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证(29)
二十九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林小凤率人潜入太平镇,捕捉郭魁。
林小凤二次放掉杨天顺,此事虽瞒着二姨,可她心里总忐忑不安。二姨把她养大,别无所求,只有两件仇事,而这仇事又涉及到她。她一心想抓住郭魁,尽快解开仇事之谜,她没有先对杨家下手,一是想到杨天顺,这是她无法逾越的障碍,二是她知道杨家是出名的响窑,院大墙高,炮手成群,以“青山好”的人马,难以取胜。
今夜,林小凤事先打探好郭魁的住处,她把人马留在镇外树林里,只带乔五更,郑老疙瘩及三个汉子,穿胡同,翻院墙,摸到郭魁的院门前,敲响门环。
院内传来脚步声,有人问:“谁呀,半夜三更的,署长睡着了。”
乔五更压低嗓子,恶狠狠地说:“城里宪兵队的,快开门。”
院门打开,一个中年人探出头,他是郭魁的远房亲戚,住在郭家看门守院。
乔五更等人闪进去。
中年人惊说:“你们想干啥儿?这是郭署长的家,不知道吗?”
郑老疙瘩关上院门。
乔五更说:“我们是宪兵,有事儿找郭署长的。”
中年人凑近想看清来者,被郑才疙瘩推了一跤说:
“瞅啥儿?快去叫郭魁。”
中年人不敢怠慢,回身向上房跑去。乔五更等人也随后跟到屋檐下。中年人俯在东屋窗外小声唤叫。
屋内灯亮了。
郭魁正搂老婆熟睡,听说县城宪兵队来人,忙起来,胡乱穿上衣裤,摸出枕下手枪,掖在怀里,老婆睁开眼睛嘟哝一句,把白胖的胳膊缩回被里,又睡着了。郭魁一边往外走,一边暗想,这宪兵队找他干什么,以前他在太平镇是数得着的人物,事变后,他霜打的茄子蔫了,川岛说他是酒囊饭袋,大事小情把他抛在一边,他的警署如同虚设,除了巡视街面,什么权力也没有,他捞不着油水,正花钱托人想调到县警署。他来到门外,见黑暗中有六七个人,忙陪着小心问:
“各位辛苦了,找敝人有啥事儿?”
乔五更上前用匣枪顶住郭魁的面门。
郭魁大惊,说:“你这是干啥儿?我好歹也是个署长,我犯啥法了?”
林小凤从汉子身后闪出来说:“少跟他罗嗦,绑起来。”
郭魁看清眼前出现女人,异诧了,伸手欲掏枪。
郑老疙瘩拧住郭魁的手腕,夺下手枪。随后一脚踢倒他,那中年人想跑,也被汉子抱住捆起来。
郭魁的老婆惊醒了,推开窗户问:“咋回事儿,咋回事儿?”
林小凤与乔五更踢开门闯进去,那女人尖叫着:
“来人呀,救命啊。”
乔五更举枪说:“再叫我蹦了你。”
那女人吓得不敢出声了。
林小凤示意乔五更把那女人绑上,这活儿乔五更愿意干。一个汉子把那中年人了推进来。林小凤等人退出房,锁上房门。
郭魁双腿打颤地问:“你……你们想把咋样儿,我从没得罪过你们啊。”
郑老疙瘩用脏布塞住郭魁的嘴,与另一个汉子张开条麻袋,把郭魁头朝里装进去,两个汉子用扁担穿过绳扣象抬一袋子米。
夜深了,太平镇街面,寂静无人,郭魁的住处在镇北,离十字街较远,可望见福春院楼上还亮着灯。
林小凤等人来到北出口,那里放着铁丝刺的拦马,两个保安队员站岗,见一群人走来,无精打彩喝问着。他们认为太平镇有守备队驻守,来的人又是从镇里出来的,所以并未在意。
郑老疙瘩快步上前说:“我们有急事去县城,不得不贪夜走。”
一个保安队员指着汉子抬的麻袋问:“这是啥儿?”
乔五更说:“是猪。”
“妈的,上县城抬猪干啥儿,八成是偷的吧?”
郑老疙瘩笑说:“小子,你猜对了。”
两个保安队员忙拉枪栓,但眼前已伸过三把匣枪,吓得他俩丢下枪,高举起手。
林小凤等人通过哨卡,又走了一段路,一群汉子从树林里跳出,众人纷纷上马,乔五更把郭魁横放在马鞍前。
郑老疙瘩和另个汉子把保安队员的枪栓卸下,让他俩面朝哨房墙站立,威胁说若转身就开枪,而后两人放轻脚步退走……
林小凤等把郭魁驮到静谷庵后,令乔五更、郑老疙瘩率人回亮甲峰,只留下翠莲。她搀二姨在佛堂里坐下,怕二姨担心,事先未对二姨露一丝口风。
###看着地上抖动的麻袋,感到奇怪。
姚翠莲打开麻袋,放出郭魁,扯掉他嘴里的堵布,郭魁苍白无色,张口直喘,眼睛乱翻。
###看清了郭魁,惊得站起来,手指点着,半响没说出话,又跌坐在椅子上,牙关咬紧。
林小凤生怕二姨气昏过去,忙轻声唤叫。
郭魁呼吸平缓了,惶恐地扫视着,最后定看着###,不知是因###穿着尼服,还在他的记忆中根本不存在###影像,反正他没认出来###。
###好不容易从牙缝挤出一句话,说:
“冤家,你……你认得我吗?”
