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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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证-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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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堆起一座坟,里面是空的,并在坟前立下石碑,刻上刘英的名字,他几乎每天都常到坟前坐上一阵,默默地寄托哀思。

  母亲携淑英也来坟前烧纸,她除了感激,还祈求刘英的阴魂不要再缠着儿子,她迷信地认为儿子目前的病容,是刘英在作怪。

  杨天顺不去屯外时,就在自己房里眉头紧皱,长吁短叹,连书本也不摸了,母亲来看他,他对母亲说,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坐着,不让母亲打扰他,母亲再来时,便俯在窗外窥视,有时实在忍不住,放轻脚步进来,不无哀求地劝说:

  “孩子,有啥话说出来吧,总这样憋屈出病咋办呀?”

  杨天顺说:“妈,我没事儿,你回房歇着吧。”

  天顺妈撩起衣襟揩着眼睛说:“你不说妈也知道,都是东洋人……”

  杨天顺很疼爱母亲,搀扶母亲回小院,而后回来还是那么怔呆,他到底的想什么呢?自己似乎也说不清。

  天顺妈对丈夫说:“他爹,天顺被东洋人吓傻了,我就这么两个儿子,你想法治治他这个病啊。”

  “我有啥法儿?”杨仁德也在犯愁,他曾把天顺找来,放下父亲的架子,与他相谈,可说不上几句话,天顺借故走开。

  “我看天顺是为念不上书急的,你对他说,日后太平了,再送他去沈阳。”天顺妈这番话对天顺讲过,但她认为丈夫说,效果不一样。

  “还念?都是书念多了,才念出这副呆气。”

  “那你眼看孩子……”

  “天生的废物,他愿咋样儿就咋样儿,真傻了,我养着他这个吃闲饭的。”杨仁德生气了,说真的,他对天顺比对天福寄予希望,这次天顺休学,他有意让天顺接触家里大事,料理全生堂,并因此改变了对天顺的印象,心中也越发喜欢上天顺。

  天顺妈见丈夫发火,躲了出去。

  淑英也常劝天顺,还让杨奎,杨梅去天顺房里,缠着二叔讲故事,逼二叔开心。杨天顺以前再不高兴,对两个孩子是极有耐心,可这次却烦恼地往外推孩子。两个孩子从没见二叔这样待他们,如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出了门哇地哭起来。淑英在窗外站着,拉过孩子,一边给孩子擦泪,一边说:

  “二叔喜欢你们,二叔心烦才不搭理你们,等二叔消气会哄你们玩的。”

  杨天顺在屋内听了,过意不下去了,忙出去抱过侄儿侄女,轻声说:

  “是二叔不好,二叔该打。”

  杨梅搂住杨天顺说:“不打二叔,不打二叔。”

  杨天顺想哄逗孩子,可又确实没这个兴致,淑英看出了,领走孩子,回头怜惜地说:

  “他二叔,你别愁坏了身子啊。”

  天顺妈终于想出个主意,她喊来天福、淑英,当着丈夫的面说:

  “我求过大神,说天顺这种病,非用喜事才能冲好。”

  淑英说:“妈,那咱们找个啥喜事儿呀?”

  天顺妈说:“给天顺寻个媳妇不就是喜事吗?有媳妇围他转,他就不会闷挺了。”

  杨仁德白了天顺妈一眼说:“你净说没影儿的话,天顺还没订亲,上哪儿娶媳妇?”

  天顺妈说:“天顺不是自己找了一个吗?”

  淑英说:“妈说的是那个姓田的姑娘?”

  “是呀,她在太平镇,咱们让老董去问问,她要是同意,选个吉日就办呗。”

  淑英说:“可不知天顺与田姑娘到底是不是那回事。”

  天福说:“是也不行,你没看出来吗,天顺恨的就是日本人,他能娶为日本人做事的女人?”

  天顺妈说:“田姑娘也不是日本人,咋不行?”

  杨仁德说:“你少操这份心,天顺不会同意的。”

  淑英思忖说:“爹说得在理,天顺想娶她早挑明了。”

  天顺妈泄气了,片刻又说:“姓田的不行,咱再娶别家的姑娘?”

  杨仁德一磕烟袋说:“你养下个啥儿子不知道?你能说通他再张罗吧,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乎。”

  天顺妈真的去与二儿子商量娶亲的事儿,杨天顺一听烦了,说:

  “妈,我不是说过吗,三五年内不结婚,你怎么又……”

  “孩子,你在学堂时妈不提这事儿了,眼下你念不成书,娶了媳妇也有个伴儿,在咱们屯里,象你这么大岁数,那个不抱儿子了,噢,你是想娶田姑娘吧?要能娶过来,你爹也给你操办。”

  杨天顺回校前,母亲几次问到田虹,还想接田虹来家住些日子,杨天顺对母亲说,他与田虹是一般交往,天顺妈不相信,现在母亲又提起这个话碴,真让他哭笑不得,他不想再解释了,反正他不点头,母亲再张罗也没用。

