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蒙特拉终于忍不住大声嚷道。他也感到一种凉意漫遍自己的全身,刚才还燥热非常的天气似乎也变得凉爽起来,但这种凉爽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城下的人依旧静静地站着,没有发出哪怕一点声音,魔武两眼微闭,一动也不动,对蒙特拉的话置若罔闻。
“城下来的是谁?报上名来,免得误杀。”蒙特拉再次大声嚷道。刚才喊出的话没有得到一声回音,使他感觉有如在万丈深渊上一脚踏空一样,有点儿仓皇失措。不过,他毕竟也是一名身经百战的将军,很快又定下神来。
但是,蒙特拉的士兵们可就没他那样镇定自若了,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打起冷颤。在六月天,打冷颤的确是一种难得一见的事。
还是没有一丝回响,城下的人好像故意要以沉默来对抗对方的喧闹,来表示出自己的轻蔑一样,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蒙特拉将军说话,你们聋了吗?”一个士兵放声骂道。他不是由于要替自己的将军出口气或者因为勇气而骂的,而是因为害怕,害怕使他忍不住要说话。
魔武冷冷地抬了抬头,用冰冷的眼光向城上瞥了一瞥,没有人看见他做出任何其他的动作。城上那个刚刚大嚷大叫的士兵突然无缘无故地倒了下去,身体从城上直摔下去,没有人听见那士兵发出哪怕一声的惊叫,人们只知道一个事实:那士兵已经死了。
那士兵眼眶迸裂,无尽的惊讶和恐惧布满了他的双眼。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开口说话,或者,干脆宁愿自己生来就是个哑巴。
“魔武阁下,埃南罗与贵军团向来并无摩擦,借问一句,为何带兵来到这里?”蒙特拉见状,心头大惊,用一种比刚才客气一万倍的语气说道。暗自想道:如果刚才他想杀的是自己,自己恐怕也早就一命呜呼了。一股寒流直涌上他的脑门。
“我们希望从这里借过!”魔武轻描淡写地说道,那语气仿佛可以让整个世界结冰,让人想起了冬天的地狱,如果地狱也分季节的话。
“借过?”蒙特拉诧异万分,他听到了自出生以来最奇怪最狂妄的一句话,城下这个人说这句话仿佛是把卡西特当成自家的后院一样,可以自由出入,“断无此理,卡西特是埃南罗的边境城市,岂是毫不相关的人可以随便出入的?要是这样的话,还要设置这个城市干什么?要我来干什么?”
“好。我给你一分钟考虑清楚。”魔武淡淡地说道。
“黑暗斗士王,看来对方不会答应哦!”军务官格里高尔忍不住插嘴说了一句。
“不就是借过一下吗?何必闹得双方都不愉快呢?”魔武冷冷一哂,“我相信他会答应的。”
“哦?”格里高尔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到一个这么厉害的人,想法竟可以简单到这种地步。不过,格里高尔却不知道魔武一辈子潜心武学,对于世事人情本来就不大了解,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并不奇怪。
“更何况这种不愉快会要了很多人的命呢!”魔武又说了一句。
“谁的命?”格里高尔侧头对着魔武。
“自然是城上的那些人的了。”对这个问题,魔武不值一哂。
“我考虑好了!”蒙特拉表情十分激动,“你到底是谁?是谁让你来消遣我的?”
“这个世界上本来有一个人是可以让我为他去做一切事情的,可惜……”魔武有点激动地说道,“现在没有人再能派遣我,没有人!我还是劝你考虑清楚一点。”
“不,不用再考虑了!断无让路之理。”蒙特拉脸色恢复了平静。
“好!”魔武冷冷地说道,“你们自找的。”
蒙特拉和城上的士兵们几乎同时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刺进自己的肌肤。
※※※
“去吧!至纯的暗黑力量。”魔武默念着咒语,尽量地催发自己全身所积蓄的魔法力量,一直到了最大的限度。
实际上,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那种不用念咒语就可以将自己的魔法力量完全发挥的境界了,但出于习惯,他还是念了念。
这样一招,魔武是第三次用了。在发功的时候,他想起了依维斯,那个在蓝达雅,因为自己的心慈手软而几乎死在利格手下的依维斯,那样苍白而充满怜悯的依维斯。当年,魔武正是用这一招救了他。这一刻,想起这些,魔武突然感到很是兴奋。
后来,他又用了一次,那是为了对付落日佣兵团,不过后面的这一次并没有在他脑海里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前两次,无疑都是成功的,那么,这一次呢?魔武的功力在进步了这么多之后,又会具有怎样的杀伤力呢?
