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不光是父皇,就连母后也极挂心这事呢,”恪靖站起身,走到独孤伽罗身后替她按穴,“小时候,我只要头一疼母亲就会这样给我按按,脑袋一会儿就轻松了。”
“母亲说,痛是因为血管堵了,需要疏通,把堆积的脏东西化开,血液自然畅通而引过来,那些细小的脏东西也就被冲走,所以也不会疼了。”
独孤伽罗享受着恪靖恰到好处的按压,缓缓应和道:“是啊,堵了就要畅通,有脏东西就要化开,血液一畅通冲走脏东西就没事了……”
“其实,勇儿之前也说过开渠引水,不过皇上还在斟酌中,迟迟不下决定,本宫觉着勇儿的策略也挺对的,若是……沙子能清除些就好了,不过要清除就需要抽干河水,那是不可能的,引渭水尚可冲散淤沙,也许,可行。”
恪靖的手指移到独孤伽罗头顶,在她看不见的背后若有所思。
一顿早餐,恪靖没料到会遇上杨广。
那时,她正在给独孤伽罗捶腿,杨广就就这么进来了。他着一身藏蓝色的官袍,宽大的衣袖随之拂动,翩翩若君子。
只道是,那翩翩之下装载的是一颗被深藏起来以人皮披之的狼子野心。
他看到她,眼里闪过短暂的惊讶后行起礼来。
从他和独孤伽罗的对话中放得知,杨坚对于渭水的治理已经决定采用杨勇的意见,也难怪会那么快退朝。
杨广不知道会碰上恪靖,他在每次下朝后都有到独孤伽罗那儿陪她谈家常的习惯,从来都是一个人进去一个人出来的。知道独孤伽罗喜欢元氏,对她的态度,他自然也就尊敬一些。
恪靖以拿捏到位的力道给独孤伽罗捶打着腿,听着他们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心里逐渐明白为何独孤伽罗偏爱这个二儿子。
杨广不愧是个能言善道的人,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在他口中都会转个弯,或者变得逗人开怀,或者变得谦虚有礼,特别是那惹人大笑的功夫,实在不是一般的。每次独孤伽罗在笑完后都要加上一句,再笑下去皱纹就变多了,然后杨广接上一句笑一笑十年少,母亲雍容华贵、风韵犹存吧啦吧啦一大堆拍马屁的话,拍得独孤伽罗心里美滋滋,脸上乐滋滋的。
若是杨勇也能把玩女人的时间花在哄独孤伽罗开心上,独孤伽罗也不会这般偏爱了。
只是,说笑归说笑,为何那两道目光会时不时地逗留在她身上?恪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努力去忽视杨广看过来的视线,却发现心底的不舒服感越来越强烈。
独孤伽罗察觉出她的异样,关切问了几句,便让她回去,却是让杨广送她到宫门外。恪靖纵然有千百个不乐意,也只能随了她去。
皇后娘娘的好心,她若是不领情,只会让她的印象分在独孤伽罗那里大打折扣。
于是,两人在出了殿门后,恪靖尽量保持着一丈远的距离走在杨广前面。
一丈的距离,既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刚好也是她所认为的安全范围。
杨广不紧不慢地跟在恪靖身后,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却不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在走下台阶的时候,恪靖感到腿弯忽然一软,左脚咔地一下,然后身体往前扑去。
“嫂嫂!”
身后传来杨广急切的惊呼,紧跟着恪靖的腰肢被他的两条铁臂箍住,身子猛地被旋转,与他来了个面对面。惯性的作用更是让她和他的距离不过一指之隔,他鼻息间呼出的炙热气息喷在她脸上,拂动额前细碎的短发。
“爱……爱妃!”
恪靖扭头看向迎着日光奔过来的男子,惊讶于那人是她的夫君,不,是元氏的夫君,那个本该回到东宫的杨勇。
“怎么回事?”看到被杨广搂抱住的恪靖,他很顺手地接了过来,“扭到脚了?”
恪靖点点头,本来她想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杨勇接下来那噼里啪啦的一大通,完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不经意瞥见杨广面无表情的脸,她忽然往杨勇怀里钻,说:“殿下,多亏了晋王,臣妾才不至于跌倒。”
经恪靖这么一提醒,杨勇这才发现他忽视了一直在旁边的杨广,说来要不是弟弟出手快,怀里的人儿还真的会摔得很严重。他笑着拍了拍杨广结实的肩膀,道:“好弟弟,谢啦!”
