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魁恭维说:“老哥哥的身板还是那么结实啊。”
杨仁德与郭魁扯过几句闲话,问说:“郭老弟来做说客的吧?是受日本人托付,还是想抓老哥哥去警署呀?”
郭魁说:“老哥哥真是神人,唉,你不知道我吗?一辈子跑龙套,也没跑明白,我这次来即不是日本人之托,也不是来抓老哥哥的,我是来帮助老哥哥的。”
“帮我,这话咋说?”
郭魁业前已面见川岛,暗示川岛,事情闹大,于双方不利。还说省厅已将此事报告省长官公署,公署即日派员来查实,他与川岛勾结,川岛要求他以警察署名义拘捕杨仁德,郭魁为难,他说已侧面了解过,拦河筑坝,淹了当地人的庄稼,开拓团确有计划不周过错,杨仁德在这一带是首富,若罪证不足,将其抓起,难以服众,如果因此引发骚乱,他承担不了责任。当然,另有谁也不知的原因是,他二十年前与杨仁德交往过,杨仁德掌握他一个秘密,他怕惹恼杨仁德,给他揭了底,他有丢官的危险。
川岛不得不认真思考一番,说实的,他请来援兵,一是愤怒,二是恐恫。事于愿违,杨仁德非但未胆怯,反召集人马,欲与他决战。若打起来,势必损兵折将,据他所知,日本很快要在东北有大规模的行动,上级已一再叮咛忍耐……
“老哥哥,我怕你吃亏呀,日本人太强大了,我看你还是服个软吧。”郭魁想说服杨仁德那他与川岛打交道更有本钱了。
杨仁德冷笑说:“郭老弟,该不会忘记我在木帮时说的一句话吧,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我杨家大院非与小日本拚个鱼死网破不可。”
杨天顺暗自敬佩父亲硬折不弯的气概,他这次回家,对父亲有了新的认识。
郭魁不悦地说:“老哥哥真的不听劝,我就要公事公办了,这是省厅的命令,你自己看吧。”
杨天顺接过来看着说:“省厅不是说以调解为主吗?”
“是呀,我调解你们不服从啊。”
“你不是来调解,是让我们向日本让步,我们当然不能答应的。”
“你这么说,我不得不请你爹到警察署走一趟了。”郭魁说着瞥了眼杨仁德。
杨天顺说:“请问郭署长,你是代表警察署,还是代表开拓团?”
郭魁语塞,说:“你……你无权过问。”
杨天顺一笑说:“我是其中的当事人,自然要问个清楚,否则,你别想带走我父亲。”
杨仁德一磕烟袋锅说:“天顺别吵了,你郭叔要我跟着去,我就走一趟,不过,咱们得先到省城,把事情从头到尾细细的说,我还没老到记性不好,不能说话的份儿上,走吧,小帽,你去套挂车。”
刘小帽急得直搓手。
郭魁听出杨仁德话中有话,他就怕杨仁德来这一手,他不敢叫真了,忙换上一副笑脸说:
“老哥哥,你这是咋的啦?我是跟二侄开玩笑呢,二侄不知咱哥俩儿交情,你不该忘啊,你呀,还是那个倔脾气。”
杨天顺对郭魁的态度转变之快感到吃惊,他想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杨仁德笑说:“我说郭老弟,你开玩笑,我也是开玩笑,咱俩也不是认识一年两年了,谁不知道谁呀,是吧?”
郭魁尴尬地笑了,他不好再用署长的口气说话了,探询杨仁德和解的条件,他说川岛想和平解决这次争端。
杨仁德立时轻松几分,数日来,他非常担心战事发生,他表面不露声色,内心却十分忧虑,他有儿孙,有家业,他不想让家和屯子遭受灾难,至于刀压在脖子上,他进行反抗是另回事,如果有免受战火的其他解决办法,他求之不得的。他提出的条件是,日本人再建拦河坝,雨天必须打开闸门,不能淹了宝和屯的庄稼。拓民无事不许进入宝和屯等等。
杨天顺觉得父亲提的条件即不失中国人尊严,又未损害宝和屯百姓的利益,心中非常赞成。
郭魁说如实向川岛转达。
川岛撤兵了,他把缓和做为一种手段,耐心地等待时机成熟后,便彻底地摧毁杨家大院。
一场冲突暂时结束,但更大的矛盾和不幸与日俱增,就象一个充足气的皮球,稍受外力压迫,就会爆裂开的……
血证(17)
十七
姚翠莲加入了“青山好”的绺子。
当她骑在林小凤的马上,看着逐渐远去的太平镇,想到自己已脱离虎口,她犹在梦中,心中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一路上,她不住地对林小凤说,她今生今世愿意侍候林小凤。
林小凤咯咯地笑说,她可没那么尊贵,不用谁侍候,她对姚翠莲说,既然已经插边儿,就得学会本事,要象她一样能骑马使枪。
姚翠莲决心成为林小凤这样的人,她有心拜林小凤为师,林小凤说她与她是姐妹,还说本事是练出来的,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绺子所有的人。姚翠莲想象不出绺子是什么样的,那些人真象林小凤说得那么好吗?又一想,林小凤是绺子的大当家,她人好心好,手下人也错不了的。可是当她登上亮甲峰,一看那些蓬头垢面的汉子,听那粗野的话语,放肆的狂笑,她害怕了,别说求教他们,就是走近他们的身边,她都禁不住打冷战,她自问着,难道今后的日子就在这环境中与这群汉子生活?她甚至悲叹自己从虎口逃出又落入狼穴,她寸步不离林小凤,生怕一离开林小凤,就被那些狼似的汉子们撕碎。
亮甲峰的汉子已不把林小凤当为女人看待,他们在她面前不敢有半点出格的行为,他们遵从她,信服她,是因为他们从实际中得到验正,林小凤做大当家的当之无愧,对姚翠莲就不同了,他们把她看成是女人不说,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女人,他们听说她是从妓院跑出来的窑姐儿,这对饥饥渴渴的汉子该有多么大的诱力呀,他们跟在姚翠莲后面,挤眉弄眼,挑逗着,有时还围住姚翠莲,污言秽语,动手动脚。
“大妹子,干啥板着脸呀?你笑一笑,要啥给你啥儿。”
“你在福春院也是这样对待爷们儿,老鸨子不用鸡毛掸子抽你才怪。别装正经了。”
“你多大了?十七岁,一朵花还没开吧?”
