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是认真的。我很感动。我反握住他握着我的手的手,点点头;差点没说,好。但最后还是没说。我冲他笑笑,说:“让我想想。”他生气了,放开我的手:“你就怎么愿意出来买?还是看不起我?”
我低头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他问:“什么事?那处理之后呢?”我抬头看他:“我这个人说到做到。等我跟你说我不干了那天,我就再也不和别人做了。”
他听出了我的意思,笑了:“那就是只和我一个人……”我红着脸,点点头。他亲吻我的脸,我觉得那就是幸福。
我要处理的事,我没有直接跟文哥说。但很快他就知道了。自从我答应他不再出来做之后,我就不再和客人出去。我毅然决然地和所有的客人说,我暂时不做了。他们表示惋惜,但也表示出理解。我也几乎在店面上出现。每天躲在自己房里看书。但我对任何同行,甚至是文哥都没明确表示我不干了。大家都对我的表现表示疑问。但我不说,他们也不好问。我在等。等一个人。等一件事。等一个完结。
我终于还是等到了。任公子又来找我了。他这几次找我根本就不通过文哥。他都是直接打店里的电话找我。然后我们约好地点。我去见他。我在电话里告诉他:“对不起,任公子。我不干了。你找别人吧。”他说:“只不接待我,还是全不做了?”我说:“不做了。”
他有一会没说话,说:“那还能在这儿找到你?”我说:“我没离开这儿,但我真不做了。”他说:“我知道了。你跟了那个什么哥了吧?就不怕我告诉宏爷?”
我默认:“任公子,你放过我吧。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一辈子感激你。”他又一阵没声音,然后说:“我可受不起。这样吧。这周末,我在别墅举办个聚会。你一定要来。这是最后一次。只要这次你来了。我以后都不找你。也决不把你的事说出去。”
我想了想,豁出去了,说:“在哪?”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总是平静得很,好象一点也不生气。但他这个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只要想一下,都会让人打冷颤。
文哥那天不在。也没发现有人听到我讲电话。我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周六早上五点,我就从店里出发,起程去任公子指定的别墅。那个地方我去过一次,在城郊偏僻的山上。我坐公车到山下的县城下车。没有上山的公车。只能自己走上去。
我赶到别墅门口已经八点半多了。任公子要我九点到。我也没有敲门。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等待。我没有迟到的习惯,但也没有早到的习惯。
我刚坐下。就有人来了。一辆车停在门口,下车的人不是任公子。看得出,他也是有身份的人。他看到我坐在门口很奇怪:“小孩,你坐在我门口干什么?”我赶忙站起来,他已经走到我面前。
我对他抱歉地笑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您家。是任先生叫我来的。”他笑了:“博善的客人。请进吧。”他拿钥匙开了门。
随后,任公子和其他三个男人也陆续到来。他们好象都和任公子一样是三十几岁,也都是朋友。任公子看到我在别墅里有点吃惊,但只是一瞬又恢复到平静的样子。
他坐在我床边,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射进来。他和阳光一样温暖和明亮,那中鹅黄的温暖包围了我的身体,我的心都觉得暖暖的。活着真好呀!只要活着,就有明天的太阳。
我受伤的事,他什么也没问。他知道我自己不说,就是不想说。就是问了,我还是不会说。但看我的伤痕的眼神啊!他什么都知道。那是他很熟悉的伤痕。和每次任公子留下的伤痕几乎相同。
在医院的时候,文哥一直陪我。白天就坐在床边陪我。晚上就在病房里支张床,就住在我的病房里,日夜不离开。我问他生意不做了?店不开了?他说,等你好了再说。
他比较沉默。在医院陪我的第一天就那么坐了一天。第二天,我的精神恢复了不少。他依旧很安静。我说:“总这样挺闷的。我跟你说说我的故事吧?”我用谈天气一样的平静语调说起这个话题,却是我昨晚一夜没睡才做好决定要说的。
他没说话,但显然很吃惊。那是我的故事。我认识文哥以前的事。
我说:“你问过我,我为什么做这行的吧?我告诉你是为了钱。我最开始做这行,也是为了钱。那时我大学快毕业了。还有半年。大家都在找工作。我没有。因为我准备考研究生。”
“我准备了一年,但最终还是没考。因为,母亲从家乡来电话说父亲病重。我母亲早就下岗了。我之所以能念书,都是靠我父亲的经济支持。父亲身体不行了,我就自然不能在念书了。”
“更严重的问题是:父亲得的病是肝癌末期。他治病需要钱;但家里为了供我读大学早就把所有的积蓄花光了。就是没钱!母亲说,到借钱的时候,平时的亲戚都不知所踪。她在电话里哭着说,现在做手术要两三万,术后还要化疗,还要吃药才能控制病情。这个药一个月也要一万。算起来没个五六万,父亲连那个月都挺不过去了。”
“我不能让父亲就那么等死。可一下子让我从哪里弄五六万?我还没毕业,没工作,没认识什么有钱人;就是认识人家也不会凭白无故地借给我那么大笔钱。而且父亲的病要靠药物抑制,也就是说一直要吃药;我上哪去找一个月挣一万元的工作?”