杨广回以一礼,“不客气,皇兄好生照顾嫂嫂,脚扭了需要马上冷敷。”
“对、对对,咱们这就回去。”说着,他一把抱起恪靖钻进了马车。
第二十六章 :
恪靖没想到杨勇会抱她上车,所以那个时候,她都忘了本应该有的挣扎,只是傻愣愣地任由他抱着钻进马车里,甚至害怕自己会掉下来,双手直接环住了他的脖子。
其实杨勇也想不到他会回来,本来下朝的时候,他已经命李伯驾车回东宫了,之前面对官员们那一双双好奇兼八卦的眼神,他以太子妃要陪皇后娘娘一天为由自己先离开了,只是才离开一会儿,他就又名李伯驾车回来。
他的理由是,外头太阳太猛了,若是让别人撞见太子妃走路回东宫,免不了一顿唏嘘加添油加醋的劲爆内容。为了他日后的耳根清净,跑一趟也费不了多大的事。
然后就撞见她差点摔倒的那一幕,当时他只觉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更不用说接下去那一系列完全超乎他想象的言行举止,等到回过神时,恪靖已经被他搂在怀里了。
车轮的轱辘声在这安静的车厢里显得很突出,恪靖双手交叠着看被风吹起的布帘,杨勇则保持着早上来的那个姿势,当然,窗口的竹帘还是没被掀起。
双手在宽袖中一个劲的搓着,虽是一派淡然的脸,也只有杨勇自己知道内心有多纠结。
元氏脚扭了,来之前他还能装装样子,但之后呢?到了东宫就没有外人了,也就是说即便他不装样子也没有关系,但……
把她留在车上,那根本就不像话,好歹她是他正妻,撇开这层关系不说,就算是一个陌生人,见到她脚扭了,扶一把也是应该的;可是……她讨厌他,这点他清清楚楚,他也不待见她,这点她也清清楚楚,而如今遇到的问题是扶还是不扶。
你说扶吧,他心里难受;不扶吧,还是心里难受,所谓两头煎熬大抵就是如此。
“听晋王说,殿下今日得到皇上的赏识了。”
哎?杨勇眨眼。这话是对他说的?四下无人,也就只有对他说了。
他咳了下,故作轻松道:“还行,不过父皇心里的一桩大事也该解了。”
“是啊,殿下为父皇劳心劳力,也算是立了功,相信关内的百姓也会记住殿下的。”
都说男人的自尊心是在夸赞中增长的,杨勇也不例外。恪靖那一番话,让他的心都飘飘然起来,于是对那个扶与不扶的选择,他心里的天平俨然倾向了扶的那一边。
然而在他打定主意要扶恪靖的时候,却发现人家不领情了。
瞧,那个钻出车外还一骨碌下车的女子,那个一瘸一拐往前走的女子,根本就不用别人的帮助嘛,即便一条腿走路,也挺强的。
望着那抹娇小纤细的背影,杨勇最终迈开脚步追了上去,然后近乎霸道地把恪靖打横抱起。
“需要帮忙就直说,逞什么强呢?”杨勇竖起浓眉,挺不爽地加了句,“男人是用来干嘛的?还不是在女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她依靠?”说完,他带着怒气朝凤栖苑那边走去。
这一路上,引来诸多丫鬟婆子家丁或明着或暗着地观看,自然,太子抱太子妃回凤栖苑的消息就很快传开了。
春苑站在拱门边翘首以盼,老远的就看到太子抱着太子妃,披戴着日光大步过来。太子妃的脚晃啊晃的,环着太子脖子的双手别提有多紧了。
她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般,欣喜万分,转而回到屋里去,把早上做好的糕点在桌子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打从服侍元妃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对小夫妻这般亲密过,以前还老觉得太子妃躲太子就跟躲瘟神一样,原来都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呸呸呸!什么叫欲擒故纵?分明两个人很恩爱嘛!
杨勇跨进凤栖苑,把恪靖轻放到软榻上,命令秋棠去端冷水来。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见杨勇掀起裙摆,恪靖连忙按住他的手,道。
“看伤啊,你扭到了脚,本宫看看都不成?”
恪靖笑笑,态度却不容拒绝,“殿下乃金贵之躯,怎么能做这种粗陋的活儿?一会儿让太医配点化瘀活血散就可以了,再说了殿下是个大忙人,臣妾怎敢耽搁殿下的时间?”
一番话说的是合情合理,却让杨勇听着不是滋味。
明明就是急着要赶他走的意思嘛,还什么耽搁时间?纯属借口!
既然对方这么不愿同他待一块儿,那他也不用损自己颜面死皮赖脸地留下来。
“娘娘,殿下怎么走了?”春苑提着茶壶进来,她本来还想用早上在叶子上新采的露水泡茶给太子尝尝呢。谁想在走廊上就撞见匆匆离去,还一脸阴霾的他。
“殿下有要事在身呢,”恪靖靠在软榻上,让秋棠给她查看伤口,“如何?”
在红肿处撒了点酒,秋棠边揉边说:“还好,修养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一会儿给本宫看看腿弯处。”
按揉的动作停顿了下,秋棠和她对视,心领神会。
裙摆被撩起,露出细白的小腿,秋棠看向腿弯,果然发现一点淤青。
“娘娘是被石头所伤。”
听到秋棠所下的结论,恪靖点头,“不错。”
她想到那日,她在皇宫大殿上的舞剑,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个时候,她的忘我引起了杨广的怀疑,而导致今天所发生的事。
“力道把握得很好,只是让人觉得被针扎了一般,使腿弯麻痹,人自然就会跌倒,”秋棠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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