棠,但不料中途却被罗贵妃崭了下来,“姐姐卧病在榻,我这做妹妹的理当随身服侍才对,怎奈何后宫事务繁多,一直都脱不得身,今日既然碰上了,就由我来伺候姐姐进药吧。”
沈棠急忙屈身道,“皇上命小女进宫伺候皇贵妃娘娘,若是连药都是贵妃娘娘代劳的,岂不是违背了皇上的心意?小女惶恐,还望贵妃娘娘成全。”
罗贵妃一怔,随即便笑着挥了挥手,将手中的药盏递给了沈棠,“既然大小姐执意要尽一份孝心,本宫自然是要成全你们姑侄情意的。”
沈棠接过药盏的手不知道怎得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一部分药汁便纷纷滚落到她的裙摆上和鞋上,她佯作不知转身将药喂入了皇贵妃娘娘口中,一边还柔声说道,“这药是贵妃娘娘严督下让太医们给您开的,里面满藏着贵妃娘娘对您的用心,皇贵妃娘娘将这药饮了,再过些日子便能好起来了呢!”
皇贵妃虚弱地说道,“贵妃妹妹对我的好,我明白的。”她抿了几口,又撑着起来对众人说道,“我这里有棠儿陪着就是了,贵妃妹妹,带着诸位夫人先去今夜宴席的宫殿吧,莫要让我这病弱之躯,扫了你们的雅兴。”
罗贵妃福了一福,便领头退了下去,但她身后的那些命妇们的眼神却更加复杂深邃了,她们的位置刚才能够清楚地看到药盏中的药汁滴落到沈棠的鞋上,鞋尖的银莲立即便显示出黑色来。
后来的那碗药汁中,有毒。
皇贵妃见那群人都走远了,满菊又借故将罗贵妃和皇上的探子都引了出去,这才坐起了身来,低声说道,“我听说今夜的宴席本是设在景仁宫,但临时却改了地方设在钟秀宫,钟秀宫有座宽阔的戏台。
皇上没有听戏的习惯,因此宫中并没有养着戏班子,怕只怕这回,皇上特地从外面请了人进来。戏班这种地方,人多又杂乱,指不定到时候出点什么事……你记得让慕儿离得远远的,警醒一些,莫让人钻了空子栽赃嫁祸了去。”
沈棠轻轻地点了点头,“您放心,恪王殿下那里已经作了万全的准备,就算到时候略有变数,也不会有事,有景阳王和南阳王妃在台下镇着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连台(二)
这厢皇贵妃刚叮嘱了几句,恪王身边最得力的太监小林子公公便由夏得海引着入了内殿。
小林子恭声向皇贵妃和沈棠请了安,然后说道,“皇上命王爷请了近日炙手可热的德盛班来为今夜的宴席助兴,德盛班初次入宫不知晓规矩,王爷怕出了砒漏,因此在钟秀宫督查着,因此不能进来向皇贵妃娘娘请安,特命奴才前来回话,免得娘娘担忧。”
皇贵妃沉默半晌,握住沈棠的手捏得更紧了一些,“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慕儿也真是的,这样的事避之尚且不及,竟还真的揽了过来,这也就罢了,事先都不曾打过招呼。”
小林子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莫要生气,王爷是前日才得的旨意,他若是推诿了事便是抗旨不尊,这可是不忠不孝的大罪。这德盛班近日都在琼州演出,王爷为了完成旨意,可是连夜去了琼州将德盛班追子回来,时间紧迫,分身乏术。而这宫禁被卡得森严,奴才便是有心要递消息进来,但却没有这个能力啊!”
他转过脸去对着沈棠说道,“至于大小姐那里被盯得更是严实,奴才找不着合适的时机去回禀此事。”
皇贵妃无力地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盖。依我看来,皇上定然是想在这戏班子里动什么手脚的,为今之计,也只有让慕儿加倍小心了。”
沈棠的眉头微皱,她沉吟着问道,“恪王府如今要进宫递消息,竟然那么难吗?宫禁那边的人,王爷不曾打点过?”
小林子叹了口气,有些垂头丧气地道,“原本王爷有什么事,只要差几个奴才持着恪王府的牌子便能够顺利入宫,但不知道怎么的,这几天守门的兵士俱都换过了一批,新换上的那些油盐不进,就是多磨上几句话也能将家伙亮出来。”
沈棠的心一紧,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对于皇上来说,如今恪王显然要比太子更让人担忧,若是今夜能趁机将恪王除掉,那要废掉失去拥护者的太子,岂不是分分秒秒的事吗?换了宫禁布防,让恪王去寻什么戏班子,都令人生出不安和恐惧来。
她心中想到最多的便是刺杀的剧码,前世看过不少连续剧中,都有刺客利用戏班子作掩护行刺杀之事,若是皇上设计了一个被刺的桥段,怕是刀刷还未出鞘,恪王这弑父谋逆的罪名就要做实。
想及此,她神色微凝对着皇贵妃耳语半晌,然后又低声吩咐小林子几句,直到小林子既惊又怕脸色郑重地向殿外跑去了,才低声叹道,“娘娘,这是侄女所能想到的最坏处了。”
皇贵妃忧心仲忡地点了点头,“若果真……那总算也不是毫无准备的了。”她深深地看了沈棠一眼说道,“棠儿,我的性命,慕儿的性命便都交给你了!”
