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雪了。
莹白的雪花像羽毛一样纷纷扬扬落下。
我摸摸手指上的戒指,笑了。
这样,似乎也不错。
不用着急,顾莫修会慢慢变好的,只要我一直不离开他。他的不安感会慢慢消失,只要一直对他好,他会不好意思,然后感动,最后正真填平伤口。
电话响了。
是Lee
“你哥呢?”
“在厨房!”
“麻烦你叫下他好吗?”
我把电话拿到厨房:“哥哥,Lee找!”
顾莫修接过来:“Lee;有事么?”
“嗯,圣诞快乐!”
“现在过去吗?”
“可是……”
“那好吧,我一会儿就到。你稍等一下!”
挂掉电话,抱歉的看着我:“笨笨,公司里有点事情,现在要我过去,可能要晚点回来!”
我笑着摇摇头:“没事!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笨笨……”他走过来抱住我:“爱你!”
“我也是!”
替他围好围巾,吻吻他的脸颊:“路上小心!我等你回来过圣诞!记得给我带礼物!”
他幸福的笑,眉眼弯弯:“没问题,你在家要乖。我尽量早回来!”
他的人影消失在苍茫大雪中。
猫咪蹭蹭我的腿,温顺的躺下。
我将它抱到怀里,用脸贴着它的身体:“儿子,给老妈焐下脸”
“喵……”它发出细细的叫声,湛蓝的眸子像一汪碧海。
我迷迷糊糊睡去。
我梦见很多很多从前的事,从前的人。
鸭子还在耳边不停笑嘻嘻的唱一只想变成橘子的苹果。
光头还在目光呆滞的念叨要娶个有钱的老婆,然后生个小光头。
copy还在《报考指南》上比比划划说石油大学也很不错,以后可以发家致富。
卞霓还在一边躲闪班主任犀利的眼神,一边想方设法的在数学公式的海洋里补充睡眠。
学校的大操场是我们的温床。
我们甚至躺在上面看见了最蓝的天空。
在风大的时候打扑克。一边讨论老K是谁先出的一边四处逮捕被风吹跑的牌。
卞霓总是一玩累了就往草地上耍赖似的一躺。淑女风范全无。
剩下我跟鸭子在一起掐架,然后光头跳出来调停:好了,表闹了……
卡萨布兰卡是常去的逃课场所。那里面存放了多少关于未来的憧憬恐怕谁也说不清了。美酒的香气升腾再升腾。
“词错了!不是这么唱的!”
“你敢鄙视我!”
“不跟你好了你有病!”
“不要抢我的小莲花,滚开”
那些时光就像破碎的玻璃。不时泛出明亮耀眼的光。
我们极尽奢侈好象这年华挥霍不尽。
鸭子我要对你说。你对我真的很用心。我永远忘不了十四岁那年,那场大雪。
你跑到旅馆用你那冻的冰凉的手覆盖到我的脸上。
当时看你脸上的表情很仓皇。好象快要哭了。我知道的,那个城市的雪天很冷。原谅我当时的麻木和无动于衷。
我现在能不能说对不起?
呵。我现在开始回忆我们那时在卡萨布兰卡讨论新弄出的solo。那感觉很温暖。
你是我在S市最后一个这么惯我的人。我的要求你从来不说不。我犯错误从不见你面露愠色。
你说我是被惯坏了,可你为什么还是这么放纵我?
我的双手虽然握不紧,但我还是知道感动、知道报答。
我知道,虽然你有时很绝望很无奈但还是不忍心放手,于是便一次次的纵容的的无理取闹。
但越是这样我越不敢嚣张。我怕有你天你站在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说,你,是个坏孩子
光头我要对你说,你给我的温暖让我到现在都不能够忘记。
你是我们几个中年纪最大的,所以你最冷静,最成熟。
你做的咖喱鸡很好吃。你的声音很好听。
还记得你说,你这辈子最好的事儿就是认识了我。
时钟指向下午5点。
我醒来,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都不是过客。却都不能驻留。现在只能缅怀。
我的心就靠你们和往事保持着温润潮红的颜色。
想起还没有给顾莫修选礼物,不禁暗骂自己粗心,连这种事情都能忘记。
遂起身,穿好衣服,走出门去。
走进一家精品店,精挑细选,最后选了一对鲜红色的矿石耳钉。
顾莫修的皮肤偏白,这对红色的耳钉一定很适合他!
满意的向老板道谢,往家走去。
雪已停下。
整个世界早已是雪白一片,由于有大大小小的圣诞树与礼花的妆点,并不显得萧条沉寂。
街道上,恋人们手牵着手微笑走过。
远处的教堂传来洪亮圣洁的吟唱。
今天是主耶稣诞生的日子。
怎么说呢?这样的生活安定又温暖。
顾莫修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依藉
现在的他又温柔又体贴。
所谓的幸福就是这样的吧?人不是应该知足的吗?
