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指着林雨声笑道:“这是本王新收的一个学生,名叫林雨声。雨声,过来见过这贾家的二公子。”林雨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过来长揖为礼,道:“见过贾二爷。”宝玉却是一呆,问道:“姓林?也是姓林?”水溶奇道:“也?”宝玉回过神来,笑道:“小人有一姑表妹妹也是姓林,因此听到这林公子姓林,心中有些亲切。”
水溶“哦”了一声,想起了那日的林姓女子,忽然看到宝玉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不由得有几分好奇,笑道:“如今已是深秋,天气转凉,怎么世兄却还拿着一把扇子?”宝玉不禁有几分羞郝,笑道:“因小人爱家中姐妹的几首诗,因此就抄到了扇子上,习惯走动拿着了,不免附庸风雅,倒叫王爷见笑了。”
林雨声本是学医术之人,天天分辨药物,所以鼻子较旁人灵敏一些,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竟是那日在林姐姐身上闻到,只不知道怎么竟能在这眼前的公子身上闻到?莫不是那位林姐姐就是他家的亲戚?忙笑道:“王爷,学生想看看公子扇上写的是什么诗,不知道公子愿意不愿意叫小人一饱眼福?”
宝玉笑着把扇子递给了林雨声,林雨声打开一看,正反两面皆有诗画,一面是画了白海棠花,簪花小楷写的是:“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另一面画的是一簇菊花,也是簪花小楷写的是:“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林雨声看毕,心中暗自沉吟,把扇子递给了水溶,道:“王爷请看,真是好诗,必定其主不俗。”水溶听了,一面看一面念,念道:“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好风流别致的心肠,比别人另有一分不同!”嘴中赞赏不已,又待念道:“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真好巧诗,真是闺阁中的英才!”
一听称赞林黛玉的诗做的好,贾宝玉顿时就心花怒放起来,笑道:“我这妹妹做的诗好多着呢,这才不过就是两首罢了。”林雨声心中猜测乃是那位林姐姐,听这诗的口气也颇似林姐姐之意,便笑道:“小人最近研习诗词,正愁无好诗借鉴,若公子有空,不知道能否把公子心中所记好诗一一学来?也叫小人好生借鉴一番!”
贾宝玉虽比林雨声大了三岁,但是自幼居住深闺之中,少见外客,心思纯真稚嫩,况且眼前二人也是极有见识和才华之人,他听了林雨声这话,就欣然应允。林雨声忙到案边亲自研墨,把笔递给了贾宝玉。贾宝玉见到案上的端砚,不由一怔,笑道:“我妹妹也有这么一方端砚,甚是钟爱,我要了几次,妹妹都不给,没想到竟在林公子这里见到了和妹妹那方一模一样的端砚。”
水溶和林雨声听了,心中都猜测到了,那位林姑娘或许就是贾宝玉口中的林妹妹。眼见宝玉把黛玉所做诗词一一小楷写了出来,他写一首,水溶看一首,看一首,口中便赞叹一首,待得看到最长的一首《葬花词》时,嘴上突然沉默了,半日才道:“好固然是极好的,只是太悲了一些。正值春花秋月好时光,何故竟如此多的感叹?”
宝玉叹道:“王爷不知我这妹妹,从小儿就易伤悲感秋,所做诗作也哀戚缠绵,多年来始终难以更改。”水溶看着手中的诗词,道:“这些诗词,真叫我辈须眉为之汗颜不已,真都是好诗,好诗。”林雨声把几张抄着诗词的纸张一一整理好,诗词虽然看在眼中,却始终沉默,因为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姐姐竟不带自己走,如她诗词所写:“风刀霜剑严相逼”,或许姐姐在那里真是无可自由。
水溶心中感叹不已,不由得生出仰慕之情,对着个清雅绝俗而又孤傲的女子,不知道怎么着,心中也随即生出了几许怜惜之意,只恨姑娘长于深闺之中,自己无缘得见。眼见宝玉清亮的眼睛中,也盛满了对这妹妹的倾慕,或许还有一点知己的自得之意,水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酸意,但也明白自己终究晚了多年,况且宝玉的红颜知己,终究非自己所能无视友情而强抢的,如此也未免玷辱了那位世外仙姝一般的女子。
水溶忽然想起了那支凤凰墨玉簪,便笑问道:“不知道世兄这妹妹,可和忠义王府有甚牵扯?”宝玉听了笑道:“我这妹妹本是江南姑苏人氏,六岁进京至此,自来少见外人,哪里认得忠义王府的人?并无丝毫瓜葛的。”心中毫无渣滓,并不多想水溶为什么竟会无缘无故问起了黛玉和忠义王府的瓜葛来。
水溶也明白宝玉不同于一般世俗之人的性情,只是笑了一笑,漫不经心地问道:“想必这姑娘经常出城的罢?”宝玉赞赏地看着水溶挂在墙壁上的山水画,也不留心,笑道:“我这妹妹少出府门,就是八月初一里才出了门,到了城外的铁槛寺里,替我没了的姑丈姑妈上了几柱清香,替老太太祈福。王爷这画真见功力,好画。”
水溶心中的猜测已有了着落,见宝玉赞赏这画,便笑道:“你爱这画,就拿了去罢。”宝玉笑道:“我拿了这画,恐怕也是糟蹋了这画,还是挂在王爷这里好。本来我想这画很合妹妹的脾气,可是妹妹从来不要这些我从外面拿进来的东西,因此我还是不要这画儿了,不然拿了回去,反而还得妹妹训呢!”