沈棠在碧笙的陪伴下进了钟秀宫,此时已近申末,受邀的达官贵人已经来了七八成,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闲话家常。她一眼便看到威北侯夫人手中牵着沈紫妹的手正兴高采烈地对着定国公夫人说着什么,沈紫妹不时露出娇羞的神情。
等她走得近了一些,便听到有贵夫人笑着说道,“威北侯夫人您真真好福气,得了这么好的儿媳妇,又标致又乖巧,最难得一张小嘴甜似蜜,将我们这群半只脚都要伸入土里的哄得真是高兴。
威北侯夫人脸色红润,得意地说道,“倒不是我自夸,我家紫妹真是难得地紧,如今这世道,人心不古,常有那霸道的儿媳将婆婆骑在头顶上的,我还听说有儿媳妇给公爹纳妾来气婆婆的呢!但我家紫妹却着实事事皆顺着我,论起贴心细致来,胜过我那两个嫡亲的女儿。”
沈紫妈从花楼赎了两个花娘送给公爹作妾的事早就传遍了京城,成为了众婆婆们鄙夷痛恨的典范,如今威北侯夫人这么一说,贵妇们便立刻心照不宣了起来,但碍于沈紫妹与沈紫嫣的关系,众人只是笑笑,并不附和。
谁料沈紫妹却一副惋惜的模样,欲泪还休地说道,“家姐平素甚是知礼孝顺,一时不智做了错事,也怪我这做妹妹的没有及时提醒。”
威北侯夫人怜惜地说道,“你这傻孩子,你姐姐做出那等错事来时,你都已经进了我们林家的门,她嚣张跋扈,你却是温婉孝义,做什么要将你姐姐的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
她上边安慰着沈紫妹,一边又叹着气对着众位贵妇人说道,“我家紫妹就是这样的好性子,也怪不得受了欺负还要替人说好话了。”
有贵妇人听懂了威北侯夫人话中的含义,立刻两眼冒着金星问道,“难不成……?”
威北侯夫人便压低了声音说了起来。
沈棠冷笑着绕开了一些,在偏殿的一角看到了独自一人静默的沈紫嫣,她想了想,便将脚步挪了过去,“既然来了,怎么不和素日要好的姐妹们一聚?”
沈紫妈抬起头来,见是沈棠,便狠狠地盯视着她,语带恨意地叫道,“你是来看我出丑的吗?没人愿意理会我,你高兴了?”
沈棠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从前是安远侯府的小姐,母家也势大,长得又标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便是王妃也做得,别人自然都爱粘着你棒着你。可如今,你不过只是安乐伯府旁支少爷的夫人,既没有官身,又已经与安乐伯府断了联系,说白了,没有利用价值,谁还会来上赶着与你套近乎?我以为,这些道理,你都明白呢!”
她朝沈紫妹的方向努了努嘴,继续说道,“若我是你,便上前去抽你那四处说你坏话的妹子一巴掌,以训诫她不敬长姐败坏沈氏女的声誉,然后转身离开此地回府去。反正如今京城之中,你的名声算是败坏尽了,也不在乎多上一条。”
沈紫嫣将脸色涨得通红,她将拳头握起,差一点就要举出去,但在瞥视到沈紫妹那头的贵妇不断向自己这边望过来并且指指点点之后,她方才无力地将手臂放了下来,她狠狠地说道,“等将来那些说过我闲话的人,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沈棠闻言有些诧异,她不只一次从沈紫嫣身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但如今沈紫嫣已经到了这般天地,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势力能替她报仇雪恨?
但她来不及细想,便被一道紫色的影子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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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将计
沈棠看了怒容满面的沈紫嫣一眼,冷然地说道,“她巴巴的让你来不过是为了看你出丑,难道你当真打算如了她的愿吗?若你举止有度进退得宜,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她将话说完,便徐徐地随着那抹紫色的方向出了内殿,好在这时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些时候,受邀的达官贵人们却都已经在钟秀宫内候着了,因此她这一路上竟也不曾遇到什么人。
弯弯绕绕直到到了一处偏静的所在,那紫影方才停了下来。
沈棠见了那人心中却是一跳,“你是……计都?”
装扮成赵誉模样的计都见四下无人便弯下了身子半跪在地,“属下计都见过大小姐,世子早就说了瞒不过您,果然只是一眼便被您看穿了。”
沈棠眉头深皱,语气微沉,“世子他遇上了什么麻烦?今日派你入宫又有什么交代?”
计都低低地答道,“世子自那日从聚雅集回府之后,便被人盯上了,似乎还并不只是一拨人。世子便想到要我四处招摇,出现在众人议论的风口浪尖,一是为了安那些探子幕后主人的心,以示世子去聚雅集并非出于什么特殊目的,二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让那些人顺滕摸瓜牵扯到大小姐身上去。”
沈棠静静地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