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甜挣回手,定定神,他们这么站着,就算有人看到这里,也不过以为故人叙旧,要是她嚷起来……
那车夫像猜出了她的心思,森然抬起手,袖子里一条蜿蜒的蛇探出头来,吐着信子呲呲作响。
“你想说什么?”没有退路,唐甜索性不跑了。
杜莱抿嘴一笑,背着手侧身看她:“六姐儿方才所用的毒,是不是含了荨麻汁与硬蜱的毒液制的?”
“你怎么知道?”唐甜一惊。就算他远远看了比武,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弄清才是,唐溟亲见了粉末,才针对症状想到权宜之计。
“硬蜱的毒可不好取啊,六姐好本事。可惜的是,这毒虽蔓延的快,始终只在皮肉,过了几个时辰就没了,若是加上促进血脉运转的毒,让它渗进五脏和骨子里,那时对手全身如万蚁啃啮,比痛要痛苦百倍,不说认输求饶,你就是叫他剜肉断臂,他都会照做。”他不紧不慢继续说,那双邪魅长挑的眸子幽然深邃,嘴角笑意不减。
唐甜哼道:“好毒的人!”
杜莱不以为意,边笑边摇头:“这些痒毒,其实是你自己偷偷制的,唐溟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你制的毒,连下三滥的人也能办到,不过动了点心思,装在细皮瓤里好叫人难以防备罢了。若是生死之间,对手又比那花兴身手好,你恐怕死了十次了!”
唐甜抿抿嘴。
“你是毒门弟子,为何还要背着师父制毒?”
唐甜略略一退,不作回答。
初入毒门的弟子一定要先学三个月药,严禁接触毒物。除了上次要她分辨杜莱身上的气味,她一直不曾见过那些稀有毒材。这草毒和虫毒还是她自己趁着采药空隙搜集的。
杜莱逼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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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溟真心将你当弟子指教么?你不想想,唐溟用毒是江湖第一,又号称解毒圣手,弟子做出这么拙劣的毒来,他就这么罢了?”
唐甜哼一声,慢吞吞道:“这毒是我自己制的,他不知道。你与唐家有仇,也不关我的事,休想在我面前挑拨离间,我可不会上当!”
杜莱一挑眉,这小娘子竟学他拿话试探,便道:“他们不会告诉你我的事,不过我也不妨承认,我与唐家有仇,更与唐溟有仇,你不也是如此么?”
唐甜心里一惊,这人查过她么?
杜莱见她垂眸沉思的样儿,悄悄又凑近来,手指轻佻绕起唐甜一缕发儿,低笑道:“六姐儿,你是聪明的,若是跟着我,必会使你成为胜过唐溟的高手。”
唐甜嫌恶地一手打下来,冷哼一声:“你有什么本事,想做我的师父?”
杜莱轻轻一笑:“你现下不服,我自然让你知道的,只是小甜儿可不要被吓着了。”
“你要说的话说完了?那我可就走了。”唐甜试着向外走,那御蛇人要拦,杜莱道:“让她走吧。六姐儿,你可要记住,要想有所得,必要下得了狠心,唐溟惯用假仁义蛊惑,你不要被他手段骗了。”
唐甜一向也是这么说,可此时听这人也如此说,想起慈湖尼庵中死的人,不由反驳道:“他就算有手段,也比不上你卑鄙狠毒!”
杜莱微微眯起了眼,再要说话,那御蛇人道:“爷,有人来了!”
杜莱冷冷一笑,道:“唐六姐,若说卑鄙狠毒,你可以去问问唐溟,他曾经做过什么样的事。”转而又道:“我自会再来找你,你若怕了,就告诉他吧。”那御蛇人扶起杜莱,纵身飞过了树丛。
“六姐儿!”唐羽和唐诚焦急地跑过来。
唐羽出来找他俩,唐诚比试完了出来,却没见到唐甜,他们还担心她赌气跑了。
唐羽本要训斥她,见她默不吭声,比平时安静许多,以为她是知错了。他只用三招就赢了第一局,无意看下去,便遵师命送他们回去受罚。
驿馆唐溟的房间,面前的香还有三分之一,唐诚咧咧嘴,小心歪着身子坐下一点。一向严厉的师兄这回也疏懒了,竟没发觉。他忙扯扯唐甜,要她也偷个懒,唐甜将手扯回来,却死死跪着,理也不理他。唐诚暗想,这下完了,六姐的牛脾气又来了。
他不知道此刻唐甜心里却是翻来覆去在想杜莱的话。
她虽警惕杜莱,心里却一直也有疑惑。这怀疑的心思一起来,想得就越来越多。
莫非是唐溟怕她找他报仇,对她有所防备?所以看见她还敢制毒,就大发脾气了。说起来当初她连累他受了三百龙筋鞭,他都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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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话也没说过,这一次就为了一点小毒那么凶……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又想起那郁家三个姐妹,还有没见过的更好看的叶家三娘子,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涌上来。
唐羽已经喝了三壶茶,那炉子里的香还没燃尽,见那唐甜咬着下唇,面色苍白,泪珠子在眼眶里转,想起她前几日还生病,跪这么久只怕不好,不由为难。
唐诚也看出师兄是留了情面了,干脆鼓着腮帮子替唐甜吹香,眼见唐甜那边的香快燃尽了,便要她去歇着。
唐甜扭身跑回房间去,把门一关,谁也不理。
傍晚众人回来,唐谙唐许与占缃都已胜了第一局,辛良年纪小,输了也并不算丢脸。
比试是三场同时进行,唐谙唐许和占缃辛良宗严等人分开参赛,把那些值得作为对手的人暗暗记下来。占缃看得最是认真,这次参加比试的女子本就不多,胜了第一局的女子更只有寥寥数人,她自然高兴。
“对了,郁家两兄妹郁泰和郁敏,还有那个任大亮,也都过关了!”占缃嚷道。
她一提及此人,唐甜把嘴一抿。
大家都想起她和唐诚被罚的事,占缃也讪讪的。
匆匆吃了饭,唐溟又说唐甜和唐诚这两日禁足,等第二局开赛才能去。晚上接着再跪两柱香。唐甜一听还要被罚,嚷道:“是我赖着五师兄做的,要罚只管罚我好了,我多跪两柱香!”一甩筷子跑回房去。
大家不曾见唐溟这般严厉,都不敢求情。气氛却有些沉闷。
唐谙哼一声,道:“这个六姐儿真是任性!若是我爹在,定要抽她几鞭。”
占缃是个护短的,立刻道:“诗诗可比她任性多了,师伯可曾动她一个手指儿?”
