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随侍的大丫头柔声劝道,“王妃稍安勿躁,郡马正在产房内守着呢,接生的又是郡马的亲侄女,您平素常挂在嘴边的棠儿小姐,有他们两个在,郡主和小王爷一定平安无事。”
南阳王妃心内稍安,但到底还是忐怎不定的,终于屋内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这哭声响亮有力,绵长清脆,带着初生的喜忧,将南阳王妃心中的不安一下子便抚平了。
不一会儿,碧痕抱着刚出生的婴孩推门而出,笑着将孩子递给了王妃,“贺喜王妃,小王爷足有八斤重,是个健壮又健康的大胖小子!”
南阳王妃激动地接过孩子,眼眶中的泪滴便要流下来,她一边轻拍着怀中这可爱的婴孩,一边又焦虑地问道。“那馨儿呢?馨儿可还平安?”
碧痕低声安慰她道,“三夫人的情形甚好,我家小姐正在替她缝合伤口,稍会便就好了。”
她语气微微一顿,低声对王妃说道,“方才情况危急,若不行险招,三夫人和小王爷的性命怕都有危险,因而我家小姐才不得不使了这剖腹取子之计,但到底有些惊世骇俗,怕为世间所不容。因此还望王妃与众位姐姐多多担待,莫要将此事泄漏了出去。”
这世间向来遵循约定俗成,一旦有什么希奇古怪的事物,就会为世所不容。沈棠懂一些医术倒并无什么大碍,就算是替赵誉剐肉取箭也算不得什么,但这剖腹取子的事情,自古以来便没有过一个事例,这若是传了出去,那些保守封建的卫道士,怕是要将沈棠当作妖孽一般看待了。
南阳王妃颇为明理,所幸方才在那屋中的除了自己的贴身大丫头外,便是自己和沈沐了,自己的大丫头自然是信得过的,因此她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你让棠儿放心,这事定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
产房内,沈棠已经将刀口完全缝合了,她面色凝重地摸了摸赵馨的额头,然后略松了口气,“幸亏三婶婶年轻,平素保养地甚好,这回的手术算是顺利之极。我给的麻药甚少,三婶婶再过片刻便就能醒了。”
沈沐的眼眶泛着血丝,他沉沉地道,“这回若不是棠儿,我……这救命的大恩,我定会相报。”
沈棠浅浅一笑,“三叔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三婶婶又对我和榕儿颇为照顾,如今三婶婶有危险,棠儿难道不该尽力?“
她转过话头”说道,“三婶婶这难算是过了,但后面几天却得倍加小心,尤其是要不能让她发热。等会我会留几个方子,这些药添一分减一分都不行,一定要找个稳妥的人小心地熬。每隔三天我会来一次王府,替三婶婶诊脉,若是半月内都无甚特别,那便就算是无碍了。”
产房的门刚一推开,南阳王妃便又是着急又是欣喜地迎了上来,“怎么样,馨儿可还好?”
沈棠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柔声说道,“三婶婶很好,这会药力还不曾过去,仍旧在睡,约莫再过半刻,就要醒了。到时候她的刀口甚至疼痛,王妃可命人现在就去将镇痛的药抓了熬起来,等三嫂嫂一醒,就喂她喝下,或能减轻一二。”
南阳王妃的眼眶含着泪,甚是激动地说道,“真是个好孩子,你对我们南阳王府的大恩大德,我都记下了,来日一定相报。你忙了这许久,定是乏了吧?不如先去客房休息一会?”
沈棠笑着摇了摇头,“祖父祖母定也等得心急了,棠儿得快些回去好让他们放心。”
南阳王妃也不勉强,吩咐了沈沐相送,自己便急匆匆地进了产房看赵馨。
沈沐一边走一边说道,“为了不给你惹麻烦,我回候府时说,时有法师算了,馨儿若要顺利生产,需要请一个辰时出生与腹中的孩儿有
血缘关系的人压阵,府中便只有你一个合得上。”
沈棠微微一愣,嘴角却随即弯了起来,“还是三叔想得周到。”
等送到了南阳王府的门口,见了眼前早就套好的马车,她笑着说道,“三叔还是回去吧,我这儿有碧痕跟着,出不了什么事,但三婶婶若是醒了不见三叔,心里可是要失望的呢!”
