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了点头,“祖父有命,敢不从焉?”
沈谦正欣慰地摸着胡须,却听到密室的门猛地被打开,全叔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沈谦厉声喝道,“阿全,密室不能随意擅闯,你竟忘了吗?”
全叔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哽咽道,“侯爷,大爷他……大爷他,没了!”
沈谦闻言,身子一僵,“没了?”
全叔嗫嚅着点头,“是,没了!”
沈棠心中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回头便看到祖父一向硬朗的身子一下子便垮了下来,无力地跌坐在椅上。
沉默良久,沈谦方摆了摆手,对着全叔道,“阿全,你出去吧,我要想想,我还要想想。”
全叔发觉了沈谦的不对劲,有些犹豫地望着沈棠,自从沈棠被允许进入沈氏的核心,他便自然而然地将沈棠看得比原先的位置还要高些。
沈棠冲他点了点头,“你去吧,祖父这里,有我在。”
全叔得了沈棠的指示,才敢退了出去。
密室里,安静地可怕。
沈棠的眼中含着泪花,她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然后劝道,“祖父,大伯父的仇,可还未曾得报,甚至连凶手是谁,我们都还无法确定。若是您这会也倒了下去,沈氏便真的乱了,那样,岂不是趁了敌人的心意?”
沈谦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握了起来,用力地往书案上捶了一拳,然后站了起来,“你说得不错,祖父还不能倒。”
沈棠看到祖父的背影沉重却又硬挺,那强撑起来的坚强,那一瞬间刺痛了她的心。
第三十四章 探视
沈源的葬礼办得极尽隆重,皇帝破例追谥他为荣恩伯,这在大周朝是绝无仅有之事,彰显着皇帝对安远侯府的重视与皇贵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但越大的哀荣却越是提醒着安远侯府沈源的被刺身亡,是个错综复杂的阴谋,而至今仍没有凶手的头绪,则是沈氏最大的耻辱。
才刚过七七,皇帝果然迫不及待地颁达了赐封的圣旨,安远侯府世子位由安远侯嫡次子沈灏承袭。
一时间,安远侯府内有人欢喜有人忧。
秦氏和她所出的一子二女,自然是欢喜非常的,若是将来大伯父袭了安远侯的爵位,那他们这一支就算不得嫡支了,按照侯府的规矩,等到沈松成亲,就须得搬出去住了,从此便再与这豪奢的安远侯府无缘。
但如今,安远侯府的世子是沈灏,秦氏便是未来的当家主母,这些从前有所不满和委屈的事,一下子便都烟消云散了,府中的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仆人,也开始慢慢地以秦氏为尊,奉承巴结之人不计其数。
而莫氏却对府中的形势浑然无感,她自从夫君横死之后便有些不大对劲,整日不是呆呆地坐着,便是恹恹地躺着,除了点头和摇头,连话都不肯再多说一句。
沈棠心中不忍,便带了碧痕前去看望她。
明镜苑莫氏的卧房内,安神香袅袅飘飞,莫氏斜斜地靠在床头,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真的在休息,还是在想些什么。
银杏轻轻地在莫氏耳边唤道,“夫人,大小姐来看您了。”
莫氏的眼皮动了一动,但她却并未睁开眼。
沈棠见状,便知道她是醒着的,她柔声道,“大伯母,后花园荷花坞那边的莲花都开了,不知道大伯母有没有兴趣跟棠儿一块去瞧瞧?”
风和日丽的,若是莫氏愿意出去散散心,也总比闷在屋子里要好上许多。
但莫氏却不为所动。
沈棠求助似的望着银杏,银杏却对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棠无法,只得向莫氏告了辞,她担忧地问送她出来的银杏,“大伯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谁来都没有反应?”
银杏的眉头微微一紧,低低地叹了一声,“自从大爷出殡,夫人就是这个样子,一开始看到大少爷还会搂着大少爷哭上两句,自从……自从夫人的娘家嫂子泰安侯夫人来过一趟后,她就成了这样子,不是躺着,就是坐着,也不出门,也不说话,连大少爷来了,也都是这模样。”
沈棠心中一动,她记得大伯母莫氏乃是老泰安侯的继室许氏所生,而如今的泰安侯莫叔愠却是老泰安侯的原配夫人所出,两人并不是一母同胞,感情并不怎么好,莫氏与泰安侯夫人的关系,更是众所周知的差。
但泰安侯夫人却来看过莫氏。
她顺着银杏的语气微微地叹了一声,“大伯母就拜托你多费心了。”
说着,便让碧痕把早就准备好的几块金锭递了过去,“府里的人,多是见风转舵之辈,见大伯父没了,大伯母又是这般模样,凡事必然都没从前上心了,要用银钱的地方便多了起来,这些你先拿着用,若是不够,便再来问我取吧。”
银杏的眼一酸,泪水便流了出来,大爷尸骨未寒,府里的这些下人便再不把大夫人当作一回事了,这些天夫人好不容易胃口好了些,她便想着多给她弄点燕窝羹补一补,但厨房的人却以次充好,拿那些碎的来糊弄她,她无法,只得开了库房,自己拿了好的让厨房的人去炖,但几次三番,不是食材被偷工减料了,便是炖得味道不好。
这府中的人情冷暖,只需这些天的遭遇,银杏便看了个分明。
她摇了摇头,将金锭往碧痕怀里一推,“大小姐的好意,银杏替我们夫人领了,但银杏不能收。银杏得蒙夫人信任,将库房的钥匙给了银杏保管,所以暂时并不缺银钱花。便是有些别的为难,但也还有法子解决。等真的有需要了,银杏再去问大小姐拿!”
