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你想说了,我们再做朋友吧。”
起肆拉着过来的周星星就要离去,却被程远一把拽了过去,“其实那个魂魄不算是千河。”
“你说什么?”
“我只知道这么多。”
“我不信。”起肆拽开了他的手,“知道我为什么怀疑你吗?周阿语不来找我,我其实想不到这里来,我这么笨,是不是很好骗?”
在公车上周星星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苏起肆,很少看到苏起肆生气的,基本上周星星都以为苏起肆是没有脾气的。这真的是她第一次看到苏起肆生气,她只觉得周身都很寒冷。
不过周星星还是有壮士扼腕的勇气和胆量,于是她问,“程远惹你了?”
“没有。”
“还嘴硬,你又有王子又有骑士的。”周星星说完,又陶醉了,苏起肆不解的问,“哪里来的骑士?”
“程远啊,人家对你的心意你不知道吗?别装啊!”周星星指着苏起肆还要慷慨激昂一番时她到站了,起肆拍掉她的手说:“小心被门夹。”
“其实程远比丁娘娘重要。”周星星起身时还是说了这句话,说完后她也不敢看起肆的表情就快步跳下车。呆愣住的起肆,她要说什么呢?某种程度上她时常想起程远,而陈辞就像是永远都会呆在一个等她的人,只要她想了陈辞就会一直在那里,只需要回头,从来不会担心陈辞会离开。
第十九章
起肆从课桌上坐起来,她终于肯定,那不是程远也不是礼貌,他是长安,陈长安。
翊卿喝完杯中的茶才抬起眼,身后三月的梨花零落在她的衣裙上,而眼前的男子比这层层落花还要好看的脸上却是漠然。抬手揭去肩上的花瓣,翊卿笑着说,“不知道你会不会做梨花糕?”
男子没有说话而是走近了两步取下腰间的玉坠挂便在树枝上。翊卿低下头又是皖尔一笑,“如此也好,你回去罢。”
男子走后,梨树下的翊卿似在自言,“这事不成,我心里早已清楚的。”
不过还是在期盼,做一个梦也好,在梦中她还是使得双剑的少女,那六十八套的花式她耍的那样好看,他总说:“你这剑就只能耍给我看,出去了别人是要笑话的。”
那天她带着自己仅有的几个随从还可以在战场上救下他的时候她都觉得应该是老天打了瞌睡,一切的发生仿佛奇迹一样,那一刻心底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恐惧全部涌了上来,可是只要抱着他,还可以触碰到他,这一点点的安宁就能够抚平一路的艰辛了。
如今如今,陈国世子的婚期便在眼前。翊卿不想再念曾经的花雪与风月,心底的不甘也就随着陈酿沉淀在不知道哪里的身体里。
秋雨朦胧,青石台阶上翊卿的裙摆被流下来的雨水浸湿,她没有来得及打理便望向山头,那里埋的是家人。
那一战,死的是临家的忠魂烈骨,不过,王都不在乎了,现在这里只有不得名字的孤魂和野鬼。
回忆至此翊卿握紧了手中的竹篮,弯腰放下亲自酿做的酒笑道:“阿爹,翊卿今年做的酒似乎不及去年了,阿爹可不要见怪。”
飞燕划过枝头翊卿才惊觉时辰已晚,她收拾好坟头的枯草拾起裙摆正要离去转身却看到那人就在身后,不知是站了多久。旁边是他的世子妃,甚是温婉可人,翊卿便多看了几眼。
难得他还会来,即便不见她。
如若要她安存一世,最是不得相见。他记着这句话,娶妻那天想去看看她。梨树下她看着玉坠最后离去,那玉坠就那样飘在风里,不一会儿就掉落下来。一会儿她却又回来,拾起地上的玉坠,笑着道:“去换坛好酒也很好。”
岁月长久,斯人皆老。
是翊卿心心念念的长安,起肆捏紧了手中的三月梨花,斯人皆老翊卿却不肯老。
程家那个小区外,起肆一直等到九点才见程远从里面出来。
起肆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陈国长安,是子民的愿景。”她看着他,一直是把他放在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位置的,可是现在自己仰着头看向他的时候他淡然的样子,起肆不知道那些在乎值不值得,那些日日夜夜有没有白费。苏起肆不想的,礼貌怎么会呢?所有的接近怎么会都是图谋,喉间的那三个字还是溢了出来,“陈长安。”这个名字那么陌生。
面前的人起肆第一次觉得那双眼睛里是岁月沉淀后的从容,难怪她一直都看不懂,所以她也不想再做挣扎,取下来自己的手镯说:“你最终的目的是这个吧,和周阿语一样的目的。”
“起肆。”
“我直到今天才明白。”起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可是她不得不整理下自己的语气才能再次开口。
“这镯子便是翊卿,你想要的是她,当初她找到方法永远留在这手镯里,她相信你会找到她你们会永远在一起。”
“你可以告诉我的。”起肆抓住程远的胳膊,她想她现在这个样子太难看了,不过都不重要了。
“你找到她了,同样你也找到了苏家,现在,我就把翊卿还给你。”
“起肆,对不起。”
“而苏家,就像一个笑话,守护着这手镯。”起肆推开了眼前的人,“什么以鬼养人,狗屁!”