可是……
为什么我还是会觉得不安呢?
是太过幸福了,良心受到责罚了吗?
也是,一路踏着鲜血而来,什么幸福都已变质。
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呢?
可是……
还是好想拥有幸福。
圣诞节,每个人都在欢笑着。
会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偷偷哭泣呢?
他们笑的那样开心,他们是真的幸福吗?
路过一条人烟稀少的马路。
背后有刺眼的灯光传来。
我刚想回头,身体便传来剧烈的疼痛,整个人飞了出去。
胸口处像要破裂了。
朦胧中听见车子迅速逃离的声音。
我艰涩的呼吸着,手里死死攥着那对红色耳钉。
顾莫修……对不起……
公元20XX。幻灭。
我喜欢金黄色的幸福花。
他们说,一直捧着幸福花,就能永远幸福。
他们说,幸福花与向日葵不同,向日葵永远追着自己触摸不到的幸福,可是幸福花却能柔软的抵达最心爱人的最深处。
于是我经常买来大捧的幸福花,抱在怀里,穿街过巷。
我深信不疑,因为我每次幸福的开始,它都在我身边见证着。
可是,到了此刻我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传说。
他们说的都是流言。
头很痛。嘴里甜腻腻的。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一片漆黑。
难道我睡了很久?
怎么会这么黑?
摸摸后脑勺,黏黏的,淡淡的腥味。
想起昏睡前的那一幕,我出车祸了。
还好,没有死!
心中暗自庆幸,握紧了手中的耳钉,摸索着朝前走去。
真奇怪,平时就算再晚,也多少会有几盏灯亮着啊,今天怎么会这么黑?一盏灯都没有?
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你有病啊!走路也不长眼睛的!”那人粗暴的朝我吼。
我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您没事吧?”
听见抖抖索索的拍衣服声,那人说道:“真是的,下次走路长点眼睛好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这里太黑了,所以我才……”
没有声音
“先生?先生?”我提高了警觉,试探的喊着
“你是盲人?”他突然开口。
我愣了愣,随即好笑:“怎么可……”
笑容僵在嘴角。
“现在几点了?”
“八点啊!”
“这里有灯亮着么?”我的声音开始发颤
“百十来盏灯”
我呆住。
下雪了。雪总是下的悠悠的、安静的。大朵大朵的落,很漂亮。
我喜欢下雪的感觉,轻盈的像落花。可是比花更美。
可我已经看不见。
我蹲下,靠在墙壁上。
绝望了。
我听见《赞美主之歌》的旋律。
有很多人的脚步声在我耳边响起,又经过。
有人大喊:“快看,好漂亮的礼花!”
我抬头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突然高声长笑,笑得喘不过气来。
上帝,老子草你妈!
见过玩人的,没见过你这么玩儿的!忒狠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抖索着摸出来,循着平时的记忆,摸到接听键,摁下
顾莫修焦急的声音传来:“小落,你在哪儿?”
“在外面!”
“你怎么跑出去了?不是叮嘱过你在家等我么?”
“嗯,我错了!我马上就回去!”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在门口等我就好。我马上就回去。哥哥,你要等我!”我说。
“好吧,你快点!我给你买了礼物哦,快点回来吧!”
“嗯!”
挂掉电话。抱紧双膝,将头深深的埋了进去。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骗人的。
不管我怎么挣扎,怎么呐喊,都得不到宽恕与拯救。
为什么还要当初还要抱着愚蠢的期待?(其实你早就罪孽深重!)
为什么你还活在这个世上?(放心吧,上帝还没玩儿够你!)
为什么每次给了我希望,然后又突然毁灭掉?(灰色幽默?)
你还要活下去吗?(去死吧)
我请路人帮我拦了辆出租车。
一路上,我努力回想着回家的路:一会儿下了车,该往右走,然后会有一扇大门,进去后一直朝前走,顾莫修就会在那儿等着我。回家后,进门左拐,脱鞋……
到了。
下车,按记忆中的路线走。
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下一秒,身体被一双长长的手臂搂进怀里。
“笨笨……你没有听话” 他轻轻责骂。
“我去给你买礼物了嘛……”我拍拍他的背,解释
“呃……这个……虽然礼物重要,但是你更重要,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知道吗?”他的语气明显缓和不少,捏捏我的脸蛋。
我强行欢笑:“知道啦!”
“回家吧,外面冷!咦?你身上怎么会这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