浇沐的表情微窒,脸色忽得有些发红。他讪讪地摇了摇头,但眼中却浮上了一层焦急之色。
沈棠笑着将他往府里推了推,自顾自地上了马车,“三叔放心吧,碧痕的功夫好得很呢,不会将我弄丢的。”
话音刚落,马车便疾驰而去,倒让沈沐一时有些不知道是该跟着去,还是该立刻回转看看爱妻的情形,犹豫了再三,他仍旧是转了身,急匆匆地回到了赵馨身边。
沈棠歪着脑袋,靠在碧痕的肩头,“幸得三婶婶母子均安,也不枉我辛苦一场。”
碧痕有些犹疑地问道,“我竟不知道小姐跟着药圣还曾学过这剖腹取子的法子,方才我是假作镇定,实则心中慌乱地紧呢。”
沈棠笑得悠远空荡,“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但我方才可也紧张地很,这法子从书中见过,但却从来都不曾真的动过手,只是想着三婶婶为人好,这腹中的弟弟又关系重大,便是不可能也要尽力将之成为可能,这才下得了手。”
她语气微顿,又是感慨又是欣慰,“经过了今日这一遭,以后不管发生何事,三叔三婶都会站在我和榕儿这一头了。”
碧痕见她神色倦怠,但语气却颇是欣慰欢喜,想到小姐她向来为了二少爷是什么都肯做的,不由有些心疼,她柔声说道,“这儿离侯府还有些距离,小姐若是倦了,便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吧,等到了我再叫您。”
沈棠心神俱累,便就应了,靠在碧痕的肩头,在马车的颠簸中,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太过香甜,直至腹中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她才醒来,身下是柔软的床垫,也再没有颠簸之感,沈棠的嘴角不由弯了起来,她略有些娇嗔地道,“碧痕,到了怎么也不叫醒我,让别人看了成何体统?”
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一眼便望见了木槿花色的帐顶,她心下大骇,忙坐起了身来,这不是自己的屋子!
“你醒了。”一个深沉冷洌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棠转头望去,只见秦焱穿着一身火红色镶着大段黑色边幅的锦袍,沉沉地立在了榻前,他的气息森冷,但眼神却甚是炙烈,在这本就炎热的夏日,让沈棠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她掩住心中的震惊,面色依旧维持着平静冷淡,“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的侍女呢?”
秦焱的眼神一深,语气中带着一丝薄怒,“若不是我及时出现,你这会怕是已经被带到了皇极殿了。你的侍女?哼,仗着自己有点三脚猫的花拳绣腿,还妄图和皇上的青衣卫一搏,真是愚不可及。”
皇极殿,是皇帝接见近身大臣的所在,同时也是他的寝宫。
沈棠的身子猛地一震,不由惊问道,“怎么了”
自己不过是因为太累了,靠在碧痕的肩头歇一歇罢了,若是中途真起了什么争斗,自己又岂会一无所知,直到这时候才醒过来?
但秦焱的样子,却不像在撒谎,他也没有必要撒谎。
秦焱身上的冷意越发凛冽了,他盯住沈棠的眼神热烈而复杂,过了半晌,他沉沉地问道,“你又是什么时候招惹了太子?”
沈棠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便是盛怒,她厉声说道:“秦表哥,我遵循礼数称呼你一声表哥,还望你再莫要信口雌黄血口喷人了。上回你莫名其妙地闯了我的园子,说了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差点就让你的姑母秦氏拿此作伐,将我沉了塘。这回,你又无凭无据地胡乱说我招惹了太子。”
她的语气越发重了起来,“请问,我与你到底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恨,你就那么急切地想要将我的名节败毁?那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秦焱一时窒住,他沉默了许久,方才低低地说道,“对不起。”
沈棠的面上仿佛结了寒霜一般,她冷冷地道,“把话说清楚。我被青衣卫劫了,你救了我,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秦焱抿了抿薄唇,冷沉地说道,“太子看上了你,这几日不吃不喝,非要皇上将太子正妃的名册换成你的,皇上又怎么肯答应他这荒唐的请求?”
他微微顿了顿,说道,“稍候我送你回去后,这几日你便老实呆在安远侯府,切莫再出门了。”
青衣卫的人环伺在安远侯府的四周,只要沈棠一出门便就被盯上了,皇上不能明目张胆地宣她进宫,但却尽可以暗地里将她掳了去,以他如今对三皇子的忌惮,对沈氏的愤恨,到时候直接将她一刀砍了也未尝不可能。
但沈棠却有些将信将疑,“我与太子不过只有一面之缘,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你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不太确切吧?”
秦焱的目光更深了一些,“我的消息很确切,不必怀疑。总之,这些天你要千万小心,六公主的大婚,八月十五的中秋宴,你都想法子推了吧。”
他见她仍自沉吟,似在考量自己话中有几分可信,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心,便又倏得点燃了起来,他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若是不信,就尽管招摇地出门去,好让那些青衣卫将你捉去皇极殿,让皇上亲自将你大卸八块。”
沈棠一愣,心下暗想,这秦表哥虽然不甚靠谱,但这消息听起来却有几分真切,不管是真是假,既然有这么个消息传了出来,自己总是要重视的。
她对着秦焱勉强一笑,“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好意。”
又急切地问道,“我的丫头呢?她没事吧?”
秦焱沉着一张脸合手击掌,片刻之后,碧痕便被两个黑衣蒙面的人带了进来,她一脱开黑衣人的钳制,便急忙奔了过去,焦虑地问道,“小姐,你可还好?”
沈棠见她并无什么损伤,便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痕低低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原来他们行路至一半时忽然来了一伙青衣人,一拳便将车夫打昏了,然后驾着马车便往宫里的方向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