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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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证-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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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汉子见白马跑了,忙跑去告诉林小凤。林小凤到峰口看着消失在雪原中的白马,快步向树林走来,她猜出是刘八故意放走白马。

  “八叔,你老糊涂了咋的,放跑它,拿啥过年啊。”

  刘八抹掉冻成冰楂的鼻涕,未出声。

  姚翠莲提议说另想个办法,春节要到了,再这么苦熬,恐怕拢不住人心。

  林小凤横下心说,选个吉日下山,纵有天大危险,也不能坐吃等死。

  姚翠莲把林小凤的话传下去,汉子们上来精神头儿,不少人开始盘算砸开大粮户吃什么,有的人甚至说他一顿能吃下一头猪,就在林小凤准备下山时,有人却抢先来到亮甲峰岭下。

  来者是杨天顺。

  进入腊月,山里山外,无论穷富人家都忙着张罗过年,杨家大院更是如此。杨天顺相对清闲了,山里各种武装都以不同方式猫冬,人人图个吉利太平,不愿再谈打杀之事,杨天顺不得不偃旗息鼓。他已听说“青山好”未下山,年关临近,他萌生了带些年货去亮甲峰的念头,他以为父亲不会同意,不想父亲答应的很爽快,还嘱咐他多装些东西。父亲始终未说出与林小凤二姨的仇事,杨天顺猜出父亲定有不愿讲的难处,但父亲对“青山好”这个态度,杨天顺为此费解。

  杨天顺带去满载的爬犁,有米、面、猪肉、粉条、糕点、香纸、蜡,还有用棉被裹包的白菜、青罗卜。临走时,父亲拿来一件皮大衣让捎给林小凤,他说从儿子的话语中,知道林小凤是个女中豪杰,他敬重她,他还说兵慌马乱的年月,多结交林小凤这样的朋友有好处。杨天顺听父亲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从父亲主动赠衣看出父亲与林小凤的二姨并不一定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林小凤又为什么说是血仇呢?

  杨天顺在亮甲峰下喊阵话。有人飞快来向林小凤报信。

  林小凤自言自语说:“他又来干啥儿?”

  姚翠莲到峰口了看后,回来报告:

  “五个人,三张爬犁,说是来谢上次不杀之恩,送些年货。”

  林小凤相信杨天顺的话,只是感到杨天顺来得太突然了,是的,她知道与杨天顺早晚还得见面,既使他不来找她,她也要找他的,确切说是找他父亲——她的杀父仇人。不过,她又对翠莲明确表示,再碰到杨天顺,也不会杀他的,她不想让杨天顺子还父债。

  姚翠莲小声说:“他在山下等着呢,是让他上来,还是……”

  林小凤说:“我……我不想见他。”

  姚翠莲说:“那我去把他赶走,不,绑上峰,这回你再杀他,我可不敢放他了。”

  林小凤翻了一眼说:“死丫头,你再胡说?”

  姚翠莲卟哧笑了。

  林小凤说:“你带人把年货扛上来,哼,不要白不要。”

  “杨天顺呢?”

  “你看着办吧。”

  绺子的汉子听说爬犁上是年货,纷纷随翠莲跑下去。

  杨天顺头戴狐皮帽子,黑大衣,脚穿皮靴,冲翠莲笑着拱手说:

  “姚小姐,我是来谢你救命之恩。”

  姚翠莲笑了:“俺称不上小姐,我不是说了吗,是大当家让放你的。”

  两人站在一边说话,别人听不见,刘八过来做揖说:

  “天顺,这可咋谢你好呢,不瞒你说,眼看要扎脖断顿了。”

  杨天顺拎过一个布包说:“八叔,我知道你老爱抽关东烟,这是特地给你带来的。”

  刘八露出豁牙,笑说:“难得你还记着我呀。”

  杨天顺说:“八叔对我咋样儿,我心里有数,你老暗示姚小姐放我的话,我还听不出来?”

  姚翠莲说:“杨大哥,你别叫俺小姐,怪难听的,你喊翠莲还不行?”

  杨天顺从爬犁上拿来叠得方方正正的两块花布说:“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见外了,这是给你的,不过,这不是报恩,两块布换一条命,我不太便宜了?”

  姚翠莲笑说:“杨大哥说话真逗人,这布应该送给大当家,你是不好意思送吧?”

  杨天顺往峰上瞟了几眼,翠莲猜着他的心思,说:

  “杨大哥,你别看了,我们大当家的病了。”

  杨天顺忙问:“小凤得的啥病?”

  “这……”翠莲语塞,转而笑说:“你不用惦记,过两天就好了。”

  “到底是啥病呀?”

  姚翠莲眼珠一转说:“是……是女人的病。”

  杨天顺不好再问了。

  郑老疙瘩过来问:“杨老弟,给老哥带点啥呀?”

