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翠莲未出声,她已看出了林小凤是胡子,真想不到女人还能当胡子,她听人讲过,胡子杀人不眨眼,但眼前这些人不象所传的那么可怕。
林小凤说:“你不插边儿算了,快走吧。”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大姐的大恩大德。”姚翠莲转身欲走。
“慢着。”
姚翠莲停住脚,以为林小凤变挂了。
林小凤指着最后一挂大车,让车老板送姚翠莲回家。
那车老板犹犹豫豫。
林小凤冲天开了一枪,吓得那车老板忙掉过马头。
姚翠莲爬上车,流下感激的泪水。
林小凤见那挂大车走远了,让乔五更松开那炮手,扬鞭催马率人朝另条路下去。
乔五更问:“大当家,咋放了那小子?”
“咱们绑走他,孙家大院还不得找那姑娘算帐。”
乔五更暗自佩服林小凤心细,想得周全。
姚翠莲回到家,抱住父亲的双腿大哭。
姚连富抖着手说:“这个姓白的真不是东西,我去找他。”
小个子女人说:“你别听风就是雨,我看她是离不开你这个爹,半道跑回来的。”
姚翠莲抽泛说:“妈,我说的是真话,我不是……”
小个子女人恨恨地说:“我不是你妈,你妈早死了。”
姚连富说:“你们别吵了,我去问问白队长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小个子女人说:“空手去?你可拿了人家的钱。”
姚翠莲说:“爹,你把钱还给人家吧,爹,女儿求你了。”
小个子女人说:“就象你们家有金山银山似的,那钱还了我娘家哥,只剩下二十块了。”
姚连富一听说钱字,顿时矮下半截。
姚翠莲凄切地说:“爹,你就舍得把女儿卖了?”
姚连富脸扭歪着,抱头蹲下。
小个女人说:“该死的丫头,你把话说清楚,谁卖了你,你不愿去还反咬一口,看我不撕拦你的嘴。”
门开了,罗三陪白树坤进来,那个被打穿耳朵的炮手骑着光背马跑回来,讲明事情经过,白树坤狠打了那炮手两个嘴巴,喊来罗三,他下决心要把姚翠莲弄到手,他与罗三商量一番,亲自来姚家。
罗三笑说:“哟,人家说小莲回来了,我还不信,咋的,不想去了?这事儿自愿,不去就不去,不过,咱们把话说在头里,你不能埋汰白队长,这不白队长也来了,咋回事儿,你们对白队长说吧。”
姚连富一见白树坤,忙站起来,腰自然弯下去,结巴地说:
“我……我也是听小莲说的,小莲,你把听来的话对白队长说说。”
姚翠莲一抹眼泪说:“不管咋样儿,我是不去孙家大院。”
罗三一扬脖说:“你看看,是耍小脾气吧,唉,那些赶大车的还能说出人喀,他们是逗你呢。”
白树坤说:“老姚。这事儿闹误会了,我听老罗说你家日子过得紧巴,想帮你一把。”
姚连富忙说:“白队长,你的好意我领啊,我是怕……小莲要是真的伺候老东家闺女,我……”
姚翠莲扯着父亲的长衫说:“爹,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
小个子女人说:“是让你下火坑,还是下地狱,你说不去就不去,那可不行。”
姚翠莲顶撞说:“我就不去,要去你去。”
“哎哟,反天了,都是你爹惯的,你才敢这样,你再说一遍,我把你……”
白树坤瞪着罗三说:“你办得这叫啥事儿,我回去咋向我干爹交待呀。”
“都怪我,都怪我,连富,给个痛快话,不去把钱还回来,别让我两面不够人。”
姚连富语塞。
小个子女人说:“她敢不去,我打断她的腿。”
姚翠莲气愤地说:“你说了不算,你不是我的亲妈。”
小个子女人上来挠姚翠莲,姚翠莲多年的积恨爆发了,双手用力一推,把小个女人推个腚墩。小个子女人一愣,拍手打掌地喊着:
“你敢打我,你敢……我可不活了,你这个没人心的,我把你拉扯大了,你到打起我,好,我今天让你打,你不打不是你爹捧的。”
姚连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去扶老婆,手让老婆抓破了,他气得骂女儿说:
“都是你,这么大了,还让我操心……快给你妈跪下。”
姚翠莲倔强地说:“我不跪,我就不跪,我没有妈,我妈早死了。”
小个子女人把本来脏乱的头发抓得更散了,尖声地说:
“你恨我死,我死去,我早活够了。”
姚连富打了女儿一个嘴巴说:“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姑娘。”
姚翠莲盯盯地看着父亲,如果在往日,父亲打她骂她,她不会记恨,此时,父亲不但不护着她,反而……父亲这一掌打醒了她,她明白了,这个家已容不下她了。既然父亲后妈都想赶她走,她还赖着干什么?走,死也不回这个家了,她缓缓地说:
“我去,我去。”
小个子女人不哭了,姚连富也不喊了。
罗三欣喜地说:“还是小莲懂事听话。”
白树坤对姚翠莲说:“想好了,可不许再往回跑呀。”
姚翠莲心凉个透,凉得如块冰,说:
“就是下窑子我也去。”
姚连富苦着脸说:“小莲,爹……”
姚翠莲决断地说:“我没有你这个爹。”
白树坤说:“老罗,咱们走吧。”
姚翠莲也随着走了,当天夜里,她宿在一个姐妹家,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肿着双眼上了路,这回她连家都没看一眼,离开了生她养她的小山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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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证(13)
十三
川岛将宝和屯两边宋歪鼻子的地租下了,又沿铁路两边买了一些地,大批开拓团开进来,分散成几个部落,最大的部落是二道沟。
二道沟有五十多户人家,几乎都是宋歪鼻子粮户,宋歪鼻子把地抽回去,使他们叫苦不迭,川岛为建立清一色日本拓民屯子,采用威逼和强行掠夺手段把二道沟的老住户都驱赶出去,就连宋歪鼻子也在外屯买了座小院,坐吃山空。有一次杨仁德碰见他,劈头一顿骂,宋歪鼻子不敢还嘴,他也后悔了,但契约一签五年,经官都打不赢。
日本拓民在本国都是安份的贫苦农民,到了东北后,善良的面目不见了,换之是一副凶相,他们耕种中国的土地,还觉得比中国人高一等,这是日本实行军国主义教育的结果。不过,他们内心也很空虚、害怕,用铁丝网把住处圈起来,下地干活儿时,都是集伙成群,男子手提着三八大盖枪,若见本地人手拿着镰刀,他们忙子弹上膛,虎视眈眈,好象镰刀随时会飞过来。他们把大片土地改成稻田,引来河水,插秧时,屁股蹶得老高,头低得挨近水皮,一摄摄往池里插。本地人祖辈种的是高粮、大豆、苞米、谷子,见日本人在水里种田,都感到惊奇,想凑近看看,日本人挥手双扔石头。
二道沟的日本拓民,在屯口日夜设岗,不让本地人通过,有的个别拓民还到宝和屯偷鸡摸狗,调戏妇女。宝和屯以前不敢说路不遗失,但偷盗的事确实很少发生。他们忍不下这口气,抓住进屯的拓民便打个鼻青脸肿,日本人吃亏不甘罢休,结伙持枪来宝和屯闹事,领头的是平川。
平川是太平镇开拓团本部的警备指导员,因为二道沟常与宝和屯发生磨擦,他便常驻二道沟,也就是说,他是二道沟最高的长官。拓民干了不光彩的事,他非但不训斥,反加以称赞,说这是勇敢的行动。
宝和屯除了杨家大院,还有不少养枪的猎户,他们听说日本人持枪来了,自动聚集,持枪与日本人对恃,不让日本人跨入宝和屯一步。双方矛盾日益激化,随时会发生流血事件,就在这时,田虹在川岛授意下,来宝和屯杨家大院登门拜访。
川岛攻于心计,他清楚知道,拓民若与宝和屯的人开火,但力量悬殊,而且很可能使刚在二道沟站住脚的开拓团,被当地人赶出来,那样,他的苦心就付之东流,拓殖委员会一定要怪责他的。他对宝和屯的百姓恨不得杀光而后快,但现在不是时候,他相信这一天会到来的。他已从侧面了解到,杨天福已扬言,日本人敢碰杨家大院,他就率人铲平二道沟,这无异是一种鼓动,他对田虹说,杨仁德不但在宝和屯有威望,在望云山一带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有杨仁德出面,才能平息宝和屯的排日情绪。他不能前往,是因上一次与杨仁德接触,没有取得成果,险些酿成事端,田虹就不同了,她虽然是开拓团的特别巡视,但谁也不知道她是日本人,更有利的是田虹与杨天顺结为朋友,若杨天顺能穿针引线,事情肯定会顺利的。
杨天顺见田虹来访很惊讶,他从亮甲峰回来,便不打算去太平镇,杨仁德已让董二鬼头复任全生堂掌柜。他想返校,同班好友来信说校方新规定,休学超过一个月,想不留级,须经过补考。他只好等下学期了。
“天顺,听说你遭了劫难,我早想来控望,因公事去趟省城,拖到今日才来,你不会怪我吧?”田虹西服洋裤,高跟鞋,这身装束在宝和屯绝然看不到的。
“田小姐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杨天顺与田虹握手,这番举动也令人瞠木结舌。
田虹说:“你家果然气派,可你从未对我介绍过。”
杨家大院掀起不大水小的波澜,人们争相地传告着,争相地走出来或近或远地看着田虹,相互间小声地议论着。
“你看她的鞋,后跟那么高,也不怕崴了脚脖子。”
“他是谁家的姑娘?太平镇来的?八成是少东家在外定亲了。”
“听说这姑娘在开拓团里做事。”
“是日本娘们儿?”
“不,是中国人。”
田虹见有不少人围看她,并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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