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羽目视远方，眼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思念，纤手也握起酒杯：“本公主在此同敬。望他……百世长安。”
然后，胤夕也举起杯子：“同敬！”
他们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我和季初齐声道谢。
走下高台，秋寻领着我们坐到了离帝后很近的玉桌上。桌角的红梅热烈绽放，幽香怡人。
“二师兄，想死我了。”我对季初笑道。
他左右打量着我，柔声道：“在天宫过得怎样？大家对你好不好？”
我撒娇道：“哪有蓬丘好。”
他淡笑道：“假话。刚才我都看见了，三殿下给师父敬酒是为了当场抬高你的身份吧。”
我嘴边一笑，还想狡辩，天帝忽然宣布开饭了。
精致的糕点和菜肴被一碟碟送上来，整齐而有序。秋寻站在宴场中央，简单地介绍着每一碟菜的名字和寓意。我扫了眼周围，发现许多贵公子正痴痴地瞅着她。
每一样菜和糕点会在固定的时间后自动从桌上消失，然后仙娥会捧上新的菜。消失了三轮后，“凤舞九天”被捧了上来。
“哎呀，这碟糕点好漂亮！”神女们忍不住低低赞叹。
季初勺起一勺凤凰花瓣，只看了一眼，便对我笑道：“柒柒，你怎么干起了御膳房的活？”
我道：“人手不够，临时顶替。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他用银著夹起一片花瓣，道：“御宴我几乎次次参加，可从没见过哪个仙娥能把花瓣蒸成这最佳的半透明却不烂的状态。”
高台上忽然响起旭羽的声音：“凤舞九天？这煮得发烂的桂圆比作什么，难道是凤目？”
天帝好像掩袖笑了一下。我愤愤地瞪着旭羽，桂圆煮烂一些才有甜味，他这从不下厨的人懂个什么！
馨羽在一旁道：“哥，你尝尝再说吧，味道很美呢！”
旭羽没理会，继续道：“谁做的，是哪个小仙娥有这等惊人的想象力？上来让本皇子见识一下，也好赏赐一番。”
太可恶了，连馨羽都说好，他却故意挑毛病！
高台下，秋寻不断向他使眼色，他看也不看一眼。
“怎么，不敢上来？好，赏赐华山万年灵芝一个，只要你肯上来让本皇子一睹芳颜。”旭羽用他那戴着雕龙青玉扳指的手轻叩着桌面。
台下一片寂静，大家奇怪殿下怎么跟一个小仙娥较上了劲，也不知这赏赐后是不是有更大的惩罚，心下不禁跟着微微紧张起来，都盼望着那个仙娥快快出现，好让这一风波平息。
没有动静。
旭羽嘴边淡淡笑了笑，道：“原来万年灵芝请不动你。那好，加赏东海镇海尊紫镶水晶夜明珠一颗，这样行了么？”
这种夜明珠，也许在蓬丘的宝库里都找不到，其他尊神家的小姐更是见也没见过的。台上的几人却个个神色如常，于是大家只能感叹皇家不愧是皇家。
只是依旧没人站出来。我抱着双臂冷笑，有本事他把西宸宫赏给我。
“还嫌不够？好，再赏！”他说着左手伸向腰带，解下了一块雕刻着凤凰的白玉，“铿”地一声用食指和中指摁玉桌上，“这块玉佩赏你。你是出，还是不出呢？”
天帝天后终于扭头瞟了一眼。
底下众神大大抽了口冷气，吃惊地长大嘴巴。
除皇室之外，其他神仙所戴玉佩不能雕刻龙凤，否则为大不敬。
我身周的尊神压低了声音讨论：“三殿下这样做，莫非要收房？那小仙娥好大的福气，不知修了几世几年！”
天后在这时淡淡开口了：“殿下赏赐，即便不喜欢，也得上来收了再死。”
意思是不喜欢殿下的赏赐就得死，但也要收了才能死。
我有些麻木地从座上站起来。
四周又是一阵惊讶的低呼。馨羽掩嘴笑了笑，胤夕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
旭羽道：“好巧，又是云柒仙子！上次本皇子生辰宴，也是仙子这么站出来。你说，这是不是因为你我有缘？”
我刚想开口，馨羽巧笑着接道：“哥，依我看，缘分不浅呢！”
我双手接过玉佩，平举过头顶朝他福了福，“云柒谢殿下隆恩。”
刚刚转身想走，馨羽放下酒杯，开口道：“仙子走这么快做什么。既然接了这样丰厚的赏赐，你是不是该知恩图报，上前伺候着呢？”
她看着秋寻，吩咐道：“在殿下身边添一个位子。”
我僵在原地，很想抚额长叹。这一次天宴，又是他们兄妹轮流让我好看。
我为难地看向季初，馨羽顺着我的目光望去，凤目忽然焕发出一丝光彩。
季初的风神气度是那么像师父。
“云柒仙子不在，蓬丘二公子一人坐着岂非无趣，一起上来吧。”馨羽道。
于是，季初坐在馨羽身边，我坐在旭羽身边。底下一干神女忙不迭地自荐要上来伺候胤夕。胤夕目光一扫，停在了云台神尊身上，便指了云染上前。
身旁，旭羽正得意地看着我，悄悄道：“云柒，接了我的玉佩，就是我的女人。”
我面上微笑地替他倒酒，嘴里却嘟哝道：“谁说的。”
他眉毛一挑，“规矩如此。”
我道：“规矩有问题。这玉佩原来在你身上，难道你原来是你自己的女人？”