沈棠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听你的。若是大伯母想吃点什么,厨房又忙着,你就拿来月桂园做吧,月桂园的小厨房一直都空着。”
银杏感激地点了点头,“银杏谢过大小姐了。”
沈棠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好了,你快回去伺候大夫人吧。”
银杏向沈棠行了礼,便疾步回了莫氏的卧房。
沈棠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果然是这样的,大房还有大哥撑门立户,下面的人就敢这样怠慢大伯母,这秦氏行事,太不着调,迟早会犯了众怒。”
碧痕恨恨地道,“莫说是大夫人这边受了气,就是我们月桂园,最近几日送来的菜都没从前的好了,叶子发黄的有,都是虫洞的有,有些都烂掉了,还往我们那送。若不是秦氏纵着的,我就不信那些送菜的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欺负我们。”
沈棠的脸上现出几分讥笑,“祖母悲伤过度,犯了心疾,已经卧病在床好些时日了,没有精神管府中的事务,但却也未曾发话就让秦氏接管了去,秦氏擅自插手府里的事务,又折腾成这样,太轻狂了,看着吧,祖母是不会轻易饶了她的。”
碧痕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来人,忙扯了扯沈棠的衣袖,“小姐,乔嬷嬷来了。”
沈棠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端方秀丽的中年妇人徐徐而来,她穿着水蓝色的绫罗纱裙,罩着藕色的上衣,头上簪着一支虫草鎏金钗,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怕是极容易将她错认为是富贵人家的夫人。
乔嬷嬷见了沈棠,忙笑着向她福了一福,“奴婢见过大小姐,怎么,大小姐刚见着了大夫人?”
沈棠点了点头,“嬷嬷也是来瞧大伯母的?”
乔嬷嬷的脸上起了一丝担忧,“是老夫人,病着呢,还记挂着大夫人,派奴婢来瞧一瞧,要奴婢立刻去回话呢。”
沈棠浅浅一笑,“既如此,嬷嬷快进去吧!”
乔嬷嬷便又福了福身子,向莫氏的卧房走去。
沈棠望着乔嬷嬷的背影愣了愣神,她的背影刚硬而挺直,与银杏的有些想像,但又有些不同。
似乎,多了点什么……
第三十五章 来客
沈棠从明镜苑出来,便径直回了月桂园。
碧笙听到动静,急急地迎了出来,“小姐,您可回来了!全叔都亲自来催过两遍了,说是侯爷有急事要寻您!”
沈棠眯了眯眼,“可知祖父寻我,是何事?”
碧笙摇了摇头,“全叔的口风可紧着呢,您又不是不知道。不过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怪怪的,看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您快去吧!”
沈棠笑着捏了碧笙一把,“俗话说,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大概就是说的咱们家碧笙了。好啦,你的伤还没好透,该去歇息了!”
碧笙虽然已经能起来走动走动,但到底受了那么大的伤,就算有些底子,也经不过那样的挥霍,她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听沈棠这么说,便也乖乖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碧痕替沈棠重新整了整衣裳,然后便跟在沈棠身后,向沈谦的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担忧地道,“近来侯爷找您,越发地频繁了,这虽不是什么坏事,但宜香堂那边却颇有些想法,我怕那位又要使出什么手段害您。”
沈棠轻轻地叹了一声,“沈灏如今成了世子,那我和榕儿便是秦氏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管我和榕儿怎么做,她都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所以祖父那边,我就得抓得更牢些,方好让秦氏行事有所忌惮。”
安远侯的书房,闲杂人等是不得进入的,所以碧痕将沈棠送到了院外,便立在了门口,“小姐您去吧,碧痕在这等着您。”
沈棠点了点头,便跨步进了去,全叔正焦急地在门口踱来踱去,一见了沈棠,便像是见着了救星一般,忙迎了出去,“小姐,您可来了,侯爷可等了您许久了!”
沈棠的眼中满是狐疑,祖父这么急着找自己,难道是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想着,她的脚步便加紧了些。
她轻轻扣动了门环,“祖父,是棠儿。”
“进来吧!”
沈棠推门进去,见到祖父面沉如水地立在了书案前,她不由一惊,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谦沉沉地开口问道,“棠儿,你说那日是蒙了路过之人的相救,到底那路过之人,姓甚名谁?”
沈棠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但祖父的问话她不敢怠慢,“救了棠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