姚翠莲听了这些话,心直抖颤,身子后躲,眼圈里转动着泪珠,央求说:
“各位大哥,我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你们放过我吧,我还要给大当家烧水呢。”
汉子们不依,非让姚翠莲笑,有的竞伸手摸姚翠莲的脸蛋。
姚翠莲那能笑出来啊,她好不容易从汉子堆中挤出去,跑到林小凤面前,眼泪劈里叭啦落下来。
林小凤问:“哭啥儿呀?”
姚翠莲把汉子们行为讲出来,她看出那些汉子敬畏林小凤,她盼林小凤能训斥或向汉子们说说情。
林小凤笑说:“你的眼泪也太不值钱了,你没长嘴,他们骂你,你不会骂他们。”
姚翠莲小声说:“我不会骂人。”
“不会就学,这也是本事。”
姚翠莲孩子气地说:“他们还动手呢。”
“那你打他们耳括子。”
“他们是男的,我打不过呀。”
“你照我说的话做没错。”
姚翠莲也明白人善人欺,马善人骑的道理,她记住了林小凤的话,一次,她又被汉子们缠住,其中一人想摸她的脸,姚翠莲壮胆狠狠的扇了那汉子一个耳光。
汉子们一愣,继而欢呼。
姚翠莲以为那汉子会还手打她那她就跟他撕拚,她不能等着挨打,不想那汉子捂着被打的腮面,不认识地盯看姚翠莲好一会儿,突然仰头大笑,冲周围的汉子们说:
“这大妹子手可软乎了,打得一点也不疼,不信你们也试一试。”
姚翠莲怔住了,她以前从未打过人,她见那汉子并没恼,反觉得很不过意。
那汉子收住笑说:“好大胆子,你敢打我。”
姚翠莲见那汉子变脸,她也硬起来,说:
“打的就是你。”
那汉子上前一步说:“你敢再打一下。”
姚翠莲不示弱地说:“你敢再碰我,我还打你。”
那汉子冲汉子们做个鬼脸,举起大拇指说:
“大妹子这么下去,我敢保准能成为马上好手。”
汉子们大笑。
林小凤站在一个木墩上,把这情形都看在眼里,她指着汉子们说:
“翠莲刚来峰上,你们做哥哥的该有哥哥样儿,再满嘴喷粪,翠莲,你用鞭子抽,你是妹妹,他们不想当哥哥,你就别拿他们当哥哥待。”
姚翠莲跑过去,站在林小凤身边,就是林小凤不来,她也不害怕了。
汉子们挠挠头,嘿嘿笑了,说:
“大当家,我们和她闹着玩呢。”
林小凤与姚翠莲回到屋里,问:“翠莲,你还怕他们吗?”
“不怕。”
“你别看他们没个正形,心眼儿都挺好使的,在咱们绺子,讲的是义气,你对得起他们,他们也会对得起你的。”
姚翠莲点点头,她已开始领悟林小凤的话意。
林小凤喊来刘八,说:“八叔,翠莲交给你了,下次打响窑,她要是上不了马,我可不依你。”
刘八憨厚地说:“大当家,你瞧好吧。”
林小凤从褥底抽出支匣枪,扔给姚翠莲说:“给你的,记住,这是干啥儿用的。”
刘八成了姚翠莲的师傅,军队行话叫教官,刘八是峰上年岁最大的胡子,在绺子的时间也最长,是原大当家的磕头弟兄,林小凤掌管绺子后,想叫他当二柜,他坚持不肯,他说他愿意给林小凤保驾,这两年来,他确实照自己的话做。林小凤深知刘八的忠诚,内心极尊重他。
刘八每日天不亮,在姚翠莲还没起来时,就备好马,坐在门外叼烟袋等待,姚翠莲出来了,他也不搭话,递给姚翠莲一条缰绳,而后看着姚翠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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