郭魁又仔细看一看,摇摇头。
“那你还记得碾子沟的韩秀芳吗?”
郭魁大惊失色地说:“你……你是秀芳?”
“二十多年了,扒了皮我认得出你的骨头。”
郭魁身子抖成一团说:“啊,真的是你。”
“你以为我死了,是吧?”
郭魁低下头,不敢正视###。
林小凤问:“二姨,你那么早认识他,他和咱们娘俩有啥仇?”
###未答。
林小凤央求说:“二姨,你说过抓到仇人就告诉我,你不能让我心里总犯嘀咕啊,他在这儿不好说,先把他押下去。”
姚翠莲欲拽郭魁。
###摆手说:“这个畜牲清楚自己做过的事,让他跪着吧。”
郭魁嗫嚅地说:“秀芳,我……我不是人。”
林小凤焦急地问:“二姨,你跟他……”
###镇静下来,说:“小凤,按说你……你该叫他姨父。”
林小凤和翠莲看看郭魁,又看看二姨,怔愣发呆。
###又说:“当年他不坏良心的话就成了我的丈夫,可他……你问问他,你叫他姨父,他敢答应吗?”
林小凤困惑地说:“二姨,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沉吟片刻,说:“你和翠莲还都是姑娘,二姨不该对你们说这些……唉,二姨的脸早丢尽了,今天再丢一次吧,我把过去的事讲出,你们听完,看看这个姓郭的是不是人,该不该杀。”
###未出家前,是碾子沟出名的美人,父母双亡后与姐姐秀丽相依为伴,姐姐成婚,搬到沟外,她讨厌姐夫,独自生活。十八岁那年,姐姐想给她寻个婆家,可她都告诉姐姐,她有了意中人。
这人就是郭魁。
那时的郭魁是个巡警,管六个屯子,山里姑娘腼腆,可对这个身着警服,穿皮靴,挎警刀的郭魁挺有好感,秀芳喜欢与他说话,求他从山外捎块花布,针线,头绳。郭魁乐不得帮这个忙,其实他种种殷勤的表现,都是为了引起秀芳的青睐,讨秀芳的欢心。这样一来,两人便亲近了。郭魁常到秀芳家吃饭,当然他不白吃,跟那个大粮户说一声,油,米,猪肉都送到秀芳家。时间久了,屯里传出头话,说秀芳和郭魁相好上了。
秀芳不在乎,郭魁已表示娶她为妻,想自己真的嫁给郭魁,不缺吃,不愁穿,也算是有福气。
一日晚,天降大雨,郭魁敲秀芳的门,他说从碾子沟路过,想避过雨头再走。
秀芳没起任何疑心,把郭魁拉进来,找出衣服让郭魁换上,又忙做碗面汤。大雨不停,天黑路滑,秀芳不忍心撵心上人走,将自己住的西屋腾给郭魁,她到东屋睡下。大约是后半夜,她隐约觉得前胸发痒,以为是跳蚤,伸手去挠,却触摸到一个人头,她打个冷战,睁开眼,只见郭魁光着身子,俯在她身边,解开她兜胸小褂……啊,她猛地坐起来,惊恐万状,推开郭魁,躲到炕角,身子筛糠似的抖着。
郭魁呼吸急促,喃语着,犹如一只困兽又扑上来。
秀芳哭骂着,与郭魁滚成一团,最终还是被郭魁压在身下,随着下身撕裂的疼痛,她迷幻地叫了一声,昏厥过去。当她再醒来时,四周寂静,窗外的雨也停下了,她痴呆呆地看着房梁,山里姑娘把贞洁看得比命都重要。
郭魁一声不响地坐在一边。
秀芳的意识逐渐复苏,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地跃起,发疯般扑在郭魁身上,又撕又咬。
郭魁抱着头默默地忍受,象只可怜的狗……
秀芳没有因此与郭魁断绝关系,相反更密切了,有了第一次,郭魁便时常偷宿在秀芳家,秀芳想到自己迟早要嫁给郭魁,自然也就半推半就,半年后,她怀孕了。姑娘未婚先孕,这在山里是极少有的,秀芳慌了,央求郭魁快点将她娶过门。
郭魁推拖说还没攒够钱,他不只一次对秀芳夸口,要把婚事办得风光气派,才对得起秀芳。
秀芳问腹中孩子怎么办,郭魁痛惜说暂不能要,秀芳那经过这事,不得已同意。她吃下郭魁弄来的坠胎药,胎儿打掉,她也病了近一个月,这期间郭魁一次未来,待她能踩硬下地,才听说巡警已换了新人。
秀丽说在妹妹病时未敢告诉她,郭魁已去了山外的太平镇。
秀芳不相信郭魁会忘了她,又是半年过去,郭魁音信皆无,她似乎才明白被郭魁抛弃了。她哑巴吃黄莲,有苦无处说,她没想过也没胆量去寻郭魁,似想,一个姑娘求野汉子娶她,人们还不把她当疯子?她心中的凄怨恐怕只有姐姐知道。姐姐劝她另找婆家,但十里八屯那有不知秀芳与郭魁的事儿,她是天仙也未必有人娶她,换句话说,就是有人娶,秀芳也不想嫁,她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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