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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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证-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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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镇是山外第一大镇,它的起源要追溯到前清时代,那时,这儿虽称不上镇,但因交通便利,关内的商贾带着山里人少见的盐、布匹和家用杂物来这里以极低的比价换取人参、鹿茸、虎皮、熊掌和名贵药材。一来二去,各种商号应运而生,逐渐形成了一个买卖交换之地。乾隆年间,乾隆爷北巡至此,看到盛世景象,龙颜大悦,挥毫写下太平镇三字。从此,太平镇便在关内外叫响了。

  镇中心是条十字街,也是买卖最集中的地方,东西南北路在此交叉,路两边饭馆、旅馆、银匠铺,杂货店栉次磷毗,家家高挑幌子,招览生意,露天处摆地摊,卖大力丸的,拉洋片的,抽帖算挂的,打把式买艺的,唤叫声从早到晚不绝于耳,十分热闹。最大的商号要数街口四个对称的二层楼,它们分别是福盛园,福泰楼,福春院,全生堂,除了全生堂,福字号的三家是镇商会会长孙贵发的财业。

  孙贵发住在镇南较僻静的地方,占地不多,大院却很有气派,青石院墙,院门两边各卧一个石狮,进院迎面一座小楼,是孙家议事和待客的地方。穿楼而过又分成东西两座小院。院内有几株柳树,丝条袅娜摆动,静谧幽雅,这是孙贵发及家人的住处。

  孙贵发,名孙有,字贵发,年青时曾在一家烧锅学徒,民国初年来到太平镇,开了一家小杂货铺,后来与一个姓吴的山东人合开一家火锯,做木材生意,一九一八年,省城驻军盖营房,需要大量木材,孙贵发花钱贿赂军需处长,包揽全部木料,不到半年,就赚了吉林省官帖六十万吊,除送礼打通关节外,还剩四十万吊,按说这四十万吊,他应分给合伙人吴山东一半,可就在他钱到手第二天,吴山东被胡子绑去,两日后撕了票。当时孙贵发抱着吴山东的尸首跪在大街号陶大哭,镇上的人看了,无不称赞孙贵发够朋友,讲义气,但也有人说他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胡子这么快撕票,肯定另有原因,但真实内情,恐怕只有孙贵发知道了。

  孙贵发有了钱,扩大经商范围,他见镇上外来人多,灵机一动,开了一家福盛园。谈买卖的为了摆阔和抬高身价,都愿到高级饭馆,即便是山里一些小财主,大粮户,来镇上若不到福盛园吃上一顿,也总觉得亏挺。后来孙贵发见福盛园的老主顾,吃饱喝足了,无处消遣,常嫖个暗娼,他便开了福春院,从城里买来漂亮的,会打情骂俏的女人,随之来个三足鼎立,福泰楼的牌扁也挂出来。孙贵发把赚的钱买了大量的土地,房屋,仅十字街以西就有他的房屋二百多间,街基地一百多垧。

  孙贵发有钱便有势,他与省城官府和县城政界、商界的人物称兄道弟,通过这些靠山、网络,他当上商会会长,以防胡子保民为借口,让各家各户出钱,买了不少快枪,组成了大排队,他是名誉队长,队长由他干儿子白树坤担任。这样一来,整个太平镇成了孙贵发的天下,就连镇警察分署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太平镇的人畏惧孙贵发,外来的人更不敢小窥于他,当然也有例外。

  这日,几个人在小石桥下了车,那位平时傲慢的日本站长,此时变得非常恭顺,陪伴着一个矮个子,不住地点头鞠躬,嘴里还哈意哈意地应着。矮个子四十五六岁,身着格尼西服,头戴一顶礼帽,手提文明棍,他叫川岛,是从省城来的,后面三位是随从。

  一辆马拉轿车停在票房前,这是川岛专车,前一天从省城运来的,在太平镇,只有孙贵发有马拉轿车,但不如川岛这辆样式新。

  川岛坐在主位,随从坐在两边,一路上,过往行人惊奇地看着,进入镇里,更招人围观,再看川岛的穿戴和不凡的气度,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不知川岛是什么官职,来太平镇做什么。

  川岛在太平镇有属于自己的住房,紧挨着福泰楼,虽是青砖房,但铺面宽绰,后面有庭院。这所房屋是孙贵发的,上个月,小石桥车站的日本站长相中了这块宅地,出大价欲买,孙贵发问作什么用,日本站长说把在日本的家眷接来居住。孙贵发本不愿出手,考虑到木材及很多物品得通过小石桥发运,得罪不起日本站长,便同意了,但怎么也没想到,日本站长是给川岛购置的。

  川岛来太平镇最初几天,常在街面上走来逛去,福盛园、福泰楼、全生堂,总之除了福春院,他没有不到的地方,而每到一处,看得特别详细,花起钱特别大方,有一次他与两个随从在福盛园要了一桌子八碟六碗的套菜,没吃几口便走了,在福泰楼,川岛让柜上给楼里每个主顾三份烟膏,钱由他开付,类似这种事,川岛干了好几桩,太平镇人大为震动,议论纷纷。

  “这日本人咋儿把钱串子到拎着,八成疯了吧?”

