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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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明珠-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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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你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个城市的劳动力资源和就业岗位会缺乏或者不足,大自然自力更生和自生自灭的生长能力在这个城市里从来都不会让你失望。所有的人汇聚在这里,低头脚踏实地,抬头仰望星空,争食这为数不多的几口氧气,拥挤着生存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在商海上驰骋的,在宦海里沉浮的,在媒体中奔走的;坐在车上的,走在路上的,爬在地上的;调咖啡的,卖煎饼的,拾垃圾的;吃西餐的,舔盘子的,啃冷馍的;用头脑赚钱的,用体力卖命的,用**谋生的;智斗,强取,色诱……

    上海越来越像是一架制造财富的机器,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分每一秒,这个城市里的人都在用生命和鲜血推动着这架机器,以光速的运行速度运转下去,滚滚向前。数以亿计甚至数以亿亿计的财富被压榨和创造出来,有的人住在金钱雕砌的鎏金殿堂里,有的人却连金钱的味道也无法嗅到。财富以光速的速度创造出来,并且以光速的速度分流出去。在这里,贫富的差距,从来都是天堂和地狱的距离。等级是分明的,秩序是混乱的——天使在地狱里扑腾着翅膀,魔鬼在天堂里狞笑。狄更斯会告诉你: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属于上海的时代,属于在上海生存和漂泊的每一个人的时代!在这座城市里,城里的人不曾打算出去,城外的人拼了命想要挤进来,上海——正在用一种摩登时尚的方式告诉你:原来钱钟书《围城》里描述的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宦淑瞬间觉得悲哀,一阵阵的悲哀从她的骨髓里流淌喷涌出来,包裹着她,熏染着她。她觉得自己像是罗马军队里的无名小卒一样,被众人簇拥着,去攻克斯巴达,去征战雅典。在薄雾弥漫的晨曦中,翘首盼望,拿着矛,举着盾,像是对准了敌人,又像是对准了那东边还未升起的太阳,进行一场胜败不明血肉厮杀的战争,无停战日期。宛如这漂泊的生活一般,无止境,无结束日期。

    “罗亚琳下定决心要来上海闯荡喽,这个摇篮里的娃娃终于要**了呢,你可得多为她费点儿心思啊。”宦淑的哥哥在电话中告知宦淑,提醒她好好关照罗书记的宝贝女儿,那口气就好像是他曾经亏欠罗书记极大的恩情一样。

    罗亚琳的上海之行受到了万众的瞩目,长途电话一个个地打过来,父母的叮嘱,罗书记的托付,亲戚的期望,宦淑心知肚明。

    的确,在罗亚琳完成学业不久之后,她便立志,要从遥远的湖南来到上海轰轰烈烈地闯荡一番,不靠父亲不靠其他人,自己闯荡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多么励志的故事!她也像所有人一样,迷恋和憧憬这里浪漫而富有传奇色彩的一切——胜利的掠夺,时髦的装扮,浪漫的爱情;在太阳下闪光的玛瑙石,比钢筋还要粗壮的项链,比泉水还要纯澈的翡翠,无论是砸还是摔都不破损的金银饰品;一曲曲动听的华尔兹,一场场美妙绝伦的舞会,一桌桌色香味俱全的满汉全席;挥金如土,奢侈过度,笙歌乐舞……所有的一切,在这样一个文明开化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里,都足以刺激和麻痹一个人的神经,使她忘却激烈的厮杀,无情的践踏以及肮脏的交易。她将为之奋斗和拼搏!

    她怀着希望踌躇满志地到来并叮嘱宦淑:“凌晨六点到车站接站,在太阳为东方天空的鱼肚白染上第一抹鲜红的时候,在雄鹰划破万里长空的第一缕晨雾的时候,在草木睁开第一只眼睛的时候,在你听见我乘坐的列车到来的第一声鸣笛的时候,在月台上迎接我,展开双臂拥抱我,让我加入这海上漂的洪流——我将开启一扇焕然一新的命运之门!”

    宦淑回忆着,依旧踯躅在洒着几缕朦胧月光的月台上,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罗亚琳肉嘟嘟的贵气的圆脸庞。

    “小孩的脸肉多又圆,一看就是富贵相。”——办周岁宴的时候,来客们当着书记的面称赞道,多少带了些阿谀的成分,但都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罗家人也就早已经不再放在心上。如今,他们的目标,或许早就从呵护这天生的富贵相转变成为要培养她**的性格和人格层面去了。

    且不论什么**的人格和性格,说起这罗亚琳,宦淑认为,不管她富贵或者不富贵,在她所有的特点之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莫过于她对上海的“热爱”。凡用餐非上海菜不吃(这对无辣不欢的湖南人来说是很难做到的),凡汽车非上海造不买(当然是不允许她父亲买),凡名人非上海本地出生不爱(非上海本地出生的名人知道后是否会觉得悲哀);把上海的权贵作为崇拜的偶像,看有关上海的新闻和影视剧,称赞上海的每一处景观,游览上海每一个她觉得有趣的地方,甚至还把定居上海作为她人生的终极梦想。

