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人,请用些吃食。”羌浅又向前走了几步,迫不得已开了口,但仍低低垂着头,不愿与曹千流眼神相交。
她双眸望着足面,余光却瞥到曹千流所握之皮卷。皮卷半透于日光,颜色很是浅淡,极似人的皮肤。其上印有黛色的图画,这图画看来错综复杂奇异诡谲,却与自己背上那随时间变化的图案没来由地相似。
羌浅正自惊异,曹千流袍袖已似有风忽起。她根本没能看清曹千流做了何种举动,已感到一股极强劲的力道袭向手腕,自己拿着的烤肉脱手飞出,瞬间嵌入流沙。
曹千流收起那束皮卷,阴阴回目,不与羌浅多言半字。羌浅心中惊惧更重,急忙转身跑回众人身旁。
司徒空半眯着眼瞧她归来,似早料到了结局,咂嘴道:“就知道你会无功而返!”
他忽而拉着羌浅走到一旁,将音量压到极低,直至只有羌浅一人能够听到:“本也不是真的要你去送吃的给他。我问你,你可见到了流霜剑何在?”
“就在他身边。”羌浅口中答着,心里所想的却是适才所见的那束皮卷。她怎样也想不通那皮卷上的图画会与自己背脊上的图案如此相似,简直就像是有人自她的背上拓下一般!
司徒空见她心神不宁的样子,滚着眼珠调侃道:“呦,我这小师侄也算走南闯北见多了稀奇事,怎么这当子却像是失了魂落了魄?”
“师叔,若没什么事,我去休息了……”羌浅随便敷衍了两句,快步走到戚烨身边,推着他远离司徒空。
“我刚刚看到了很奇怪的东西!”她急切地把曹千流所持皮卷一事告知了戚烨。
没想到戚烨听后只缓缓转目,面无波澜地反问道:“你觉得那皮卷有何用途?”
“我……我不知道。”
“那你觉得你背后的那图画又有何用途?”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羌浅矮身轮椅旁,紧凝杏目,“你曾几次看我背上的图画,又不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你若是知道些什么,为何迟迟不肯告诉我?”
戚烨低咳了几声,轻轻抚摸她额头,为她拂去遮目的青丝:“有些事不与你说,是不想你心中有所负累。也是因为,你的性命比任何人都——重——要。”
他默然止语,很长时间后才以指尖轻触自己的前胸,继而道:“曹千流所持的皮卷,从这里来。”
“什么?!”羌浅惊呼起来,“你是说,那皮卷……那皮卷就是你胸前的皮肤?!”
戚烨淡淡点头,眸光幽远如夜,前倾身体在羌浅耳侧道:“事到如今,与你说也无妨了。那皮卷,是进出‘海市’的路。曹千流之所以一直留我性命,是因为只有我一人能看懂其上图案。”
听到这里,羌浅脑中“嗡”地一声响,神思慌乱得似再也理不清。她怔怔坐在戚烨身边,眸中晕上浓重的雾气,一时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半晌过后,司徒空却又“嗖”地冒了出来,起先睨向戚烨,而后又望向曹千流所在之处,努努嘴悄声道,“那边——还有一个人。”
“你终于察觉到了。”戚烨并无讶异。
司徒空摸着唇上小胡子问道:“那人隐藏得极深,就像是长在了流沙里。你可知那是什么人?”
“不知。”戚烨答得漠然。
“呵呵,算了。”司徒空拖出长音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看羌浅与戚烨两人,一个拧身飘向远方。
……
这一日羌浅都在恍恍惚惚中度过,她没再说过只字片语,入夜以后,竟又顾自幽幽吹奏起羌笛。仿似只有那空灵凄美的笛音,方能使她的心境得片刻安宁。
这一夜,又有人寻访着那笛音而来。一阵猛烈的风吹过,环绕空地的沙丘中较低的一座被吹得塌陷不少。
司徒空以绝世轻功踏上沙丘向来人望了望,似笑非笑地飞身而下:“啧啧,这大波人马可是来了。”
原来这一行人不是别人,正是羌浅在绿洲中所遇的唐自傲与雷厉等人。
他们听得笛音于天际飘飘荡荡,又见沙丘之后隐约闪现火光,均加快步履向火光行进,不多时已在沙丘之下。
司徒空向这些人喊道:“唐门主、雷堂主,这沙丘上都是流沙,踩不得的!你们要想进来,还需多当心些!”
