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回头夸张地叫起来,“哇!好多星星啊,真是耀得老子眼睛也花了。这个,这个大眼睛,看你那模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包袱里是什么。实话和我说,你是在哪里偷来的?没看出来你还是道上的朋友,老子也是一路从西边蹚过来的,怎么没宰着这样的肥羊?”
青瞳勉强干笑一声道:“呵呵,壮士说笑了,这是我自己的盘缠,请您笑纳便是,绝对不会有麻烦。”
“好,笑纳,笑纳,你看我笑得这样怎么不笑纳!我吃饱了就回来笑纳,你放心。这一个个亮晶晶、眼珠一样看着我,我怎么舍得不要!”
说着他仍旧走向马匹,笑道:“本来红烧了好吃,可惜什么作料也没有,水也正好,就清炖了吧。今天可真是运气,老子竟然来了个黑吃黑,这下吃的用的都有了。”
看他竟不为银钱所动,青瞳无奈地叫起来,“胭脂、砚台,快跑!”
砚台闻声就跑,胭脂却不把这个大家伙当回事,它抬起前蹄,对着那人当头狠狠凿下。这一下如果踏实,必定脑浆迸裂。那人就只是闲闲地伸出一只手,马蹄就被他攥进手中,胭脂半身人立,任凭怎么嘶叫也落不下去。
那人顺着马蹄摸摸形状,点头道:“对了,就是你小子没错,今天进了老子的肚子,也没冤枉了你!”
青瞳和花笺都吓得嘴唇发白,然而这匹马是萧图南的坐骑,哪里舍得就给这人吃了!何况若是没了马,她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王敢?
她尽力想着办法,“且慢!看阁下身手,一定是江湖中有身份的人物,我……我也识得一些江湖中人,请大侠给个面子,也好日后相见。”
“哦?行啊大眼睛!”那人重新看了看她道,“还懂得用江湖人威胁我?说来听听吧,要是能说得我怕了,自然不敢动你的宝贝马。”
青瞳哪里认识什么江湖人,好在以前阿黛曾和她提起过几个,此刻隐约还记得。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穿云手云擎。”那人笑眯眯地道:“屁!”
青瞳心里闪过一丝怒气,强压怒火又道:“平江先生卢植招。” 。 想看书来
五、庙遇(3)
那人还是笑道:“屁!”
如此连说几个,这人都是一个“屁”字,青瞳一时有些接不上。花笺心中突然闪过一人,插口道:“喂!还有一个只怕说出来你不认识。他姓赛,久居西瞻,身手好得不得了。”
那人表情凝重起来问:“你说的可是赛斯藏?”
花笺一惊道:“你知道赛师傅?”那人静一下,笑道:“什么久居西瞻,他明明就是西瞻人!这个我还真认得,还交过手呢!”花笺喜道:“他怎么样?”那人先是深深点头,然后道:“狗屁!”
青瞳和花笺对望一眼,都是大惊。赛师傅在她们这些外行眼里,已经代表了武学的极致。这人明明知道他,居然还是敢说“狗屁”,看来没有办法了。秀才遇见兵,面对这样的莽汉,青瞳满腹主意也没用。
那人笑道:“还有没有了,没有我就开饭了!”
他作势要扭胭脂后腿,一声嘶叫,一个黑影旋风一样刮过来,对着他当头撞来。却是砚台又跑了回来,那人轻轻“咦”了一声,道:“你倒是讲义气,竟然舍不得丢下同伴!”
他略略侧身让过马头,另一只手突然伸出,快逾闪电,准确按在砚台腰部。砚台嘶叫一声,这一冲之力竟被他按得生生停下来。那人神色闪过惊讶,青瞳没见到他有任何动作,砚台又是一声长嘶,四蹄都向地上陷下少许。
“好家伙!这么大劲!”那人已经发了两次力还不能把这马按趴下,也是大大吃惊,“这次再试试!”随着他的声音,砚台悲嘶一声,终于趴跪在地上。
大个子很兴奋,冲青瞳道:“大眼睛!你这匹黑马真不得了,小小年纪就有上千斤的力气,长大还了得?你知不知道,战场上的大将很少有人用大锤做兵器的,不是没有人有那样的力气,而是找不到能载得动他的马。你想啊,一个人加盔甲加兵器,至少要七八百斤,你这马可是宝贝啊!跟着你们这两个小姑娘可惜了,给我吧,我送它上战场,如何?”
他一手擎一匹马一手按一匹马,居然还可以长篇大论,看不出一丝吃力!
花笺大怒,“你这个恶人!想吃了胭脂,还想抢砚台,你不得好死!”
“哎呀,妹妹这话听着不对劲,什么吃了胭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占你们便宜了呢,多不好意思。”他把胭脂的蹄子再往高处抬一抬,探过头去看了一眼,随即呸道,“明明是公马,怎么叫这么香艳的名字?”