唐谙被噎着了,暗暗郁闷自己怎么总也不能和这占四姐说到一块去。
唐忧笑道:“说得也是,六姐儿和你家三姐儿一样的脾气,都是大家宠成这样的,就等她饿了再吃吧。”
大家想起唐诗娇纵纵霸道的样子,都看着唐羽笑,把唐羽看得想说什么附和的话也说不出了。
唐溟若有所思,也微微苦笑。
虽已入春,夜里寒气料峭,唐甜还跪在房里,坚持要跪四柱香,谁劝也不听。唐溟便让大家都回去睡,自己守着。
斜阳下去,冥色渐浓,两人在黑暗里这么一个站一个跪,相对无言,只有香末梢一点亮光幽幽,时明时灭。
捱到香燃尽了,唐甜扶地想起来,那腿不像自己的,撑不住身子往后倒,更别提爬起来了。
唐溟默然将她抱起来,唐甜死命挣扎,偏要自己走。唐溟径直将她抱回房去,让她躺下。
唐甜的腿此时才有了知觉,又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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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她哭着将唐溟一推:“你走你走,谁要你假好心,是谁害我这样的来?”
占缃和辛良闻讯过来看她,正见她冲着唐溟发脾气。唐溟拿出红花油,让她二人替她揉腿,自己黯然出来。
占缃将还在吵嚷的唐甜按住,嚷道:“六姐儿,十四师叔是好心,你怎么这么说?”
“什么好心?他怕我害他,就别收我做弟子,这样假仁假义做给谁看?”唐甜不依不饶。占缃也是个急脾气,她一向敬佩十四师叔,容不得别人说他不好,两人要争起来。辛良只好两边安抚。
这件事一闹,唐甜重新把唐溟恨在心里了,和大家一样有说有笑,就是不肯理唐溟,禁足就苦练弹弓而已。那郁敏每日都来找唐溟,请他指点武艺,连占缃都很不看不过去。
三天后,第二日就是比武第二轮的日子,大家早早回去做准备。
唐甜去向唐诚讨两个好使的暗器,唐诚犹犹豫豫一点也不爽利,唐甜就知道一定是唐溟从中作梗,气恼不已。唐溟正好来找唐甜,带她到驿馆后园,说要教她几招防身招数。唐甜不买他的帐,坚持不学。
唐溟却担心明日上场的都是高手,不像第一场鱼龙混杂,她若逞强必吃大亏的,因而要她先学会自保。
他这么说,唐甜越发执拗:“你若真怕我出事,给我些毒药防身岂不更好?为何又不许我用毒?”
“甜儿,毒物伤人也可能伤及自己,你爹只希望你平平安安,我也不希望你有事……”
“你不希望我有事?你怕我将来会害你才是!”唐甜一撇嘴,定睛看着他,“我入毒门早过了三个月,宗严在帮着三师伯和十七师叔处理事物;辛良进宫拜了师父之后,说过七师伯要她每三日去她那里学药,还送了一套砭刀与银针给她。可我呢,从墨竹轩到京城,都是跟着五哥和占缃等人玩,你可管过我?你每日里忙,只会空闲陪着那个郁敏,陪着什么叶家三娘子,哪里半点想到我来?”
唐溟被她一场抢白,说得默然无语。
唐甜见他哑口无言,气道:“唐溟,你根本就不希望我做你的弟子,是不是?”
唐溟沉默片刻,竟承认了:“是。若不是师父自作主张……我不会收你做弟子。”
唐甜咬着嘴后退两步,冷冷一笑:“好,你不要我,我还不稀罕你这个师父呢,我的事,都不要你管!”
她忍住泪,转身冲出去。
“甜儿!”唐溟忙想拉她。
“唐十四爷,你在这里。”郁敏惊喜道,她提着剑走出来,似乎刚练完功,俏脸飞红。那唐溟要去追唐甜,生生被拦住了。
唐甜冲回房间,三两下栓上门。听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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