“多谢盗圣先生好意提醒!”唐自傲与雷厉两人自沙丘的另一侧高声回应,足点沙尘凌空翻身,率先跃入空地。
与唐自傲雷厉等人同行而至的还有昆仑派的少年弟子桓睿,唐苏在他之前跃上沙丘,但下行时不慎一脚踏入沙中,他迅疾飞向唐苏揽住她腰身,带领她稳稳落足于地面。
“别再碰我!”唐苏落地后飞快甩开桓睿手臂,拧眉奔向爹爹与兄长,面上神情很是不悦。
唐自傲与雷厉环顾空地四面,很快对此间环境有所了解。他二人见曹千流隐身于巨大阴影中,而戚烨及羌浅也坐于光火尽处,眼中均现异样之色。
“雷堂主,大公子在这边。”司徒空故意很有礼貌地向雷厉施了个礼,引着他走到火堆旁。
雷厉看见雷霆气力虚弱,伸手探他脉搏后一下子面露惊色。当即将雷霆带至远离众人之处,运功为他梳理经络。
唐自傲带领唐门中人就在那座下陷的沙丘下暂歇,唐苏在父亲身边却似坐立难安,没一会儿就忽地站起身,欲向戚烨处去。
“苏儿,给我坐下!”唐自傲严厉将她喝止。
父命不可违,唐苏极不情愿地转回身,生着闷气又坐回父兄身侧。桓睿在一旁看到唐苏,便上前来探寻,却又被唐苏不留情面地以言语相斥。
这一行人的到来毕竟声响颇大,然而曹千流仍只在暗中观视一切,未有所动。
羌浅看到这一行人到来,心神稍有悸动,但戚烨隐隐向她摇了摇头,她也便仍在原地未动。夜深之时,她与戚烨却都未入眠。她举头仰望莽莽夜色,发现月圆在即,满地白芒使所有人的身间都笼着一缕幽光。
一阵微乎其微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唐苏最终还是逃脱了父亲的视野,偷偷跑到戚烨身前。
“烨哥哥,看到你没事就好了!”她半跪在戚烨身边,喜形于色,可没过多久,又懊悔地哽咽道,“烨哥哥,有些事我还没机会对你说……”
“你想说什么?”戚烨的音色平静无波。
“我……我曾做下了对不起你的事……”唐苏说着眼泪已滚下脸颊,“曹千流他强迫我……他捉了爹爹与舅舅,我不想你有事,可我也不能不管爹爹他们……若非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曹千流……”
“不要哭了,这些事我都知道。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你不要自责。”戚烨的目色静若止水,“你回你爹爹那里去吧,不要再让他为你忧虑。”
唐苏昂起泪目:“可我……我想留在这里,与你多呆一会儿。”
“我的身边,已有人了。”戚烨静静望着她,清晰道。
唐苏倏地呆住,讷讷转头看向羌浅,颤动着肩膀站直:“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
她步伐沉重地返回原路,口中喃喃自语:“羌浅,你到底有怎样的魔力……我堂堂唐门的十三小姐,有哪一点比不上你……”
桓睿此刻也没睡着,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唐苏的一举一动。
唐苏走到他面前,忽现厉目,森森道:“桓睿,你在这里做什么?总是这么在我后面跟着,你累是不累?!”
“唐姑娘——”桓睿刚想解释什么,却听唐苏已咄咄逼人又道,“桓睿,你别以为你解了我们身中之毒,我就会感激你!”
她看来气愤至极,一双美目通红充血,在桓睿猝不及防下竟向他劈出了一掌。
桓睿虽然吃惊却临危不乱,一个闪身避过她这一击,反诘道:“我先是解了你的毒,又在方才使你不至身陷流沙。你不感激我,又该感激谁?”
“你——”唐苏一击不中,还听闻桓睿毫不留情地言语,怒意更盛,紧接着又是一掌重击直攻桓睿正脸。
桓睿身形修长,唐苏娇小玲珑,不过到他肩头,这一掌即使全力击出也不甚占优势,顷刻便又被桓睿隔过。
桓睿轻身一转,游走至唐苏身后,手肘在她肩上一放,已令她足下不稳踉跄出几步之遥。
“唐家堡的十三小姐不过如是,看来唐门的功夫也不如何!”桓睿于轻嘲中又将身子反转至唐苏身前,提起右臂挡住唐苏左臂,笑着收了势。
可唐苏气急败坏,不管桓睿已不再出招,一声怒吼下抡起右臂:“你竟敢辱我唐门!”她从身侧遽然出击,掌风挑至桓睿肩膀。
“唐苏,你屡次泄愤于我,我都不与你计较。今日我不愿再忍,也就不会饶你!”桓睿也动了怒气,招式中不再忍让,之后的每一招都把唐苏克制。
两人相斗剧烈,引得众人皆醒。唐自傲飞步而来,旋身两人之间,一手阻开桓睿,一手已死死钳住唐苏手腕。
“桓少侠,唐某教女无方,失礼了。”他额前已成川字,拉起唐苏就大步离去。
唐苏见引来父亲亲自出手,再不敢造次,默而无言随父兄回到沙丘下。唐自傲坐定后并不以言语斥责唐苏,可在此之后也未再合目。
桓睿抖抖身上沙尘,不再往唐门众人所在去,站在原地叹息一声,转身之际正与戚烨目光对视。
他似稍作思索,而后朝戚烨与羌浅两人走来:“在下昆仑派桓睿,这位想必就是清风寨的戚公子了。”
他看到羌浅手执羌笛立身戚烨一侧,不禁拍额又道:“原来羌姑娘所寻的笛子主人,就是戚公子。我听说戚公子与那唐门的小姐相识多年,怎忍受得了她这般蛮横泼辣。”
戚烨颌首回礼,浅笑道:“有桓少侠在侧,唐苏往后怕是很难再有这等行径了。”
桓睿黯然道:“她心中只装得下你一人,却连正眼都不看我,我又能有何作为。”
他这话说得如此直白,羌浅听后也像是明白了什么。
戚烨无奈摇首道:“我只有一身残躯,如何能与桓少侠相提并论。唐苏这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