  “日本国有钱,听说那儿的黄金,用脚就能踢出来。”

  “孙家咋没动静,是不是让日本人震住了?”

  此话差矣,孙家大院不但有动静,而且还反响不小呢。川岛在镇上的一举一动,都在孙家的监视之中。

  孙贵发始初没在意,以为川岛是有几个钱烧包,来这儿摆阔,后来一想,摆阔也犯不上来这个小镇,省城那么大的地方还不够他摆的吗?不,不对,日本人来这儿肯定是另有目的。什么目的呢?孙贵发思索着,甚至思索得有些食寐不安了。

  “会长,你怕啥儿呀,我带几个人把小日本赶出镇。”兰炮头嚷着。

  孙贵发没有同意。

  白树坤建议干爹孙贵发以商会会长名义邀请或拜望川岛。

  孙贵发说静观其动,他到要看看小小的川岛,在太平镇能翻多大的浪花。

  殊不料川岛主动登门拜访。

  孙贵发认不了几个字,把守门人送来的帖子递给白树坤,让白树坤念给他听。

  “干爹,这是名片。”白树坤二十五六岁,梭角分明的脸膛,不乏几分英俊。

  “啥儿头衔。”

  “川岛,满州拓殖委员会参事,满铁株式会社开拓课副课长。”

  孙贵发自语说:“开拓课是干啥儿的?这船岛……”

  “干爹,他叫川岛。”

  “传话,前厅候见,我到要看看日本人葫芦卖的是啥儿药,你先去招呼一下。”

  白树坤应声出去。

  孙贵发来到里问,对斜靠着被垛的一个女人说:

  “把新做的马褂拿来。”

  “哟,这是浪的哪份儿呀,在家穿上给谁看啊。”那女人娇声娇气说。

  “别闲扯,有个日本人来见我。”

  “是东洋人?”女人起来了,她面似桃花,一口白牙,水汪汪的眼睛不停地转动,胸脯故意高挺着,冷丁看有二十左右岁,其实快三十岁了,她是孙贵发的小老婆,叫小桃红。

  孙贵发五十多岁,细高条,饼子脸,前额又宽又亮,两撇仁丹胡,他在小桃红帮助下,穿上黑缎子长衫,金灿灿的马褂,大绒面的厚底鞋,手里拿起折扇,本来不到用扇子的季节,但他也不离手,显得有气派。

  “老爷子,我也随你去。”小桃红照镜子往脸搽粉。

  “我们谈正事,你去干啥儿?”

  “我看看东洋人长得啥儿样。”小桃红上前搀扶着孙贵发,孙贵发走路连拐棍都不用,小桃红这样做是故作殷勤。

  “你在城里还少见日本人啦?”

  “你不让我去就算了,咋又提起那个楂儿呀?”小桃红娇嗔地抹搭下眼皮。

  孙贵发知道小桃红忌讳提省城那档事,见小桃红生气了,忙说:

  “好,好,咱们一起去前楼。”

  前楼的客厅,虽无城里的新式沙发,但紫檀木雕做的椅子,茶桌,也是城里少见的,红油地板,光亮得照出人影,粉白的墙壁,挂着丛林卧虎,麓饮江边及几副山水画。

  白树坤已把川岛让进客厅坐着,透过窗户可见门外兰炮头等几个挎枪的人转来转去。

  孙贵发与小桃红进来。

  川岛站起来,伸出手,脸上现出笑容,不等介绍,便说:

  “您是孙会长?久仰,久仰,我叫川岛,今日特来拜望。”

  孙贵发不习惯握手,只和川岛拉扯一下,说:

  “请坐吧。”

  川岛注视着小桃红,笑问:“这位是……”

  “我的内人。”

  川岛表情丰富地说:“噢,是孙太太,太漂亮了。”

  小桃红脸飞红晕,嘻嘻地笑说:“川岛先生真会说话。”

  白树坤对小桃红说:“太太坐这儿吧。”

  “树坤跟我还客气呀?”小桃红瞥了白树坤一眼,按说白树坤应管小桃红叫干妈或姨娘,小桃红不让,说她岁数小承受不了,折寿。

  孙贵发心里暗想,若不见名片,只听说话,谁也看不出川岛是个日本人,妈位巴子,这日本人真是鬼道能耐,来中国几年,行态做派与中国人一个样了。

  “孙会长,我到贵镇,因事务太忙,拜见来迟,请您多加原谅。”川岛说着低了下头,以示歉意。

  “川岛课长来我们小镇,是游玩还是长住?”孙贵发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他不想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

  “我受拓殖委员会指派,先行来此,调查研究,开个小买卖。”

  孙贵发对调查研究不感举,买卖二字引起他的警觉。

  “川岛课长想做那个行当买卖?”

  川岛边观察孙贵发的脸色边说:“我还没想好,不过凡是赚钱的我都想做,比如白面生意。就是你们所说的大烟。”

  孙贵发大吃一惊说:“啥儿?你也想开烟馆?这么说,你是冲我来的了。”

  小桃红与白树坤邻座,问:“树坤,你见过白面吗?”

  白树坤摇摇头。

  “省城官府不少人都抽,那玩意劲儿大,赶明儿个你尝尝。”

  白树坤示意小桃红听孙贵发与川岛的谈话,小桃红笑了。

  川岛十分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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