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
幸亏萧庆之不知道淳庆帝内心在独白着什么,否则当即就能把手里捧着的药箱掀在淳庆帝脸面上,把药箱还给方太医后,萧庆之带着谢春江走人。淳庆帝不免要感慨,萧庆之行事果然最为大气,办什么事都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就算是……就算是知道了真相,也由来是这般从容自若,甚至不愿朕为他忧心。
好儿子啊!可现在的问题是,好儿子确实是自家的了,但相认十分艰难,而且好儿子自个儿也不想认回自家来。
“德盛啊,多好的孩子啊!”
苏德盛不知道底细,以为是陛下爱才,跟着点头说:“确实是好孩子。”
淳庆帝惆怅地叹了口气,踱回御书房继续批奏章,心中暗生悔恨,当年自己怎么会干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不仅失去了最心爱的女子,还失去了最好的儿子。
一夜雨落,第二天谢春江忽然发起烧来,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让吃就吃,让喝就喝,但说不出清楚话来。方太医急得把太医院的一群医官全请了来会诊,结果是一堆玉璧不怎么能听明白的诊断结果:“方太医是说潮生心力交瘁,加上重伤,才导致了发热?”
“正是,陈尚令,你怀着身子,好生歇着就是,别近前来。”方太医可不敢一个没治好,又染病了另一个,他可不想招不痛快。
“我好着呢,方太医,潮生几时能退热,不能一直这么滚烫吧。”
“自是不能,喝了汤药捂上一捂,发出汗来就好了。”几个医官熬好汤药来,喝下汤药去捂上,果然不一会儿就发汗了。玉璧在旁边只能感叹树根草皮的强大,西药退烧都不带这么快的。
“退热了就好了,接下来饮汤药即可,伤处每天换一次药就可以了。如果不再反复,十五日开外便可下地,然后再慢慢将养着,进些补中益气活血的汤药就行了。”中医治病并不慢,慢的是调养身子,细水长流如抽丝剥茧一般。
晚上萧庆之回来时,谢春江就醒了,不过还是那么副要死不活的样,萧庆之看着他道:“潮生,你想说的想做的,并不一定要拼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去说去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将自己置身险境,怎么对得起已经故去的令堂和令尊。”
谢潮生惨惨地看着玉璧和萧庆之,露出个倍加文弱苍白的笑来:“有些怨气不想埋在心里,没丢命还活着,已经足够了。”
……
看着谢春江良久,萧庆之叮嘱了一句“好好歇着”,就拉着玉璧转身离去。
带着青草和泥土味儿的雨气里,萧庆之面色沉沉,一言不发。玉璧看在眼里,倒也不急,只喊了他一句:“庆之。”
“什么?”
“潮生这样的好好先生都心中有怨气要发出来,你可不是好好先生,又打算怎么发你心中的怨气。”
“我……还没想好。”没脾气的谢春江都要发发脾气,萧庆之怎么可能把心里那点怨一直留着,他才不是那种会给自己留下心结的人。
果然,玉璧就知道,老顾家从上到下个个都是信奉有仇不报非君子,有怨屈憋到内伤是傻子的主儿。让他不发是不可能的,玉璧只能捏着嗓子特温柔地道:“不管你怎么做,都要为孩子想想,你也是要为人父的人了。”
正文 第一六三章 君子,君王的私生子
是啊,萧庆之想想,自己也就快要成为一个孩子的爹了。人人都觉得上天厚爱他,却不想想,对比起谢潮生来,上天对他给得更加苛刻。在他还没有一逞心中那点怨时,上天就给他一孩子,让他体会着为人父的感觉,关键是那孩子还没出生,这就让他更不由得想自己要做什么样一个父亲,而一个孩子又需要怎么样一位父亲。
追根究底,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不怪淳庆实这么欢喜。
谢春江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后,宫里派了人来召谢春江进宫,这案子最终还是得问他。当淳庆帝看到瘦了一圈的谢春江,好不容易平息的火气又涨起来:“潮生啊,坐得吗?”
“陛下,潮生乃一介小民,陛下御前怎敢言坐。”谢春江才不坐,继续保持着让自己这位“生父”好好伤感一下才是正经的。这辈子,也就这一次,谢春江觉得有理由放纵一下。
果然,淳庆帝心生不忍,和声道:“你的事情,朕已大体知道了,朕只想问问你,这事你想怎么办。”
从淳庆帝的这句话里,谢春江听出来了,淳庆帝不想办在这件事背后的人,不管是留着还有用,还是利益牵扯太大不能动,总之淳庆帝能给的交待大概都不能让他太过满意:“陛下,小民幼受庭训,少年时拜在晋东先生门下读书,学的是礼乐文章,恒信这世上有公平公理。这事不是小民想怎么办,而是如何才公平,如何才能彰显公理。”
谢春江又不傻。他怎么会说该怎么去做,只是抬出道德教化,公平公理这样的大道义来。
淳庆帝听完,先是一怔。然后看着谢春江皱眉:“公平公理!”