“苏家只是守着这镯子的一道工具而已。”
“你也只是需要苏家做这个工具而已,所以每一代都有苏家人为这魂魄送命。”
“你怎么能狠心呢?”
“现在,你终于长生了,马上就可以和你的翊卿长相厮守了,你是不是特别高兴?!”
“我这命不知道王,还要吗?”曾经眼前的这个人他只是喜欢棉花糖,他只是喜欢揪她的头发,他只是有点自以为是。而如今,所有的一切是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起肆觉得说了这么多,她很累了。
“你这么好,我不想你难过。”程远收过手镯,这一刻他身上的雍容气质起肆才感觉到,这是一个君王才有的气度。
是不是苏家太蠢?这所谓的忠诚,苏家已经完成了。起肆忽然想起父亲,他因为可以帮助一些魂魄才能对锁住的魂魄少一些愧疚,但终究不能,他深知那么多的魂魄只为守住那一人,所以他选择了结束。
起肆不知道是不是到尽头了,身边的魂魄重重围在她四周,越积越多已经没有办法看到前方的路灯,最后一丝光晕蔓延在她眼睛里,微毫的希望在现在都是绝望的布景。
它们撕扯她的头发,咬住她身体每一处皮肤,噬心啃骨之痛。却又感觉身体越发轻松,飘飘荡荡的,似浮萍又似柳絮,起肆想,这样也好,她得到的现在全部还给它们。
有多痛?脱骨,削肤?
父亲是不是也这般痛?起肆想父亲也这般痛她便哭了,可是到底有没有流泪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每一处都在被吞噬,她不知道原来还可以看着自己这样死去。
那么多张脸出现在她眼前,起肆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住了。
想起葬礼上,父亲附在她耳边说,“别怕,爸爸在这里。”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那些东西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得到,她抱着父亲的腰瑟瑟发抖。
从来没有谁是天生就那般勇敢的,她努力了太久才不至于在人前表露恐惧,但其实那些害怕从来都是深入骨髓的。
现在,她也怕,可是没有人再对她说,“别怕,我在这里。”
“别怕,起肆。”
远处的程远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一刻他眼中的淡然和漠视让人害怕。直至前方空无一物他弯下腰拿起地上的手镯说,“翊卿,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牺牲多少,值得。
阳光洒满了整个校园,昨日种种如昨日死。
苏家动用了自家所有的势力都没有找到苏家大小姐,客厅里苏起起抱着自己坐在地毯上,苏起魄匆匆赶回来后坐在她旁边。一整夜都不见苏起肆,苏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苏湛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从警局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苏起起跑过去问:“怎么样了?”
苏湛紧皱的眉一直都没有松开过。
直到北苑他对着苏起魄两兄妹说,“起肆应该是出事了,我终究是晚了一步。”
“叔叔?”
“你们不知道,这是苏家的秘密。”苏湛将手插进口袋说,“每一代苏家人中都有一人是与鬼魄打交代的,你们这一代,是起肆。”
“叔叔,你在说什么?”
转身看向窗外,苏湛说,“我也希望你们今天听到后就忘记,永远不要对人说起。”他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说,“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些话我只说这一次,而起肆,我一定会找到她。”
这一刻,苏起起终于明白,她对苏湛的迷恋,不仅仅是那副容貌。而自己每次的害怕也都有了缘由,那,起肆怕不怕?自己身后的苏起魄一直没有说话,七七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个秘密已经颠覆了他们对世界的认知。
晃眼三年已过,苏起起忙着去大学的行李,途径北苑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三年了,苏起肆没有一丝消息。
和周星星通过电话,两人约好下午去送陈辞。
彼此都已经大一,如果不是暑假回家碰到,也已经很久不见了。回房间换好裙子的苏起起对着镜子取下耳钉,一进来就看到她夸张耳钉的苏起魄很不喜欢的表情说,“你这上了大学后,性子倒是变了很多。”
换成耳坠的苏起起最后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转回身对倚在门边的苏起魄说:“不好吗?倒是你,我的哥哥,你至少也该谈个女朋友了吧。”
瘪瘪嘴的苏起魄站好身子后只说,“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说完便下楼去了,现在他在家里公司实习,每天忙得和苏湛有的一比。倒是苏起起便不能总是去缠着他了,对着苏起魄越行越远的背影苏起起收起了笑意,右手抚上耳坠,她想好好活着,热烈的活着,带着起肆那一份活着。
刚下车便看到刚刚走到自动门边的周星星,苏起起一声大叫,吓得周星星停住脚步匆匆往回走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