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贤妃道:“太后娘娘也有懿旨,皇贵妃为凤渊社稷着想,在蒹葭宫后院开垦菜地种菜,能上体皇恩为皇上分忧解难,下恤百姓为百姓排忧,着实辛苦,加上前些日子大病一场,着实需要好生疗养,着皇贵妃伴圣驾前往西山行宫小主数日,好生将养身体为上。”
这母子俩个,同时给了她一道旨意,都是要她去西山行宫的。
凤泫这厮,自上次在菜园子里将她的整整一袋萝卜苗扔到鱼池里喂了鱼虾之后,便再也没有再她面前出现过,香囊事件审出来结果之后,明面上看她是受了最大的委屈的,毕竟被全宫的人误会为那个私放禁药之人,既然已经经宁贤妃的手澄清了一切,她的嫌疑尽释,凤泫作为这后宫中所有人的夫君,也应该来她这里露一下面的,但就算这样也未见凤泫出现一面,她以为凤泫会跟前世一般,不会再记着有她这么一个人,她们的缘分真的就这么断了。
她的内心是矛盾的,断了自然是可以避免前一世求而不得之苦,但是自己是否真的心甘情愿就这么一辈子在蒹葭宫中养鱼种菜,真的就能心甘情愿?就能够让凤泫继续在凤渊后宫中逍遥快活风光一世?就能够看着不久之后,这后宫中凤泫的子女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的出生,而自己就这么在宫中孤独终老?
太多的犹豫与迟疑,太多的不甘,让她希望与凤泫之间,有个了断,以她的性格,是聚是散,是爱是恨,她想要有个明确的说法,她最不想的,就是像前世一般,连个质问的机会都没有。
西山行宫之行,是避免不了的了。要来的总会来。
阿曛向宁贤妃应了声:“是、臣妾遵旨。”
这日午后,赵太后居然亲临了蒹葭宫,乐宁公主紧随其后进入了蒹葭宫。
赵太后呵呵笑着拉过阿曛的手,上下端详了一番阿曛,才笑道:“皇贵妃这些日子养在宫里,肤色白的厉害,气色不是很好,怕还是圈着了,看来还是跟着皇上去西山小主几日才好,哀家跟皇上说了,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花骨朵儿一样的年纪,别跟哀家这个老太婆一样,圈在这深宫之中,今年都春暮了,皇上才想起去西山行宫走一走,若搁在先皇那阵子,寒食节之后,宫里的妃嫔们就都随先皇搬到西山行宫去小主了。按往年的习俗,京都各府都会在西山玉漱河的桃花坞边搭了凉棚,好在这一天带上府中家眷去踏青,到时候也会有些荡秋千、蹴鞠、打马球、插柳、放风筝的游乐节目。皇家的凉棚搭得最大最显眼,方能显示皇家的气派,如今皇上登基头一年,这寒食节后的踏春节倒是给疏忽了,哀家跟皇上说了,这节日还是要过的,让在端午这日跟着赛龙舟一并展开,倒时候,皇家也在桃花坞搭一凉棚,你们几个随皇上去西山行宫的妃嫔们也去踏青游玩一番吧。”
西山行宫阿曛并不陌生,玉漱河的桃花坞边的凉棚更是熟悉,她未嫁时,简家的凉棚年年都是京都各府上最为华美的,堪比皇室子孙的凉棚,阿曛每每都能在这样的聚会上玩得尽兴而归。最为让她难忘的,还是十三岁那一年三月三这日,她在玉漱河的莺花渡边,瞥见了当时还是泰王的凤泫,遥遥一目的情缘,她用了一世来偿还。
☆、28夜宴
次日一早,阿曛让阿珂和阿玳留守蒹葭宫,带了阿珍和阿珠两个丫鬟一道,随着圣驾一道去往西山行宫。
暮春的天气,却比往年要炎热许多,往西山行宫的路程要整整四个时辰,阿曛在马车上昏昏沉沉的睡着,到进入行宫之后,马车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阿曛所住的瑶光殿。
阿珍领着宫女将阿曛的一应日常用品换洗衣裳搬入殿中。
阿曛则在阿珠的陪同下,直接找到瑶光殿的寝殿,爬上床,窝被子里美美补上睡眠再说。
自香囊事件那日之后,她这身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到午后,就开始一阵热一阵冷的,后来张太医给她诊过脉,却也找不出缘由来,阿曛这些天来,整夜的都睡不好,白日里精神上自然就差了不少,这一整日里又都在马车里颠簸,浑身似散了架一般。
睡到半个时辰,阿曛醒来时已是入夜时分,阿珍打来水伺候阿曛梳洗,边将行宫的情况向阿曛禀报:“娘娘,行宫的总管太监王公公刚过来向娘娘禀报这次各位主子的行辕安排,见您在休息,就没有打扰,据王公公说,皇上住在交泰殿,慕容贵妃住仪元殿,胡修媛住夕颜殿,陈美人住清心雅苑,甄才人住霁月轩,乐宁公主住在陶华阁。皇上设了夜宴,在玉芙园赏月,着所有娘娘都去。娘娘,今夜您得穿得华丽一些,别让那慕容贵妃再次抢了风头去。”
阿珍这是还惦记着之前的一次宫中夜宴上,慕容贵妃那一袭百鸟裙惊艳了全场,生生夺走了宫中所有女人的光彩。
阿曛道:“本宫这些日子身子实在不舒服,穿素雅一点就行了。”
阿曛选了一件素地天青色嵌银丝云纱袒襟曳地宫装,挽了一条同色同质披帛,贵雅简致,妆容则选了桃花粉为主色,润泽的般的嘴唇映上水晶镜中照出的天生魅眼,纯真混合着魅惑,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虽然苍白,但却越发的让人心生爱怜。
到玉芙园的时候,胡修媛、陈美人和甄才人都已经到了,正候着。胡修媛和陈美人这些日子常见,见到阿曛,两人忙过来请安问好,又问阿曛一路上在马车上是否受了颠簸,是否牵扯到之前额头的伤口,表现得甚是关心阿曛。
甄才人自那日在蒹葭宫中哭闹一番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阿曛,虽低头向阿曛行礼,但神色上颇多的不自然。
阿曛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对三人道:“三位妹妹不妨一起坐下来等圣驾。”
“皇贵妃娘娘、诸位姐姐,你们都先到了呀!”