这世上,总是不怕说明白的,就怕不明不白的。淳庆帝又恼火了。这回恼火的对象是谢春江,这孩子太搓火了,这分明是要求严惩幕后真凶,压根不肯放过。要是淳庆帝想办,还用等谢春江来,早把幕后的人拎菜市口咔嚓掉了。
所以,谢春江这个儿子。到底还不如萧庆之让淳庆帝舒心,萧庆之办事,从来都是先考虑大局,然后才考虑他自己:“潮生……”
“陛下,公平公理是大道所求。而小民所所求的不过是谢家的东西重归于谢家。”谢春江觉得心中的怨念发得差不多了,也不至真迂腐酸儒到非要幕后真凶立地伏法。反正该上的眼药已经上了,那人日后讨不着好去,谢春江不担心那人能逍遥一辈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唯小人报仇才从早到晚,谢春江自认自己勉强算个君子。
嗯,正儿八经的君王私生子。
进退之间,谢春江就把淳庆帝将来认他的路给堵上了,这样一个理想化的儿子。这样一个对世间公理正义还有期待的儿子,一旦认了,就算是私生子,那也会被当成炮灰牺牲掉。淳庆帝心里有愧疚,所以不会拼着牺牲掉他,还要去认他。
这种事。某一天,大家心知肚明了就好,说破了,就会变味儿。
眼见要到仲秋,宫中按例有宴席,淳庆帝看着谢春江,想了想说:“潮生啊,过几日宫中有仲秋筵席,若是无事便与子云他们一道来。”
“是,陛下。”
退出宫来,谢潮生觉得自己此行算是圆满了,只要淳庆帝不说,这世上也就只有萧庆之和陈玉璧以及自家二老知道。萧庆之和玉璧他当然相信,所以他对自己的安全完全放下心来。
哼着小调回了庄王府,玉璧就上前问他:“潮生,事情怎么样了?”
“圆满落下帷幕,陛下留我几天后去仲秋筵席,想来是要让我见见诸位殿下,然后我就能回吴州了。陛下要我继续入仕,我已经推拒了,吴州物富民丰,比京城好了不知道多少,当京宫得多亏心,还要时时提防着。”谢潮生现在无比轻松,哪怕身子还没好全,精神头好得多了。
瞧瞧,同样是私生子,谢潮生轻松卸下一切,萧庆之却还得扛着。
如果说谢潮生是他自己不想认,玉璧认为,淳庆帝那里,就算知道萧庆之是他的血脉,也不会认,因为萧庆之做为一个臣子的用处比儿子的用处要大得多。如果是儿子,不当皇帝的,就只能一辈子游山玩水,吃喝玩乐,淳庆帝用心栽培了这么多年,把这么好的臣子送去做闲人,他肯定得牙疼得慌。
“能这样就好,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玉璧看着自己渐渐显怀的肚子,心头不免有些惆怅,希望萧庆之能快些把事情想明白做清楚才好,她希望孩子出生时,萧庆之能满心尽欢喜,而不是心怀各种微妙的情绪。
“玉璧,钟山书院在哪里,找个人套上车载我去吧。在吴州就听说钟山书院如今怎么怎么样不凡,不是能装几千人的大船下水了,就是同时纺几十枚梭子的纺纱机对外开售,可真是好地方。”谢春江要不是不好留在京城,说不定也会想着留在钟山书院,教书也好,不能教书当个学生也很好。
“要不我们一块儿去,正好中午给庆之送点饭菜去,最近他胃口不好,书院的菜色虽然不错,但估计他现在吃着不能爽口。”玉璧说着就要去准备饭菜,加了金黄小米煮出来色泽诱人的米饭先上灶。
玉璧虽然几个月的肚子了,但是做起活来一点不碍事,何况配菜的活不用她管,只需要掌个勺就成。谢春江这还真是头回碰上玉璧下厨,饭一蒸上他就双眼大亮,今天果然是幸运日,事情圆满办成不说,还有美食招呼。
“苦瓜啊……这东西可不好吃,子云兄爱吃?”老顾家的好传统,都不爱吃带苦味的菜。谢春江也一样。
“他原先是不爱吃的,不过现在什么爱吃,这个拿油过到软和了,再做豆豉汁烩一烩。哪还有苦味,咸香可口说得这是这个。”而且还不需要太高深的厨艺,这可是入门级别的素菜。想当初。傅大厨为了教她做菜,那是绞尽脑汁,一系列的豉汁菜就是傅大厨给她选的入门热菜。
对于苦瓜能没苦味儿,谢春江深表怀疑,所以他略过苦瓜不看,看别的材料去了。鱼有刺儿,这位也不爱。不免嘀咕一句:“鲢鱼刺最多,麻烦,吃着最不雅观,书院里吃这个不好看吧。”
“打成泥做成清汤鱼丸,汤里下豆腐粒和青菜。做出来清爽甘甜,别提多好鲜美了。”做这个菜有诀窍,豆腐得先拿盐水焯去豆腥气,顺便让豆腐更结实,不容易散。做成小烂的鱼丸加少量葱姜水和黄酒打上劲,然后小火养熟。这俩主料备好后,大锅下油生姜炝锅,下鱼骨翻几下加水煮成雪白的鱼汤,然后下豆腐鱼丸调味。出锅时加青菜撒上葱花齐活儿。
其实,按傅大厨的私房菜谱,豆腐要切成细丝的,青菜也要拿菜叶切成和豆腐一样的细丝,鱼则把肉切成菊花状加调料腌制,那家伙光看都是种享受。不过玉璧刀功太渣。庄王府的厨也做不到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