胭脂长声嘶叫,眼眶裂开,渗出一丝血来。它好似听懂这句侮辱的话,两只后蹄突然跃起,一匹硕大的马竟团成球状,然后猛地伸展,狠狠踹在那人肚子上。
那人吃疼松手,胭脂四蹄皆悬空,失了支撑,砰地摔在地上,震得黄土飞溅,烟雾升腾。好在它没有真的受伤,就地打个滚蹿起来,几步跑到青瞳身后,不敢轻举妄动了。
花笺满以为这一下定可叫那人肠穿肚烂,可是尘土下去,只见他捂着肚子揉了两下道:“大意了,大意了!好家伙,真是不坏,怪不得踢死那么多人!”他遥遥打量着胭脂道,“你也饿了几天了吧,腿下有点儿没力气,居然能从我手下逃脱,要是再追你我就太过分啦,你自己给自己挣下了活命的本事,去吧。”
说罢一松手放了砚台,“你也去吧,你小子不怕危险回来救朋友,我更喜欢!两个小丫头这么好的马都舍得饿着,一定是没办法啦。算了!”他慢悠悠地往远处走,嘟囔着,“折腾得老子更饿,哪里能找着吃的呢?”
一、形势(1)
已是初冬时分,大苑东南部益州,一个叫永安的小县城却仍旧风和日丽,没有一点冬日的凛冽迹象。永安县有一条永安河,此河遥对青山,青山碧水上下呼应,微风吹过,河面泛起粼光,令人心旷神怡。
永安县城虽然不大,却出了个被朝廷封侯的人物——元承茂。虽说元承茂的父亲在他不足一岁的时候,就举家迁徙到千里之外的西南扈州,但关内侯的祖籍还是这里。作为永安县的骄傲,元侯祠就建在永安河畔,坐拥美景一片。
而与这般美景不合的,一声声惨叫正在不断传来。
只见祠堂前的空地上围着不少百姓和官差,一个官员打扮的人坐在摇椅上,正是县令李效贤,他拿着账册漫不经心地说:“下一个,二十。”
官差立即拉出一个后生,按在地上噼噼啪啪打起板子来,惨叫声又响了起来。
二十板子打完,后生已经皮开肉绽,挣扎着爬起来,李效贤道:“下个季度,不交租子还是二十板,你提早准备吧。下一个!”突然他看着账册笑了笑,“这个有意思,三个季度的租子,一粒米也没交,好、好、好,一百二十板,有意思。”
两个官差这次拉出来的是一个老头,老头哆哆嗦嗦趴下,一板子下去就号叫起来,刚刚打了二三十下,老头直翻白眼,叫也叫不出来了。
人群中一个三十几岁的华服男子一直皱着眉头看着,突然道:“行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李效贤吃了一惊,坐直身子望去,见男子衣着不俗、神态悠然,显然不是寻常百姓,心中有些忌惮,刚到口边的呵斥咽了回去。他咳了一声道:“这位公子,你是外乡人,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如今的百姓可是越来越刁,以往都是乖乖地交租,今年却都叫苦连天,半数都没收上来,若是不交租子的不打,这般刁民个个都会不交了。”
华服男子道:“你说得也是。”
前头被打的后生忍不住道:“我们不是不交,是实在交不出来啊!往年一亩地两石米,去年说是打仗,涨到三石,那也罢了。今年不是太平了吗?怎么反倒变成了四石?一亩地能出多少米?我们不吃饭也交不上啊。”
青瞳之大争天下
第一章误人犹是说聪明
男子皱眉道:“益州气候得天独厚,是天下少有的粮仓,好像一亩地能出八九石米吧?”
后生悲道:“我们都是穷人,整个永安县算上,种地的没有一个是有地的,那地都是高门大姓人家的。收上来九石米先要交给他们五石,剩下的怎么可能交出四石粮食?”
百姓一起哀叫:“是啊!看看谁的家里还有米?我们吃饭都不够,实在交不出啊!就是打死我们也没用,只有那些员外老爷家才有米。”
“少说废话!”李效贤颇为恼怒,“高门世家都是祖上立了功的,或者是退下来的官员。多少辈子的规矩,免租免赋,要怪就怪你们祖宗不争气吧!你们这些刁民只知道自家辛苦,不知道北边六个州都受灾了,就靠着这些粮食救济呢。皇上给我们定下的租子是多少本官就得收多少,一亩地四石米,少一粒也不行!你有话,去金銮殿找皇上说去!”随即又瞪眼,“愣着干什么,接着打!打死倒好,好叫这些刁民看看,敢拖欠皇上的租子是什么下场!”
后生悲道:“这新皇上比原来的皇上还狠,我们没活路了!”
李效贤大喝一声,“大胆,竟敢诽谤皇上,来人,快把他抓起来!”
华服男子也皱起了眉头,伸手拦住要抓人的官差,问道:“县令大人,你说是皇上要四石租子,有凭据吗?” 。 想看书来
一、形势(2)
李效贤脸色涨红,旁边的主簿董研喝道:“放肆,你是什么人,敢和县令大人这样说话?”
李效贤打量这个男子,越看越觉得眼熟,心中奇怪极了,口气放缓,“你有所不知,今年北方六个州遭灾,西北的收成也不如往年,算来只有南边这四个州丰收。我们益州又是产粮最多之地,本官吃着朝廷的俸禄,理应为皇上分忧才是。”
“分忧?”男子笑笑,“恐怕皇上受不起你的好心。益州今年收成好,我记得户部的调令上写的和去年一样是三石。皇上叹气说太重,唯恐百姓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