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那边一簇,即便不起眼,也傲然开放着。
也不知道往前走了多长的路,直等到那一片盛开的牡丹花出现在眼前,二人才不约而同地拉紧了缰绳。
“想不到这山里头还真的有这样的美景。”望着那片牡丹花,杨勇说。他知道和州有牡丹花,却不知道具体方位在哪,即便让陆伯从别人那里打听到位置,他也还是不知所云,有几个人到了山里还能分得清东南西北?除非是农夫,可他不是农夫,是生长在皇宫的太子。
恪靖笑笑,戳破他的谎言。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把缰绳系在一棵树干上,沿着牡丹花的分布方向走往深处。今天的她披了一袭大红色的外衫,上头绣的也是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图案,与地上的牡丹花交相衬映。她头上的珠钗伴着她奔跑相撞在一起,清风送来那清脆的响声,衣袍被风吹起,猎猎作响。
杨勇看得痴了,即便只是那抹背影,都有种随风而去的感觉,以至于他不忍心上前破坏这极致的美景,生怕一走过去,她就会被风接走。
恪靖突然停下,迎着风张开双臂,扬起脑袋,感受这春天的气息。此刻的她,是最轻松的状态,没有事务缠身、没有尔虞我诈、没有阴奉阳违,更没有厮杀的艰险,有的只是放松全身体,尽情而贪婪地享受着大自然所给予的一切。
倘若……能生活在这里,其实也是件很美好的事。
毕竟没有谁会喜欢步步为营的生活。
“当然可以呀!”身边传来杨勇兴奋的声音,原来恪靖在不知不觉间把那句话说出口,恰好就被过来的杨勇给听到了。
他看着她,笑得明媚而温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人在这里筑一座小屋,闲暇空余之时就来到这里生活一段时间,我做农活你做饭给我吃,忘掉自己的身份,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绝对会有很多乐趣的。”
恪靖眼里的光彩突然暗了下去,低着头不说话。杨勇以为她怀疑他的话,抓过她的手真挚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半句虚言,而且你看,这里有那么多的牡丹花,又是那么的漂亮,再种一些蔬菜呀,养一些鸡鸭,都可以不羡鸳鸯不羡仙啦!”
“如果你那么想要的话,明日我就可以让人来这里筑房。”
恪靖抬起头,对他笑笑说:“我当然信你会这么做。”
“既然你相信我,为什么你还那么的悲伤呢?”
心脏猛地一颤,她以为她把自己的表情掩藏的够好,却还是让他一眼看穿了。到底是她没有伪装好,还是他能够读懂她了?
内心隐隐知道那个答案,可她却不想去承认,因为他还是他,可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
下巴突然被挑起,恪靖眼睁睁见着那张俊颜缓慢地压了过来。就在两张唇瓣只剩下一指之隔的时候,她赶紧转过脸。
没亲着嘴巴,去亲着了脸,虽然有一些不爽,但总比直接被推开的好。
恪靖瞪了他一眼,“别人都还在哪!”也不节制点。
“那你的意思就是没人在就没事了?”杨勇故意曲解她的话,要知道从他伤好之后,就没怎么好好的碰她,后背的刀伤实在好得很慢,每次想亲近她都被她以他的伤口会裂开为理由拒绝了,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怎么能就此放过呢?
然后他虎着脸对那几个家丁说,“你们几个,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来!”
家丁对视了一眼,想到之前不小心瞥到的一幕,纷纷红着脸,推搡着躲起来了。
杨勇乐了,心想这群人果然识趣,回头要好好打赏一下,便捧着恪靖的脸做之前没做完的事。
第八十八章 :
五月初了,天气也逐渐转暖,也是在这个时候,杨勇被林公公告之隋文帝要他回都城的。
这本该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和州近日干旱得严重,加上陈朝又在蠢蠢欲动,他根本就放心不下,更别提说回到都城。
林公公一听他的回答,也就二话不说,作楫回去了。
若说不想回去,那是假的,可是比起回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而真正回去都城,已经是六月中旬了。
热浪习习,蝉鸣不止,而即便是如此炎热的天气,独孤伽罗也站在大宝殿的殿门前翘首以盼,盼着她大半年不见的儿子的归来。
马车停在宫门前,杨勇和他的妻妾下了马车后,在小公公的引领下向大宝殿走去。
远远地见到一群人过来,没等那些人走进,独孤伽罗忽然提起裙摆,跑下台阶。人群中为首的男子见到那抹急急跑过来的红色影子,也连忙迎了上去。