“依维斯。”魔武突然喃喃对自己说道,“那我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依维斯能在最冷漠和暴躁的莫问心里留下仁慈的种子,自然也能在魔武心上留下同样的东西。意念既动,魔武便把功力降低了不少。
但是,即使是降低了不少之后,声势依然浩大而吓人。九条黑暗的狂龙向着城头卷去,天空慢慢灰暗下去,仿佛那些黑暗的狂龙正在一口一口地吞食着光明、消灭着光明。一阵阵阴风四起,本来炎热的天气,霎时冰冷下来。
城头的士兵一个个呆若木鸡,他们哪曾见过这样的阵势,已经完全被震住了,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自己还有生命。
“别装神弄鬼的。”蒙特拉大喝一声。他也被吓到了,不过,毕竟他是个将军,他知道如果他再不嚷一句,打破这可怕的沉寂,他的士兵将会就这样束手就擒。他要把他的士兵们惊醒。
黑暗的狂龙一旋而过,天空又恢复了明朗。城头的士兵们也都一下子醒了过来,纷纷左顾右盼,一时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快,快向佛都王子示警。”蒙特拉吩咐身边的一个士兵。
“遵命。”那士兵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听到这话,就乐颠颠地跑向通信营,找信鸽去了。
“要杀你们易如反掌。”魔武说道,“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让我们过去还是不让我们过去?”
“不。”蒙特拉憋了很久才蹦出了一个字。他知道说出这句话的后果会是怎样,但他更加知道作为一个将军的责任是什么。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好!”魔武冷冷地说道,“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留情。”
黑色的狂龙再度降临卡西特城,只见闪电四起,雷声轰隆作响,惊天动地,路上的沙土无风自动,一大层一大层地掀起来卷向城头。整个战场再无一丝的光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蒙上脸,然后再包进了一个黑色的布袋里。
痛觉慢慢苏醒,城头的士兵们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执迷不悟的人应该得到最痛苦的惩罚,执迷不悟的人应该死得最惨烈,应该死无葬身之地。
一大股强烈而绝望的怨气渗入到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城头的士兵们的痛叫渐渐低沉、渐渐消失。那股怨气大得使空气中每个分子都静止,连空气都凝固起来,士兵们的声音因此而无法传送出来。
经受黑色的狂龙蹂躏过的士兵们,已经不见踪影。惟一可以证明他们曾经存在的便是他们的衣服,至于他们的血肉,早已被融化成为一摊血水了。
“魔鬼,魔鬼!”蒙特拉面色大变,不过,作为一个平常人,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仍然保持冷静的思维已经算是非常不容易了。
不过,卡西特守城士兵的噩梦还没有消除,仍然在继续之中。显然,魔武不想再浪费口舌,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对他来说,有些事情越快完成就越好。杀人,杀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件令人为难的事情。
说实话,魔武并不喜欢杀人,他只是不喜欢被人阻挡着罢了。可惜,蒙特拉就是无法明白这个道理。作为一个将军,他当然有责任保卫城池,但是,当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无力再保护城池的时候,难道就不应该略为变通一下吗?比如说,让魔武他们通过。这样的话,很多事情便不会发生,很多人也便不用去死。
魔武和他的士兵们都不是一般的人,所以,用一般的方法去对付他们,无疑是自寻死路。
但是,如果变通了,蒙特拉便不会再是蒙特拉,不会是那个每个星期都好吃好几次鱼的蒙特拉。每个人做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理由的,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性格决定了蒙特拉选择了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
在死亡之中,卡西特守城士兵甚至没有丝毫的想法,他们的脑袋正如此刻的天际一样,被黑暗完全淹没了。
他们甚至没有想到要逃,他们已经记不起自己还有四肢了,只感觉自己如同一尊石像,不会动,等着别人来攻击。
倒下去,死掉,一个人的一生就此终结。死去,是一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生命,本来就是如此的脆弱。
蒙特拉呆呆地站在城头,他并非像士兵们一样无法移动,他只是不想移动,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当逃兵。而且,即使想逃,他逃得了吗?
“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这是蒙特拉终生的信条。他一直恪守着,毫不违背,多少次戎马生涯中碰到的刀山火海,他凭着这股信念,都跨越过去了。不过,这一次,上天还会再一次眷顾他吗?
蒙特拉不是不害怕死,其实,他很害怕,但他知道自己是将军,即使害怕也只能忍住,即使去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不然,怎么对得起佛都的栽培,怎么对得起他的祖国埃南罗?
一条阴冷而极度黑暗的龙状物缠绕住蒙特拉,捆绑住他的全身,死死地勒逼他的身体。他的身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骨骼轻轻地脆响着,声音就像树叶落在地上一样。
蒙特拉死的时候,嘴巴一直紧紧地闭着,作为一个将军,他不能让自己哼出来。反正都是一死,何必死得那样毫无“风度”呢?虽然就算是哼出来,声音也无法被传出,不会有任何人听见。但蒙特拉想维持一个死者的尊严,他不能让自己有丝毫痛哼的迹象,这样才可以在内心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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