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猜看。”
杨天顺摇摇头。
“我妹妹青青。”
杨天顺脸红了:“汉国……”
“我能拿自己妹妹开玩笑,你同意吗?”
“小青,她……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你同不同意,给个痛快话。”黄汉国有些急不可待了。
“你不要搞包办啊。”
“青青是我妹妹,你是我的朋友,我从中牵线,你俩儿同意算,不同意拉倒,这咋是包办呢?”
“你得让我考虑考虑呀。”
黄汉国想了想说:“你说得也对,这事不能草率,天顺,你该相信我,我为你也要为青青负责,你知道,我这个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她嫁给不知底细的人,我能放心吗?我已仔细想过,你们俩个儿很般配,对了,青青也特别爱读书,还是个高小毕业生呢。”
中午,两人在葡萄架下对饮起来,杨天顺不会饮酒,但这种场合不能不喝,几盅酒下肚,脸挂上红色,谈兴也越发地高涨,两人从目前的各自境况,追忆起学生时代,说到有趣的地方,如孩子似的哈哈大笑。
“哥哥,你笑啥儿呢?”一个姑娘欢快地跑进院门,她乌黑的秀发时兴地散披在肩上,妩媚的亮眼,隐着调皮的光泽,她就是黄青青,当她看见哥哥对面坐着个生人,略有羞涩地一笑。
黄汉国指着杨天顺说:“青青,你看这是谁?”
杨天顺站起来,冲黄青青笑了笑,轻唤说:“青青,不认识我了?”
黄青青定视杨天顺片刻,恍然大悟,扑上前,欣喜地说:
“你是杨天顺,天顺哥……”
“长这么高了……”
黄青青抓住杨天顺的手摇动说:“天顺哥,早就听哥哥说你回来了,咋才来呀?噢,是不是读大学不认识人了?”
杨天顺悄悄地把手从黄青青手中抽出来笑了:“青青的嘴也变得不饶人了,记得小时候,动不动哭鼻子,有时哭得坐在地上,怎么哄也不起来。”
黄青青咯咯地笑说:“天顺哥真是好记性,可你不会忘了,你爬树摔下来,不是也掉眼泪了吗?”
黄汉国见妹妹与杨天顺这样亲热,对促成这对姻缘更增添了信心。
“青青,这儿有葡萄酒,该你陪天顺喝了。”
黄青青斟满一盅,刚欲端给杨天顺,又放下了。
“瞧我,光顾高兴了,把客人忘在门外了。”
黄汉国和杨天顺一愣,回头看并无人。
黄青青跑出去,不一会儿回来,后面跟着一个青年男子,穿灰色上衣,裤线笔直,黑皮鞋,面目清瘦,眼睛里深藏着忧郁,一看就是个有学问的人。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日文老师霍颜平,这位是我哥哥,这位是我哥哥的好朋友杨天顺。”
霍颜平得体地行了个注目礼。
黄汉国,杨天顺与霍颜平热情握手,黄汉国对霍颜平的名字耳熟,他不只一次听妹妹说起这位老师,没见过面。
“霍老师是啥儿时候来的?”
“刚到,黄青青同学就邀我来府上,实在有些冒昧。”霍颜平说话抑扬顿挫,有节奏感。
黄青青说:“霍老师来到院门外,说我哥哥是军人,怕屋里开军事会议,非让我先进来看看,真有趣儿。”
杨天顺问:“霍老师在哪儿所学校任教?”
“原在省城,前不久响应本县家乡人回家乡效力号召,应聘到县国立高中。”
杨天顺想起上月里黄汉国说妹妹去县城看望老师,想必就是他了。
“霍老师是本县人?”
黄青青说:“霍老师是在太平镇舅舅家长大的,他舅舅是商会孙会长。“
“噢,原来如此。”
黄青青进屋拧来湿毛巾递给霍颜平,让霍颜平揩擦脸上的灰尘,看得出,她对她的老师是非常尊敬和关怀的,随后她又附在黄汉国耳边小声说她的老师还没吃午饭。
黄汉国出去让护兵又弄来一些酒菜。
黄青青将杯盅洗过,重新摆上,四个人边吃边说着话,气氛虽不如刚才那样热烈,但话题还是挺广泛。
霍颜平不乏书生之气,他见黄汉国、杨天顺与自己年令相仿,且一个是军官,一个是大学生,便一再谦虚不要以老师相称,直唤其名,他说他非常愿意结识有才学的人。
黄青青拍手叫好,不过她还是一口一个老师称呼着。
“颜平兄在日本留学三年?怪不得日语说得那么好。”黄汉国这样称霍颜平不是推崇,而是客套,他对杨天顺从不称兄道弟,认为那样太俗气。
“从日本回来后就当老师,若日语说不好,岂不是误人子弟了。”霍颜平不那么拘谨了。
“你在日本几年,想必对日本的国情是很有研究的,这方面你能否讲一讲吗?”杨天顺想起刚才与黄汉国所谈的“要事”。
“具体指哪一方面呢?”霍颜平自然愿意显示自己的渊博学识。
“日本人凭什么敢在我们东北横行霸道,我们又为什么准许日本人横行霸道,是我们天性软弱,还是我们的政府腐败无能?”