  “唉哟”杨天顺笑说:“我真该打,把你忘了,对了,爬犁上有高梁烧,算是补过了。”

  郑老疙瘩大笑说:“我这人有酒就行。”

  刘八指挥汉子们往山上扛年货。

  杨天顺让随来的人,解卸下爬犁的马,往山上驮,他纳闷汉子们怎么不牵马下来。

  刘八说:“唉,不怕你笑话,山上只剩下大当家的马,还让我放跑了。”

  杨天顺当即留下三匹马,一张爬犁,爬犁上不了峰,盘在峰脚步下林子里。

  刘八感激地说:“人在难处,才看出谁是朋友,天顺,你别看大当家没下来,她的心事我知道,以后有用得‘青山好’的事儿,说话吧,我们不伸手,那可真不是人了。”

  杨天顺来亮甲峰两次,了解刘八,他这番话不是轻易说出口的。

  “杨大哥,按说到家门口,该请你上峰上住两天,可是年跟前了,我知道你急着回去,就不留你了。”翠莲暗想,直言拒绝杨天顺上峰,太不近人情,若说林小凤不见,又怕杨天顺生气,她这次与杨天顺相见,越看越觉杨天顺俊气,越谈越觉得杨天顺与林小凤般配。

  杨天顺从翠莲话中听出林小凤不愿见他,他不是心胸狭小的人,但此次未见到林小凤,实在是件憾事,他苦笑着说:

  “翠莲,你替我捎句话给林小凤,上辈之间的恩怨,不要扯到咱们这辈身上,无论她二姨与我父亲有多么深的仇,我都想和她成为朋友。”

  姚翠莲想对杨天顺说出林小凤与你父亲有杀父之仇,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她怕因此引起杨天顺与林小凤的彻底决裂。她天真的想,兴许有一天林小凤因喜欢杨天顺放弃报仇的誓念。

  “杨大哥,你别多心呀,大当家真的有病,你不信就上去看呀。”

  杨天顺说:“不,我上去怕她再杀我。”

  姚翠莲忙说:“不会的,不会的,她可想你了。”

  “想我?”

  “信不信由你。”翠莲嘻嘻笑着,从后腰抽出匣枪说:“这是你上次留下的,大当家让还给你。”

  “翠莲,你拿回去吧,有一天她能亲手递给我,我再接。”

  姚翠莲想了想说:“那也好。”

  刘八与汉子们搬完年货,先行上去了。

  杨天顺指着脚下的包袱说:“翠莲,这件皮大衣,是我爹送给小凤的。”

  “你爹?”翠莲知该不接不该接。

  “小凤不敢要,怕她二姨责骂她?”

  “大当家的二姨已死了。”

  杨天顺一怔,想问问林小凤二姨的详情,又一想翠莲不会说的,便敛住口。

  姚翠莲与杨天顺道别回到峰上,把杨天顺的话原原本本学给林小凤听,又把大衣递上去,她没提杨仁德,说是杨天顺送的。

  林小凤抚摸皮毛发亮的大衣,神情复杂,黯然好久无话。

  春节到了,除夕之夜,这在家家是有许多规矩可讲的,亮甲峰一切从简了,只求个热闹。筒子房门前,扫得干干净净,一根高高的松杆上端挑着个大灯笼,红烛光在黑暗的群山丛中婉如一轮燃烧的月亮,灯杆边是天地桌,供着天地爷,几个碟碗里盛着炒好的菜和新煮的饺子。汉子们轮番地敬香,祈祷着,求神灵保护自己万事如意。

  筒子房门上贴着门神爷,两边是对联: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这是杨天顺送的,也是他亲笔所书,字刚劲潇洒,亮甲峰上虽没有人认得字,但看了都觉得鲜艳夺目。房内对面大炕破例搭上木板桌,大碗酒大碗肉,还有热气腾腾的饺子,这是翠莲和几个手巧的汉子包的。在亮甲峰能吃上这样丰盛的佳肴,太少见了。夜半,峰上没钟表,全凭天幕上的牙月判断。此为良时,要接喜神,“青山好”无神可接,便挑起鞭炮,众汉子围着,林子凤点燃,清脆的劈啪声,震憾着夜空,震憾着群山,也震憾着汉子们的心。待鞭炮燃尽,汉子们依次进屋,又依次坐下。

  林小凤率先端起酒碗,她本想说几句拜年话,可望着这些衣衫褛乱,脸上黑红,无家可归的汉子,她嗓子象塞上棉花,她知道什么福啊喜呀,与他们不沾边,她怕汉子们觉察出她的情绪,引起伤感,便说:

  “各位弟兄,论起岁数,你们是我的哥哥,大当家的位置,是你们抬起的,往日小妹有不懂事和得罪你们的地方,你们多担戴,小妹这碗酒,一向大伙儿拜年,二向大伙赔罪,三是日后还要一个心眼儿抱成团,来,大伙干了。”

  众汉子齐声说:“谢大当家。”

  林小凤也喝下半碗,人都说过年欢喜,可她心情却极不好爱,这个春节,若不是杨天顺送来年货,真不知该怎么过。想起杨天顺,她心中就……大概为了麻木自己,扫去烦恼,她不停地喝着酒。

  汉子们几碗酒下肚,丑态百出。狂呼乱叫,东倒西歪。

  姚翠莲坐在林小凤身边,担忧地劝林小凤不要再喝,林小凤不听,反让翠莲陪她喝。

  “大当家,你喝醉了。”

  林小凤手扶着翠莲的肩头,怪笑说:

  “你……你说谁醉?我……我要喝,你管不着。”

  姚翠莲扶起林小凤说:“走,咱们到里屋去喝。”

  林小凤笑了,舌头都硬了,说:“走就走……咱俩对着喝。”

  姚翠莲把林小凤扶到里间炕上,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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