烈日之下,母子的深情相拥成了唯一的景点,分开的时候,二人都湿了眼眶,脸上的笑容却无法掩饰。
独孤伽罗将他们招进大堂,才入座没多久,茶也没喝,杨勇将近一个月的情况和为什么上个月不能回来的原因简单说了一遍,并请求独孤伽罗的原谅。
对于他的道歉,独孤伽罗反而倍感欣慰。若说以前她的大儿子是骄纵惯了的话,那么现在就是谦逊有礼了。再看看云昭训和成姬微微隆起来的肚子,她更是欢喜得难以言喻。
“说来,老三家的崔氏也快五个月了。”独孤伽罗摸摸鬓角,笑说,“想不到一下子又多了几个孙儿,这喜上加喜的日子还真让人反应不过来呢。”
崔氏在去年时因不慎从台阶上摔下来而流产,在悲伤了许久后,直到今年三月才被诊断出已有身孕。这对杨俊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之前的孩子没了,而且大夫还告之崔氏跌得严重,很难再怀孕。而杨俊却更加疼惜经历失子之痛崔氏,百般对她好,突然间蒙了上天的眷顾,于这对小夫妻来说是何等的喜乐。
独孤伽罗看向恪靖,对她点点头。
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恪靖知道她是在以崔氏的经历来鼓励她,告诉她这样神奇的事也会发生在她身上。可是独孤伽罗不知道的是,崔氏是很难有孩子却很想有,可她是不想要孩子,紧紧这点就注定了结局。
独孤伽罗用最丰盛的晚宴招待了杨勇一群人,即便杨勇一开始说只是像平常人家那样吃顿饭就好,独孤伽罗也还是让御厨准备最好的。
一向以勤俭出名的独孤伽罗愿意为了杨勇的归来这么破费,很显然她对他是多么的重视和爱护。宫中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地出去,几乎只是一夜间,整个大兴城的人都知道独孤伽罗对杨勇是如何的宠爱。
而独孤伽罗一旦宠爱杨勇,那么他在杨坚面前的地位也必定是逐渐上升。
杨坚宠溺独孤伽罗,独孤伽罗说好他就认定是好,独孤伽罗说不好,他就觉得不好。所以说,既然杨勇被独孤伽罗这样的宠爱着,那么杨坚也必会使他宠荣无比,何况他是太子,未来的天子,巴结他就等于是为自己的未来铺了一条宽阔的大道。
第二日,杨勇去上早朝的时候,才下了马车,就被眼前一排穿官服的官员们给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开口,就有两个官员上来向他道贺,然后就有更多的人过来问安,眼看着就要到早朝的时间,他说了句要迟到了,官员们这才意识到该去上朝了。
殿堂之上,一袭明黄色龙袍,头戴玉旒的杨坚一脸威严地坐在龙椅,冷眼瞅着底下那些卑躬屈膝的臣子。
之前,洛阳男子高德上书,请求隋文帝自己做太上皇,将皇位传给皇太子,这是他第二次上书了,头一次是在三月初的时候,那时杨勇还尚在和州,也是在早冲啊褪去之后,所以他就以“承天受命,抚育百姓,早晚孜孜不倦,不敢稍有懈怠,还恐怕不能够尽职尽责”这一理由驳回了。未料这次,高德又再一次提起,而且还是在早朝还没退的时候。
而高德的一席话,即刻引来其他大臣的附和。
一个说杨勇在和州如何如何尽心竭力,如何体恤百姓;一个说杨勇如何防范陈朝,保全百姓的安危;一个又说杨勇是何等的尽忠尽职,为了和州甘愿拒绝回宫的邀请。
林公公偷偷瞄了眼杨坚的脸色,随即又和底下的杨广交换了个眼神,后者眸光微闪。
“那是当然,皇兄将来可是要继承皇位,成为我大隋的君主的,像皇兄这么胸怀宽广、为民着想,时时刻刻念着都是百姓的,实在是今后大隋的福气。”
本来就被那些大臣你一言我一句,带着点夸张的赞美给夸得晕晕乎乎,如今杨广来了这么一句,杨勇是又难为情又开心。
他的付出没有白做,而中间所受的苦,能换来今日的成就,他觉得那也是值得的。
“勇儿的确具备身为帝王的资格了,不过……”杨坚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向杨勇,“还是有待磨练的,众爱卿若没什么事,就退朝吧。”
“退朝——”伴着林公公高亢的宣告,内中有大臣退去的。
杨广走到杨勇面前,对他抱拳作楫,说:“皇兄,祝贺您。”
“祝什么?”
对他突然间的冷淡,杨广一愣,随即笑道:“当然是祝贺你平安归来啊,而且你在和州取得那么大的成就,相信在这里,你也能继续一展你的宏图的。”
“但愿如此吧。”
杨广看着他,惊觉于他的不同,比起在东宫之时,此刻的杨勇更加的成熟稳重了,即便之前大臣的拍马屁让他看起来有些飘飘然,可现在的冷静,却不是前面的晕晕乎乎。
“臣弟府中尚有要事,就先回去了。”
“听说你即将和西梁的公主成亲了,怎么也不早点告诉为兄,为兄也好早日祝福你啊。”
杨广回过身,笑得腼腆,“实在是怕皇兄太累,不想让您分神,所以就没说。”
杨勇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你的喜事就是我的喜事啊,改日为兄一定要灌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