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心急,朋友,坐下来再说!”
真难为他说“坐下来再说”,因为整个房间中,除了他书桌之前的那张椅子之外,并没有别的椅子。而那唯一的椅子,我在看了一眼之后,也认为它作为木虱的住宅更适宜一些!
我的面色一定不十分好看了,是以巴图带著笑,将那张唯一的椅子,向我推了过来,他自己则坐到了一大堆报纸之上。
我们总算坐定,巴图又问道:“喝点甚么?威士忌?”
我连忙摇头:“不必了!不必了!”
我怕在这样的情形下,根本拿不出甚么酒来,而且更可能他拿出来的酒杯,是沾满了灰尘的,所以我连忙拒绝了也的好意。
却不料巴图对我笑了笑,拉开了一只抽屉,那抽屉中有好几瓶酒,巴图拿了一瓶出来,那是一只墨绿色的瓷瓶,瓷瓶是放在一只同色的丝绒袋之中的,我不禁“嘘”地吹了一下口哨。
因为那是一瓶很好的威士忌,凡是好酒者都知道的:整间房间中,只有这一瓶酒,才和巴图的身分相配。
他又取出两只杯子,我和他乾了小半杯威士忌之后,情绪已好了许多:“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谈谈红月亮的事了。”
“如果你有兴趣,”他指著桌上的许多文件,“我认为你应该先看看这些。”
我摇了摇头,道:“还是你说的好。”
我并不是不想详细地了解这件事,而是因为我看到那些文件,大多数是西班牙文的。我的西班牙文不算流利,要看那么多文件,自然是相当吃力的事情,是以就不如听巴图来叙述了。
巴图道:“好的,事情是发生在西班牙南部,一个叫作蒂卡隆的小镇中的。”
我不等他讲下去,便道:“巴图,你第一句话,就十分不通了!”
巴图瞪著眼望定了我,我道:“你要向我说的事是红月亮,红色的月亮。月亮只有一个,如果有一天月亮变成红色了,那便是整个地球的事情,怎可以称之为事情发生在西班牙的一个小镇上。”
巴图向我笑了笑:“叫你别心急,你偏偏又急不及待了,你听我讲下去,好不好?”
我反而给他驳得无话可说了,只得没好气地道:“好,你说吧,那个蒂卡隆镇是怎么样的?”
“这个镇上,大约有三千居民,这是一个有著悠久文化历史的地方,别小看它只有三千居民,可是有很多学者在内,那一天……正确地说是八月二十四日,晚上十时二十七分,镇上所有的人都被一个现象吓呆了。”
巴图讲到这里,停了一停。
由于我刚才碰了他一个钉子,所以这时,也停了下来,想让我发问,我只是翻了翻眼睛,并不出声。
巴图自顾自笑了一下:“这个现象,如果叫你和我遇上了,也会吓呆的,原来也们看到,他们头顶上的月亮成了鲜红色!”
我坐直了身子,表示用心倾听。
巴图续道:“红到甚么程度呢?报告书上纪录著许多人的形容,但我以为是一个作家的形容最生动,这个亲眼看到了红月亮的作家道:‘月亮突然成了红色,红中泛著光芒,它是那样地红,使我们以为悬在天上的不是月亮,而是才从人体中跳出来的心!’你看,毫无疑问,那是红颜色了吧!”
我再将身子坐直了些,因为这的确是一件十分离奇的事,千万年来,月球反射出来的光芒,都是柔和的银白色,它怎么会成为红色的?
而且,如果真的因为月球上的甚么矿物质起了变化,而使日光的反射,起了红色的光芒,那么,就应该是全世界的人,都看到在他们头上的,是一个红通通的月亮,又何以只有西班牙沿海的一个镇上的人看得到呢?
我问道:“有多少人看到了红色的月亮?月亮呈鲜红色,约莫维持了多久?”
巴图翻著报告,道:“有三千四百四十六人,是镇上人数的百分之九十二,还有百分之八的人,因为是不会说话的儿重,就算他们也看到了红月完,他们也无法接受访问。”
巴图望著我,看我还有甚么疑问。
“调查工作是由甚么组织进行的?”我问。
“是由当地省份的警方进行第一次调查,其间又经过西班牙全国性科学卫生组织的调查,最后进行调查的是欧美亚三洲共同防卫组织,那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洲际军事机构,然后,才转到异种情报处理局来。最后一次,出动调查的人数多到两百多人!”
我又道:“红月亮出现了多少时候,以后有没有再出现过?”
“正确的时间是七分二十一秒,因为目击者实在太多,而且有很多都是信誉昭著的学者,那实在是一种毋庸怀疑的事情,所以引起了很多组织的注意。自那件事情之后到如今,这个镇的人口增加了四百多名,都全是住在该镇,希望能看到一次红月亮,但是直到如今为止,这些人都失望了。”巴图说。
我缓缓地点看头:“照说这件事已经引起了那么广泛的注意,一定已有了不少结论了?”
