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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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证-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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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天顺以为有人故意刁难捣乱,忙随伙计来到楼下,一见买主,他愣住了。

  田虹站在柜台前,一身西装,带个白手套,冷眼看象个潇洒的男士。

  杨天顺对田虹第一个印象是,她长得很美,这种美不是着装及外貌,而是她的高雅气质,尤其那双眼睛,清澈得象泓泉水,有一种让人难以用语言描绘的纯情,他定定地看着,直至伙计对他介绍说这就是那个买主,他才意识到什么,垂下眼帘。

  田虹微笑着问:“您是全生堂的掌柜?”

  “是的,我叫杨天顺。”杨天顺也不知为什么,顺口报出自己的名字:“小姐,您买什么?”

  田虹并没直接回答,而是说:“杨掌柜是个读书人吧?”

  “您怎么知道的?”

  “我听出来的,您不相信?如果您不是读书人,会问您买点啥儿,不会说您买什么,我说得对吗?”

  杨天顺佩服田虹细微的辨别和精确的判断,他笑着说:

  “我没猜错的话,你姓田,在开拓团本部做事,对吗?”

  “您认识我?”

  “不,我是从您的装束看出来的,在我们这个小镇,女士是不穿西装的。”

  田虹笑了,说:“杨掌柜好聪明啊。”

  杨天顺以往见了女性是非常腼腆,来镇上接触人广,他也大方多了。

  “杨掌柜,你们全生堂真气派呀,请把各种物品做番介绍吧。”

  那个伙计插嘴说:“小姐,你不是想买鹿茸吗?”

  “买不买我没想好,我先看一看,不行吗?”田虹说这话时定定地看着杨天顺。

  伙计不悦地翻了田虹一眼。

  “可以,我们先从参茸柜看吧。”

  杨天顺陪着田虹挨个柜面看,尽自己掌握的货品知识讲解着,他嘴上讲着,心里有另番思忖,田虹来太平镇后,他注意到她的活动,并就此与黄汉国相谈过,黄汉国无力阻止,只能多加防范,现在田虹来到全生堂,是不是开拓团对全生堂有什么企图,他听说川岛与孙贵发已达成某种默契,莫非川岛与孙贵发联合起来对付全生堂?若那样,必须得认真地对待了。因此,杨天顺就更想知道田虹来店的目的,但直到陪田虹看完三个柜面,也没从她口中得到有价值的东西。

  “杨掌柜,谢谢您的耐心奉陪,我若不买什么,您不会介意吧?”

  “您的光临,给小店增添不少光彩。”杨天顺不是喜欢说讨好人的话,但为了应酬这位令人难以揣摸的小姐,他不得不违心这样说。

  “杨掌柜,我在太平镇很无聊,您看得出,我的性格喜欢交往,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杨天顺对田虹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感到意外,说实的,她若不是开拓团的人,他会爽快答应的。

  田虹不但着装洋气,思想意识也够洋派,没有一丝姑娘的忸怩和羞怯,说:

  “杨掌柜,我已听说您是东大学生,只是代管全生堂,过一段时间要回校,而我也在沈阳读过书,我为能在这个僻小的地方结识您感到高兴,我想您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吧?”

  杨天顺不好再说什么,勉强应下了。

  接连几天,田虹都主动来全生堂,在杨天顺回家时,她又来了,送他到镇外。两人的话题,已不局限在全生堂和太平镇,杨天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与她谈起来如江堤决口,想收也收不住,他注意到了,每当他说话的时候,田虹总是那么全神贯注地听着,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这使他想起黄青青听霍颜平讲话时的那番神情,那时,杨天顺从黄青青眼睛看出什么,现在田虹是不是也……。杨天顺意识到什么,但不敢深想下去了,他与田虹接触的越频繁,心中疑团越重,他很纳闷,象田虹这样的姑娘,为什么在日本的开拓团里做事,为什么离开海滨城市——田虹说她的家在旅顺。他曾装着很不在意地问起这事,田虹说,她的父亲在满铁株试会当职员,数年前病逝,她为养活母亲,辍学谋生,但一个姑娘养家糊口其艰难是可想而知的,父亲的朋友——一个日本人,把她介绍到太平镇开拓团本部工作,因为太平镇偏僻,薪水自然高。

  “天顺,我看出你讨厌日本人,也怀疑我,可我有苦衷,我一个姑娘家在别处,不可能挣这么多钱,我也知道为日本人做事不光彩,但生活所迫,我顾不了那么多了。”田虹与杨天顺熟悉后,不再叫他掌柜,刚才在镇边告别时,她忧郁地说出这番话。

  杨天顺联想起田虹的身世,无言以对,反驳、指责,似乎都无道理。

  “天顺,我是个中国人,我不会做出有损于中国人的事,这一点请你相信我。”

  杨天顺想,她为什么对他说这样的话,是表白,还是……。杨天顺不能否认自己已不知不觉被一种迷惘的情感羁绊住。仿佛有一张网在向他罩来,他想躲也躲不开,更何况以内心讲,他还没有躲避的想法。