  天顺妈唠叨着,见儿子不出声,怕话说多了,儿子不高兴,怏怏地走了。

  也许是天意吧,就在天顺妈提起婚事不过三天,田虹来到杨家大院。

  天顺妈喜出望外,把田虹当成未来的儿媳,拉住田虹的手不放。

  淑英忙让杨奎去喊天顺。

  连日来,杨天顺在家人的相劝下,心情趋于平静,所思所想也渐入条理,突然间田虹造访这使他着实一惊,想到两人见面,免不了谈起“事变”,他不是怕谈“事变”,而是不想与田虹谈,就目前情形看,两人界线更加分明,他不禁想起田虹说的“假如我们成为敌人怎么办?”那句话,现在应验了,他让杨奎回话说不见,转念一想,也没必要回避,他想去上房,刚欲出门,田虹在淑英陪同下进来了。

  “我猜出你不肯认我这个朋友,涎着脸来见你。”

  淑英笑说:“你错怪了天顺,他没少念叨你。”

  杨天顺不见则罢,一见田虹,心中涌起阵阵波澜,他竭力控制着,不冷不热说:

  “没想到你会来。”

  淑英说:“你俩先唠着,小奎,跟妈走。”

  屋内只剩杨天顺和田虹,田虹坐下说:

  “你不会把我赶出去吧。”

  “我的确不愿在我的屋里迎接敌人。”

  田虹说:“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史,你的心胸真那么狭小?”

  杨天顺想,田虹说的不无道理,他在田虹对面坐下,把糖盒推过去。

  田虹不客气地剥块糖,放到嘴里,调皮的神情与事变前一样。

  杨天顺说:“如果我没猜错,你来有事吧?”

  田虹反问:“你说的事指什么?”

  杨天顺语塞。

  田虹咯咯地笑了,她看出杨天顺心怀戒备,想缓解一下气氛,再转入正题,这也是做特务的一个手段。

  日本人占领太平镇,但无力控制山里,事变后,山里的零星武装,经常偷袭日本开拓团,抢劫财物,前几天,一个日本人组成的采伐队,刚进山里就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围住,杀死三个人,并扬言说,以后日本人敢进山,见一个杀一个。井谷率队开到日本人被杀的地方,搜剿数日,也没找到杀人者一点踪迹,留派一个小队保护采伐队。但兵力有限,如此分散不是长久之计。

  川岛提出若要山里武装不袭击日本人,必须寻一个有名望的当地人,由他撑住门面,而这个人非杨仁德莫属,他所住的宝和屯连接山内外,山里的木帮,猎户,放山的,都与他有来往,胡子也不敢招惹他,不过川岛又说,杨仁德倔强,不会轻易答应。只能先找借口袭击杨家大院,让杨仁德惧怕,然后再拉拢。

  田虹反对,她有很多理由,其中一条是,她与杨仁德接触过,深知若把他逼急了,他公开反抗,一呼百应,山里局面难以控制,她建议还是以拉为主,既使杨仁德不与日本人合作,只要他不出面反对日本人,也不应惹怒他。

  井谷同意,并想知道杨仁德目前态度。

  田虹知道这属于她的工作范围,请求前往,在她临走时,川岛意味深长地说:

  “你此去又可见到你的朋友杨天顺了。”

  田虹不悦说:“川岛先生,对我有怀疑?我与杨天顺交朋友,是出于工作的需要。”

  川岛笑说:“开个玩笑,没别的意思。”

  田虹也扪心自问过,她不同意川岛意见,除了为帝国利益,真的没有别的因素?不管承认与否,她不能不想到杨天顺,尽管她好长时间未见到杨天顺,但对杨天顺及其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她授意二道沟的开拓团,专人监视收集杨家大院的情报。

  田虹关切地问:“你瘦成这样,患的是什么病?”

  “心病。”

  田虹来杨家大院,是想通过杨天顺见杨仁德,同时她也看出了,杨天顺对其父有着不可低估的影响力,当然了,就她本意来讲,她也想让杨天顺认识到,不答应与日本人合作,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作为关东军的特务,她对自己所供职的军队最清楚不过了。

  “什么病,能对我说吗?”

  杨天顺把自己在长春所遇及刘英的死讲了一遍,供以揭示日军的残暴,使田虹认清日本人的真面目,尽早脱离开拓团。

  田虹始初惊诧地听着,待杨天顺讲完,她的惊色也消失了。

  “战争是残酷的,你能活着回来,值得庆幸。”

  “这种残酷是日本人制造的,他们惨无人道杀死许多无辜的中国人。我虽然活着,但没什么值得庆幸,我只感到愤怒。”

  “你要保持冷静。”

  “如果刺刀对准你的胸口,你能冷静吗?”

  “我起码不会叫喊,那样会丧命的,我要在刺刀还未刺入胸膛的瞬间,尽快地躲避开。”

  “那只有投降。”

  “难道真没别的办法了?比如合作。”

  “何必玩弄字眼呢?刺刀下的合作与投降有什么区别呢?”

  田虹想,杨天顺果然不出所料,对日本人有着强烈的反抗情绪,她再婉转劝说,也不会得到期盼的效果,那么只好公开表明自己的意图。

  “天顺,我就是为合作而来的。”

  “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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