水溶听了有些好奇,道:“你妹妹从来不要你从外面拿进去的东西?”宝玉本是有口无心之人,随口就笑道:“是啊,我这妹妹自来性情较旁人孤僻,但却也是天真淳朴之人,最是和当世女子不同的,从来不劝我立身扬名等话,也素来癖性喜洁,那年小蓉媳妇丧礼王爷赏了我的那串香珠串儿,我郑重转送妹妹,妹妹随手掷了不要,还骂了我一句,说是‘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它’,叫我碰了一鼻子的灰,所以我再不敢拿外面的东西送妹妹。”
水溶听了却是一怔,那串珠子乃是皇上亲赐,本是极贵重之物,多少人求之不得,没想到竟给一个闺阁女子掷而不取,反骂自己是臭男人,不由得心中有些好笑,但对这位林姑娘,却也更加充满了疑惑和仰慕。
宝玉看了一看天色,笑道:“天色晚了,小人要回去了,还不知道妹妹的药按时吃了没有,因此王爷竟容小人告辞罢!”水溶本欲挽留他吃了饭再走,但见他对林妹妹一脸的担忧之色,便也不留,只命小太监拿了一套自己也常日穿戴的的蓑衣斗笠送他,好生送了他出去。
宝玉一离开,林雨声就道:“原来林姐姐是这二爷的妹妹。”水溶听了并不言语,只坐回了案后,拿着案上的诗词不住把玩鉴赏,细细品味。
[正文:第七章 诊治]
林雨声学习很快,尤其是医术,更是一日千里,不但水溶惊讶不已,就是教他的神医宁先生也常常夸赞于他,说他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也许只有水溶明白他学医术,是因为他看出了林姑娘有先天的弱症,他是为了林姑娘而学医术的。
很快就入冬了,天气寒冷,连下了几日的大雪,天地间一片银白,洁净得令人眩目不已,林雨声正抱着医术研习,水溶忽然走进来道:“听宝玉说他表妹身体很不好,问我有没有好大夫呢!我想着请宁先生去给姑娘诊视,你也跟着替先生提药箱罢!”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也想知道林姑娘身体状况如何。
林雨声聪明伶俐,心中何尝不明白水溶之意?况且他也悄见了水溶以白绢画的一幅林姑娘的真容画像,眉尖若蹙,眼波含露,袅袅娜娜,宛如仙子乘风,便如走下了画像一般,其丹青妙笔实在是出神入化。这幅只有他和水溶知道的画像,就挂在了外人鲜进的内书房中,日夜以一层白纱覆盖,不许别人探视,其心意不想而知。
宁先生奉了水溶之意,把水溶的帖子投到了荣国府,荣国府的人自是不敢怠慢,宁先生就带着雨声到了潇湘馆中,眼见其摆设精雅中难掩贵气,亦不掩一股清雅高华的书卷气,一色摆设竟皆不在水溶书房居室之下,宁先生不由得暗自点头,有些感叹其主必然不俗。而林雨声甫一进来,就已闻到了那股林姐姐身上特有的淡淡幽香,心中激动不已,心想自己终于又可以再见到姐姐了。
紫鹃魅影儿等丫头都已回避了,只有王嬷嬷带着四个婆子和两个尚未留头的小丫头子在内伏侍听唤,黛玉就安稳地卧于绣幔内的帐子中。宁先生一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对玉盘内盛着的水晶参果,脸上皆是惊异,雨声从来没见过师父脸上露出过惊异之色,忙就问道:“难道这对果子还有来历不成?竟叫师父也难掩惊异之色?”
宁先生走到玉盘前站定,细细打量了一番,才道:“这可是极北苦寒之地的大雪山上才有的水晶参果,十年开花,十年结果,一树一果,但却极难得到,有的水晶参果果树即便是开花结果了,也未必能长成齐整的果子。似这般圆润而透亮的水晶参果,真是千金难得的,连我见多识广,也从未能见过,真没想到竟能在姑娘的绣房中见到两颗参果。”
林雨声已经听到黛玉断断续续的轻声咳嗽着,忙道:“师父您老人家先别研习这个,先给姑娘诊脉要紧。”宁先生看了有些心急的雨声一眼,淡然一笑,走到了黛玉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王嬷嬷早已把黛玉的手扶了出来,放在迎枕上。宁先生见那只手十指纤纤,修长洁美,晶莹剔透得宛如白玉雕就,纤细的手腕上却带了一只青翠欲滴的玉环。
王嬷嬷连忙把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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