乐宁公主笑嘻嘻走进殿中,跟阿曛等人打过招呼,见人未到齐,便开口问道:“怎么贵妃娘娘尚未到?”
见阿曛不打算回话,胡修媛向乐宁公主道:“公主,且与大家一起坐下来等等吧。”
乐宁公主显然很不满意慕容苒苒迟到,但鉴于阿曛没有开口,自己此时发难,似乎有喧宾夺主之嫌,只得悻悻回到自己位上坐下。
但同为和亲公主,慕容苒苒入宫分封贵妃,深得盛宠,自己入宫也有三个多月了,却不但尚未成大婚之礼,连起码的位份也未明确,若不是她的亲姑母太后娘娘想替她谋皇后一位,她岂会在凤渊后宫中处于如今这不尴不尬的位置上?
不过于她来说,从太后姑母处得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是对面的皇贵妃答应了一年之内不争皇后一位,这意味着这一年中,她通过父王的施压和姑母的努力,很快就会登上皇后之位,成为这后宫之中最为尊贵的主女人,就不用再看面前这位皇贵妃的脸色,在凤泫这些妃嫔面前,自己也抬得起头了。
是以,这次随皇帝来西山行宫中小住,也是姑母有意让自已与皇帝接触的机会多一些,好让皇帝早些定下后位的人选。却没想到皇帝对慕容苒苒如此器重。但再器重,慕容苒苒注定只能做一个宠妃,毕竟她的家国是凤渊诸多附庸小国中最弱小的一支。而赵国的国力日渐雄厚,凤泫为考虑江山永固,也不许与赵国联姻。
凤泫和慕容苒苒没有到,五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等侯着凤泫。
虽说暮春,已快夏日了,天气又反常的炎热,但到了入夜时分,寒气还是慢慢的浸了上来。阿曛本来身子就有些发寒,此时,坐在玉芙园听雨轩敞开的殿里,吹着从玉芙池上吹来的凉风,越发觉得寒凉渗骨。
“来了。”过了近刻钟,方听甄才人道。
众人寻甄才人手指方向望去,才远远瞧见凤泫牵了穿着一袭烟霞紫宫装的女子,沿着玉芙池边的石子路,缓缓而来。
待两人行至殿中,阿曛才抬眼看清慕容苒苒,只见她她穿着烟霞紫的宫装长裙,轻纱裙裾,飘飘若仙。头上的一支新鲜蝴蝶兰,简洁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绝美的容样。她走过来的时侯,淡淡的飘过一阵花香,似兰非兰,幽香绵绵。
这是她重生之来,首次见到慕容苒苒。
这个女子,前一世,鲜少在她面前出现,每每以生病或者其他的原因推脱后宫中女人们的一些聚会,但却自己又在毓秀宫中搞了个什么诗社,让胡修媛、李美人、陈美人、甄才人这些出身的新入宫的妃嫔们常常去她的毓秀宫中聚会,很快她便以诗才闻名后宫,成为一位鼎鼎有名的才女。但这还不是她最为引人注目的,她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舞跳得出神入化,上一次凤泫在后宫中夜宴时,慕容苒苒穿着一身正看一色、侧看一色、日中一色、影中一色的百雀裙,跳的一曲霓裳羽衣舞,技惊四座,竟引得百鸟朝凤,让见过这一曲羽衣霓裳曲的人顿时对慕容贵妃惊为天人。
也正是那一曲霓虹羽衣舞,引得阿曛醋意顿生,与凤泫争吵不休,才控制不住自己顺手拿起一方砚台拍在了凤泫的额头上。
前一世,凤泫册封慕容苒苒为后当日,阿曛当时在陈美人的宫中煮茶,当她听到此消息之后,煮错了枫露茶,被陈美人往她的左足上倒了整整一壶滚烫的沸水,她的左足从此开始跛了。
再次见到慕容苒苒,见到那张清丽俊美的容颜,温顺时似柔和的春风,清冷时又像是山涧的清泉,给人表面上的感觉,这个女人确实有着沁人心脾的一种味道,很似她发间的那一朵蝴蝶兰,幽雅从容,淡定平和,但绝对的清丽脱俗。
凤泫一直以来,喜欢的就是慕容苒苒这样的女子么?只可惜自己过了两世,才看懂这些。
“臣妾(乐宁)见过皇上。”阿曛和乐宁、胡修媛等人赶紧起身给凤泫请安。
“爱妃平身,公主平身,你们也都平身吧。”凤泫笑着牵了慕容苒苒的手走到正位上坐下,又拉了慕容苒苒坐在自己的右手边。他左手边的位置坐的是阿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