“我当时就一个人路上晃荡,想办法。头都要想破了,也没有办法。我迷迷糊糊地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是我的救星,也是引诱我的恶魔。就叫他黄哥吧。是我撞了他。我马上向他道歉。他笑着说,没关系。然后说,小朋友,你有心事吧,能和我说说吗?我家就在附近,到我家坐坐吧。”
“你跟他去了?”文哥问。“去了。说了你都不信。我当时真挺纯的。都不知道一个男人会给另一个男人带来危险。我当时身无分文,我以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我当时心里确实很苦闷,很想找人倾诉,但又怕给朋友带来困扰。对一个陌生人说,反而比较方便,感觉也比较自由和舒服。我把我爸有病的事和他说了。”“他说,到我那儿工作吧。我一个月可以给你一万。也可以先欲支给你半年的工资。”
“我并不是傻瓜。我知道他说的一定不是一般的工作。我问他是什么工作。他用了一个教斯文的词‘公关’。”
“你被他骗了,才干的这行?”文哥问。我摇头,“他给我说的很清楚:就是陪客人上床。还有提供一些其它的特殊的性服务。简单的说,也就是SM。”
他吓了一跳:“SM?”我对他的反应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继续平静地说:“我想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是SM了。我想你知道。但我当时真是不知道,甚至没听过这个词。”
“他让我考虑一下。我接受了他的建议,也就是和他当场签了合同,接受了这份工作。”“是我自己决定做的。没有人逼我。是形势在逼我,命运在逼我。但那也是我自己的决定,所以不管我后来吃多少苦,我都没后悔过。”
“那个晚上,在黄哥的家。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SM,什么是性爱。我亲身体会了它。很痛苦,除了痛苦,很难说,我得到了任何快乐。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那么打我、骂我,同时以我几乎不能忍受的强度折磨着我的肉体和心灵。我哭,我喊,直到我的嗓子哑了,没有人救我;这个残酷的世界是我选择的,只有我和他。从那夜起我学会了沉默。在任何人面前,任何苦难面前,保持沉默,是我最后维持骄傲的方式了。尽管于事无补……”
“别说了!”文哥忽然用一种特别压抑的声音打断了我,那种强隐忍的哭腔让人心痛。我停了一会,看他平静了,才继续说:“说一点没有悔恨是假的。但当我第二天从黄哥手里接过那六万块钱。把钱直接寄给母亲时,我知道我不能回头了。母亲拿到钱很意外,当然也很高兴。我说是朋友借的。她也信了。”
“有了钱,父亲就可以手术、化疗、吃药,活下去了。听到手术顺利,父亲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我吃再多的苦也觉得欣慰。”
“那一年多,我一直在黄哥那做小奴。那是个秘密又很有势力的组织,我在那儿经历了特别的训练,从你说话走路甚至是笑的样子都要达到一定标准。我心理接受了很大的考验,这种训练与其说是对我的身体和行为,还不如说是对我的心灵进行奴化。我的人格在那时候多少产生了点变化。我没有变成奴隶。我变得不那么爱认真地思考问题了,只要糊涂地混日子就好了。我也不再掉一滴眼泪,我学会了笑;如果一切都没法改变,那就让我们笑着面对一切。所以训练结束后,黄哥就给我取名笑奴。”
“作为笑奴的我,就开始接待象任公子那样有钱有势的客人。他们都是一般意义上的心理变态者。而我是满足他们虐待人的欲望,和发泄兽欲的一个逆来顺受的奴隶、娃娃。”
“我每天都过着非人的生活。承受着非人的对待。我根本就不是我自己,我是笑奴;我不属于我自己,我是别人的性奴。我特别喜欢睡觉。只有在梦中,我才属于我自己。只有合上眼,我才是自由的。我每次睡着都不愿意醒来,睁开眼我就要工作,如果能永远睡下去就好了。”
“你现在也还是爱睡?”他笑了,很勉强。我也笑了:“大概是那时留下的坏习惯。”
他说:“那么痛苦,为什么又要一直做下去呢?”我说:“因为我父亲没死。这么说有点冷酷,但是事实。为了给他治病,我在那儿熬了半年。这半年,我做得比其他人都辛苦,别人做一份工作,我得做两份;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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