    但她的人生中也有遗憾,其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上海度过她的学生时光,自己本身的成绩不好,拿不到本科学位,对父母的依赖性还很强。打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经历过什么人生的大风大浪大喜大悲。父母自是十分疼爱她,把她捧在手心里含在嘴巴里,小心翼翼的,唯恐哪天她摔了化了,只能对她呵护有加。

    听说,这次要不是女儿吵着闹着以死相逼要来大上海闯荡一番,恐怕罗奇斌还放任她在家玩过家家和堆积木呢。

    “我千山万水长途跋涉地来一趟可真是不容易嘞,抱着矢志不渝的决心做个海上漂要闯出一片前途来就更不容易嘞”——罗亚琳近来三番五次地在电话中跟宦淑提起她将要面临的困苦和辛劳,声情并茂。

    每当听到这句话,宦淑都要打趣她,道:“赶来赶去不容易?以后在上海找个男人嫁了不就梦想成真了?”宦淑这话本是一句玩笑话,但没有想到罗亚琳听罢后,倒是当了真。

    她在电话的一头带着七分骄傲三分羞涩道:“我要是嫁入这上海滩,肯定不是名媛嘞就是贵妇嘞。”

    宦淑起先不以为意,但过后想想也有几分道理。要把这道理说明,就不得不先提一段陈年旧事。旧事还得追溯到她们的上一辈,上上一辈,家族的兴衰还有恩怨,怕是都会有所掺杂。

    罗亚琳祖父曾是抗战时期的名将,战争胜利后被赋予极高的官爵和荣耀,但却命途多舛,偏逢十年动荡。为了躲避那个时期的迫害和残杀,他不得不“遁世归隐”,全家人凭着上善若水与世无争的品格低调过活才侥幸死里逃生。在那样一个社会动荡的十年浩劫时代,经济萧条,政治混乱,大家都忙着扫除四旧,批林批孔,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因此,自从祖父退居归隐之后,罗家原本殷实的家境便在社会动荡的冲击下每况愈下。等到罗奇斌出生的时候,罗家已经家道没落,像是走到了晚期的封建社会一样,整个家族的经济框架已经七倒八歪摇摇欲坠,一家二十几口人挤在随时都会被蛀虫吞噬的祖屋里,很是寒碜。

    在那段时间,覃家的家境是优于罗家的。罗家人对覃家人也是恭敬奉承,有意巴结,加上动荡之中罗奇斌父亲又不幸逝世,覃家更是占了上风。

    但自从罗奇斌诞生之后,这样的景况便发生了转变。的确,他的诞生就如同上帝赐予这个苦难家庭的救世主似的,驱散了笼罩他们的低沉萎靡之气,为他们攀比、好胜和要强的心理注射了一剂强心剂,使他们再次昂首挺胸趾高气昂起来。罗奇斌幼年的时候,便敏而好学,刻苦好学,受“学而优则仕”的思想影响,他从小便立志要是凭着自己的努力,重生和振兴整个没落的家族。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不负众望,作为同一辈中年龄最小的子孙,他绝对算得上个兼具政治头脑和冒险精神的梦想家。动荡结束之后,他参加了新中国中止十年之后重新恢复的高考,凭着岁月历练出来的灵敏嗅觉和圆滑的处世之道,他被成功录取为乡里的一个小干事。目睹了社会的大动荡大变革之后,为官处世的道理深谙在心自是不必多说,加上他在位期间又安分守己,勤勤恳恳为人民办事,为官清廉,未见得半点玩忽职守和徇私舞弊的端倪,因此很得百姓爱戴。

    罗家从此又变得赫赫有名起来。

    宦淑的父亲曾对宦淑说:“你罗伯伯办公室里悬挂的画像都是像管仲、萧何和房玄龄这样的古代名臣,为百姓办事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就难怪他入仕几十年来,能从宦海里的无名小卒成功晋任为市里威望并存的罗书记 ;。多么好的一位书记,你得多多向他学习学习!”

    宦淑的父亲,甚至整个覃姓家族都对罗书记赞赏有加,他们称他是“人民的好公仆”、“社会的顶梁柱”——当然,那是在他们有求于罗书记的时候说出的赞语。

    覃家的老一辈,也就是宦淑的爷爷覃天柱,曾和罗家有过一段不浅的交情。是在抗日战争的衡阳保卫战时期,覃天柱作为罗奇斌父亲军队里的一个年轻小卒,有一次舍命为其从敌军营地偷来一包老刀牌香烟之后,他便在军队里声名鹊起,众人皆知。军队里的人都知道这位抗日将士是嗜烟如命的,加上那个时候战地香烟资源紧缺,像“哈德门”、“老刀牌”、“大前门”和“三炮台”这样的名牌香烟更是少之又少,见都难得一见,更不要说抽上一口了。而覃天柱能给军长弄来一包“老刀牌”,理所当然地,他成了军长最器重的心腹。

    但时间飞快,如今将士西去,覃天柱也年事已高,可历史终究是不能忘记的,他也算得是为抗战做出了突出贡献的革命将士。只是,如今覃家人大多不愿提及这段历史,毕竟把成为杰出革命将士的缘由说成是因为替军长偷了一包香烟,难免惹人口舌,遭人非议。所以每逢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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