“有很多说法。有的人认为这个镇上的人,起了集体的错觉,有人认为是某一种因素,使镇上的人受了集体的催眠,也有人说,一定是有一片鲜红色的云,在那时遮住了月亮,但是提出这个说法的人,却无法解释云何以能成鲜红色!”
我不耐烦地摇了摇手:“这样的解释,我也可以不假思索地提出好几个来:可能是一股旋风,将红土高原上的红土刮了起来,刚好来到小镇的上空,形成了一片红色的障碍;也可以说,是北极光经过云层奇妙的反射,来到了这小镇的上空这全是‘可能’,而不是一个定论!”
“对了!对了!”巴图大点其头,“请你不要忘记,如果已有了定论,事情也不会推到我这里来了!”
我笑了起来:“好,那你准备怎么样?”
我一面说著,一面身子向后倾斜著,翘起椅子来。却不料那张椅子实在太古老了,我向后一翘,“拍”地一声,椅腿断了下来,我身子一闪,几乎跌倒,伸手在桌上一扶,却将一瓶蓝墨水打翻了。
桌上是满放著报告书的,蓝墨水一打翻,报告书自然全被弄污了,我不禁有点尴尬:“巴图,快来抢救这些文件!”
巴图的抢救方法,也真特别之极,他将桌子的文件,用力地围成一团,塞进了字纸篓中,然后,他才抬起头来:“你刚才问我准备怎样?我就准备这样。”
我觉得十分惊讶:“准备置之不理?”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我们要亲身去作调查,而不可受以前所有调查报告的影响!”
我“嗯”地一声:“我们?”
巴图戏剧化地摊开了手:“你不会拒绝我的邀请吧?在我发电报给你的同时,我已向上级打了一个报告,要请一个临时的帮手,并且开出了经费的预算,经费极其充分,朋友,你不想到优美的西班牙滨海小镇上,去度假也似地走一遭么?”
巴图立即将我说服了,我没有再提抗议,若干时日之后,我再想起巴图“度假也似地走一遭”那句话,实在是有苦笑的份儿,但那已是以后的事了。
巴图得意地笑了起来,在我的肩头上大力拍著,道:“好的,那我们立即就动身!”
我忙摇头道:“不行,你先去,我是接到了你的电报之后立即就来的,我必须先回家去转一转,然后再和你在西班牙会合。”
巴图是知道我家情形的,他自然知道我和白素之间的感情,是以他并不拦阻我,只是道:“好,我们直接在那个小镇上会面,我将住在那镇上唯一的酒店之内,你来找我。”
他同时给了我一份西班牙的地图,指明蒂卡隆镇的所在。然后,我们撇开了“红月亮”那件事不谈,忙又介绍了几件悬案,希望在“红月亮”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协助他处理那几件不可能解释的奇案,我自然一口答允。
当晚,在叨扰了他一餐极其丰盛的晚餐之后,我又上了飞机。
发了电报,吩咐白素在机场上接我,当我终于下了飞机的时候,我看到白素向我飞奔了过来,我们紧握住了手,互相对视著。
那天晚上,我和她一起坐在阳台上,月色很皎洁,白素忽然道:“你能相信,月亮竟会变成红色的么?”
我陡地一愣:“甚么?你看到过月亮成了红色?”
“当然不是我,你一定好几个月未曾看报纸了,西班牙的一个小镇,在一个晚上,全镇的人都看到月亮变红色!”
由于怕白素责怪我在离开夏威夷之后不立即赶回来和她相会,因之我和巴图相会的那件事,我一直隐瞒著未曾告诉她。
这时,白素倒又提起这件事来,我想了一想:“这件事,我当然知道,而且,我已经接受了异种情报处理局的邀请,准备去调查这件事!”
白素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才道:“那么,我们又要分离了?”
我握住她的手:“你可以一起去。”
白素笑了一下:“除非那个甚么情报局也邀请我去工作,不然,我算甚么呢?你甚么时候走?”
“唉!”我叹了一声,“照说,明天一早应该去,但是我想,再迟几天也不要紧。”
白素伸手指著我的鼻尖:“你说得嘴硬,其实啊,只要月亮上出现一个红点,你就可以连老婆都不要,赶著去查个究竟了,何况现在是整个月亮都变成了红色,你还有心情陪我么?”
我张开了双手:“那真太冤枉了!”
白素笑道:“冤枉?我问你,你离开夏威夷之后,曾到哪里去来?”
“我……我去看一个朋友,他就是那个情报局的副局长,你怎么知道的?”
“你发来的那封电报,是甚么地方发来的?可是在夏威夷回家途中经得过的地方?自己露了大破绽,还不知道。”白素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啊,想要有事瞒我,道行还不够!”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除了傻笑之外,实在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了。
为了不想给白素料中,我故意迟了七天,等到白素将我硬推往机场时,我已较巴图迟了七天了。
巴图是知道我的住址,他自然也早已到了那个小镇,一定也在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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