  其实,田虹一开始就欺骗了杨天顺,她来全生堂是有目的,川岛去杨家大院遭到拒绝,田虹决意从杨天顺这儿打开缺口,通过杨天顺建立与杨家大院联系,她在接触杨天顺前,对杨天顺进行了解,为的是先声夺人,获得杨天顺的好感,事实她真的如愿以偿了。

  大车走过青岭口子,凌空响起一声喝喊。

  “喂,车老板,勒住马头,麻溜停下。”

  杨天顺一惊,挺直身往前寻望,不见喊话之人。

  车老板耳朵有点聋,继续吆喝着马。

  “再不停下,搂火了。”随着话音,真有哗啦啦子弹上膛的声。

  杨天顺忙让车老板扳住闸,他意识到不妙,大声问:

  “那位朋友喊话,出来见一见吧。”

  “把家伙儿扔过来。”声音是从前面的树后传出的。

  杨天顺知道这是指枪,父亲和哥哥在他来太平镇时,让他揣支匣枪防身,他不愿带也不会用。

  “我们没有枪啊。”

  树后闪出两个汉子,手持匣枪。

  车老板惊恐地对杨天顺小声说:“少东家,我们八成是遇上胡子了。”

  杨天顺心里发慌了,望云山里有好几绺胡子,但没想到他们会溜来山外,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跳下车说:

  “两位先生,有事儿吧?”

  其中一个细高条满脸凶气地说:“废话,没事儿叫你们干啥儿,车上拉的啥儿?”

  车老板忙说:“没啥儿,是点破烂。”

  细高条一指柳条包说:“这儿也是破烂?打开。”

  杨天顺顺从地拧开柳条包的锁,里面有两盒点心,是带给父母的,还有几件小孩衣服和一件女式上衣,这是给小奎、小梅和嫂子淑英买的,剩下的是书和零用东西。

  细高条翻腾几下问:“那个屯的,姓啥儿?”

  杨天顺眼珠一转说:“前边唐家崴子的,姓张。”

  细高条仔细地揸看着杨天顺问:“我到过唐家崴子,咋不认识你呀。”

  “我在外读书,不常回来。”

  车老板说:“老总,俺们不敢唬弄你呀。”

  “我们不是啥儿老总,我们是胡子,想找口吃的。”

  杨天顺说:“两位先生若饿了,这两盒点心拿去吃吧。”

  另个矮胖子开口骂说:“妈拉巴子,你当我们是要饭花子那么好打发呀?”

  细高条阴冷地笑说:“小子,你别跟我耍花舌子,我从你的穿戴,你坐的马车,你的洋字码本子就看出你是大户人家的,快说,你到底是谁家的,不说我枪子儿不认人。”

  杨天顺心里一沉,他真的怕再胡编下去,惹恼了细高条,危及性命……蓦地,他想到父亲在这一带的名望,或许眼前的胡子认识父亲不会难为他?想到这儿,他如实地报出自己的姓名。

  果然,细高条一听杨家大院,脸色有些变化,说不出是惊还是喜。

  “噢,原来是杨家大院的少东家,我说吗,别人家那有这个派头。”

  杨天顺以为有救了,忙问:“先生认识家父?宝和屯离这儿不过二十里路,请二位到家中坐一坐好吗?”

  细高条与胖子对视一眼,说:“你爹是大财主,我们攀不起,不蹒小兄弟,我们早想请你家老爷子,可又怕请不动,老天爷开眼,让我们遇到你,那就请你到我们绺子住几天吧。”

  杨天顺听出了,这是要绑票,他忙说:

  “两位先生,我是个学生,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细高条怪模怪样地笑说:“你是学生不假,可你爹有钱呀,你别外道了,在我们绺子上住,亏不着你呀。”

  车老板做揖说:“两位老总,你要是把少东家绑走,让俺回去咋办呀,你们实在要绑就绑我吧,别难为少东家了。”

  胖子推搡车老板说:“你值几个吊线,把车赶回去,替我们捎个话,让你们老东家拿四仟块大洋,三天后在磨盘岭后的小庙换人。”

  细高条说:“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晚了撕票。”

  胖子解开大车的外套马说:“少东家娇贵,走不惯山路,这马留下当脚力吧。”

  车老板屈膝欲跪说:“老总,老总……”

  细高条枪口顶住车老板脑门,说:“你找死呀。”

  杨天顺气愤,但又不敢表现出来,上前拨开枪,对车老板说:

  “你先回去吧,如实跟我爹说,我随这两位走一趟,告诉我爹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车老板不肯走。

  杨天顺又劝说一阵。

  车老板含着泪,赶着车,一走一回头地走了。

  杨天顺见大车远去想到自己不知凶吉如何,心里空荡帐然。

  细高条打了个呼哨,树林里跃出两个骑马的汉子,后面还有两匹马,胖子从怀里掏出黑布条,缠住杨天顺的眼睛,随后把杨天顺扶到马上,四个汉子将杨天顺夹在中间,奔向一条山径走去。

  杨天顺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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