他绝倒，用手撑着额头道：“佩服佩服，原来为了拒绝我，你连这么超出自己智商的话也说得出来。”
另一边，云染正小心翼翼地问胤夕要吃什么。胤夕目光冰冷，好像别人的伺候永远也无法令他满意。云染一直战战兢兢，手脚发颤，因为她不知胤夕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我看不过去，便侧过身对她道：“阿染，我和你换个位置好么……二殿下，你不会介意吧？”
旭羽连忙扯住我的袖子：“我介意。你怎么不问问我？”
胤夕对云染道：“去吧。”
我把袖子从旭羽手里抽出来，走到胤夕身边坐下。胤夕道：“柒柒，真的好久不见。”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银耳放在他的玉碟里，笑道：“殿下这么说，柒柒才发觉真的好久没见了。知道的呢，说你嫌弃我，不肯常来看我。那些个不知道的，还只当我和殿下之间有了什么过节，从此生疏了呢。”
胤夕拿起酒杯道：“我们之间怎会有过节。再说，即便隔了一段日子没见，今日看到你让我感觉一切与昨日无异。”
那边，云染正红着脸坐到旭羽身边，拿起银筷想给他夹菜。
旭羽没好气地问道：“你叫云什么来着？”
她的脸更红，低头小声道：“回殿下，贱名云染。”
旭羽原本没在听她说话，见我正看着他们，忽然对云染变了一副表情。他伸手温柔地拂了拂她鬓边的碎发，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刚刚我没听清。”
云染更加娇羞，似乎想往后躲一躲又不敢，只能细声地呢喃道：“贱……贱……”
她是想说贱名云染的。
可旭羽抓着她的手腕笑道：“嗯，原来你叫见见。告诉本皇子，你想见谁呀？”
云染的脸红到脖子根，连忙摇头道：“不叫见见……叫……叫云……”
旭羽又笑道：“哦，原来你叫娇云。好合适的名字，你本就像一朵娇美轻盈的云。”
他的凤目凝视她的脸，眸光变得迷迷离离。云染本来还想解释几句，可一看到他这种目光，便动也忘了动。很久之后，她才低低道：“若殿下喜欢娇云这个名字，以后便唤小神娇云好了。”
她咬着嘴唇，把双手交叠着放在膝头上，好像希望旭羽能握住她的手。
另一边，馨羽的凤目越喝越朦胧，额间的朱砂也越来越娇艳。下一秒，终于猛地倒在玉桌上，紧紧抓着季初那截雪白的袖子，喃喃道：“为什么不让我到战场去，为什么不肯我陪着你……”
季初淡淡道：“公主，你醉了。”
此时，宴饮气氛也达到了最热。从上面看下去，可以看见云台神尊在和碧霞元君、昆仑神尊把酒对谈，昆仑神尊说着什么，又指了指自己的儿子，无可奈何似的摇了摇头。隔着一条红毯处，昆玦的桌前围了五、六个女子，都是微有醺意，脸颊红红地望着他。不知他说了句什么俏皮话，神女们齐齐娇呼着要伸手掐他。
仙娥们正穿梭在玉桌之间，继续上菜或把空酒壶换成满酒壶。秋寻正站在某一个角落，有条不紊地指挥工作，时不时笑着回答一句前来搭讪的贵公子哥儿。
高台上，我朝旭羽看去，见他正把云染揽过来，伏在她耳边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也不让别人听到，只逗得云染吃吃地笑。
云染似乎抛掉了娇羞胆怯，一杯一杯地给他倒酒，然后端起酒杯凑到他唇边。他朝她眨眨眼睛，调戏似的嗅了嗅她的手，然后一杯不落地全部喝下。
不错不错，有前途哦。我朝云染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旭羽一抬眼便看到我的这个目光，忽然停下动作，整张脸冰冷下来。
他是不是有毛病？我不理他，又把目光移到秋寻身上……老天，那是谁家的公子，已经第九次晃到秋寻面前和她说话，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秋寻脸上虽笑着，目光里却掩饰不住有点不耐，因为他已干扰到了她工作。有事汇报的小仙娥们不敢上前打扰，只能站在一旁干等，时间越长等的人越多。
我叹道，为什么有的人总爱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还沾沾自喜。
***
第一场宴饮接近尾声，秋寻正站在宴场中央请大家离席，稍作休整。成群结队的仙娥们开始了收拾玉桌的工作。
我拉着季初走出了宴场，走到一棵四周无人的大树下。
“其他师兄们都没来吗？”我问道。
“他们不大喜欢出蓬丘。这次他委派给我的重大任务，就是来瞧瞧你过得怎样。”季初道。
我晃着他的袖子撒娇道：“我过得不好不好不好，有些事都快委屈死了。”
他笑道：“若真这么不好，柒柒怎么会变得比以前圆润？”
我生气道：“谁说我圆润了！我一直都是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