“你所问的实质是两个问题,我先回答第一个。”霍颜平不愧是老师,解答起来,层次分明:“日本人之所以能在东北站住脚,一句话可答,皆因他太强盛了,以强盛来讲,国家是不分大小的,日本已有近百年的工业发展史,当他们的发展达到某种饱合,势必要扩大视野,把过剩的精力,发泄到外部,在目前讲,这个外部就是东北,而我们东北,虽地大物博,但人们的思想陈旧,统治者沿用几千年的治国方法,这就使东北极端落后,所以,难免不有人趁虚而入。”
黄汉国问:“这么说日本的侵入是我们经济落后造成的。”
霍颜平极干脆地说:“是的,这一点确信无疑。”
杨天顺有不同见解,他承认东北经济不发达,但不能因此日本人就肆无忌惮,若按这个弱肉强食的逻辑,体壮的人无故殴打体弱的人,那还有什么公理呢?他想反驳,又一想是自己邀霍颜平讲的,怎么好让他下不来台呢?
黄青青双手托着下颏,听得聚精会神,眸子凝视着霍颜平,极为敬佩。
黄汉国问:“那么第二个问题颜平兄是咋儿看的呢?”
“杨天顺在提出这个问题时已做出了回答,那就是我们确实天性软弱,我们的政府也确实地腐败无能。”霍颜平辅以手势说:“我们的政府早该做手术了,这个手术自己做不了,那么只好请日本人做了。”
黄汉国说:“颜平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日本人过于骄横,随便欺负中国人,令人气愤。”
霍颜平一笑说:“日本是个具有高度文明的国度,我认为某些人的作法,不能代表日本,我想这是暂时的,将来会好的。”
“假如中日发生战争,哪一方会胜呢?”黄汉国进一步问,他把霍颜平当成国事专家了。
霍颜平不加思索地说:“日本必胜。”
杨天顺实在忍不住了,但他毕竟有教养,心中反感,面目不想表现出来,他笑着说:
“你可否还记得骄者必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两句格言?倘若中国百姓,为其生存,不甘受日本人欺压,都起来反抗,将会是什么局面呢?”
“真如你说这样,结局难以预料,可惜的是我们百姓历来是逆来顺受。”
“依我看,你是逆来顺受的百姓中最杰出的一个了。”杨天顺不喜欢讽刺人,这句话是情不自禁说出的。
“你这话的意思是……”霍颜平语塞,脸一阵红白。
黄汉国忙打圆场说:“朋友相见,随便闲扯,来,喝酒。”
黄青青没觉出哥哥与杨天顺的神情,笑说:“你们谈得太投机了,菜都凉了,我去热一下。”
这时,护兵进来说有人求见,黄汉国刚想问是谁,那人已跨进院门,是位姑娘,短衣、长裙,过膝的白布袜,脸宠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流海齐眉,乌发盖耳,走路稳重。黄汉国并不认识她,刚要开口问,那人唤说:
“表哥。”
霍颜平忙起身迎上前,亲切地说:“表妹。”
黄汉国大悟,这表哥唤的是霍颜平。
“表哥,你回来咋不先到家呢?”表妹话语嗔责,也透着亲昵。
“我刚要回去……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表妹一笑说:“你一下车,我就听说了,等你不回去,只好找来了。”
“这是我表妹孙玉环。”霍颜平依次做着介绍。
孙玉环是孙贵发的独女,生在富贵人家,却很有礼貌,点头致意,当目光落到杨天顺身上时,她笑着说:
“我认识你,杨家大院的二少爷,东大的大学生,叫杨天顺,对吧?”
杨天顺一愣,问:“你见过我?”
孙玉环笑着点头。
杨天顺思忖着说:“我也觉得你面熟,噢,你就是那个被卖的小女孩吧?”
黄汉国兄妹听了这话,吃惊不小,难道有钱有势的孙贵发的女儿,竟是用钱买来的?不对,孙玉环有这番身世,怎么还会笑呢?
杨天顺解释说孙玉环曾在县国立中学读过书,低杨天顺两年,一次学校演出,杨天顺因国文出众,被推为组织者,孙玉环所在班演的是小话剧《人财两空》。其剧情是一个贪财老者,以五根金条之价把女儿卖给一个打把式的艺人,老者拿到金条,去省城兑现大洋,不想黄金是假的,他险些吃了官司,待他暴跳如雷回来寻找那个艺人,艺人已带着老者的女儿远走他乡了。孙玉环就扮那个被卖掉的女儿。
大伙儿听了杨天顺的讲述,笑了起来。
黄汉国说:“我去府上几次,没见过孙小姐。”
孙玉环说:“你和我爹都是官场上的人,说的都是官场上的话,我露面我爹还不骂死我。”
杨天顺问:“孙玉环,你怎么不考大学呢?我们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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