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你到底是凭什么,敢这般处置我的丫头。她好生生的一个人,就因为跟你说了几句话,你就这么下狠手?”
“你自己就是个有缝的蛋,何必怨苍蝇来叮。你,你们,你和那些野妓一样无媒苟、合过的女人,为什么不该死,为什么不去死?就因为你们是互相勾、引,所以你们便活得理直气壮?你们为什么不去死一死?你们才该去死!你们都去死吧!”
霍辰烨知道明玫心中有怨有怒,回府这段时间,他也曾被连番惊吓过,生小六一时,真是把他吓得不轻。然后上次夜遇刺客回府,他又被吓傻,可想而知明玫又会受了怎样的惊吓。如今又骤见自己的丫头死,伤心难过恼怒不平,各种情绪会集中暴发也是难免的。
霍辰烨抿着唇,他知道自己让明玫不满意的地方多,让明玫憋了很些委屈,他便什么也不说,只揽紧了明玫的腰,任她在他身上挥拳解恨。
明玫打得累了,便咬,在他肩上臂上咬下好几个深深的印子。
她是真下力咬啊。
若不是明玫恶心那咬出的血会沾自己牙上,真恨不得把他咬出一大窟窿来。
霍辰烨吃痛不过,终于松开了箍在她腰间的手。
明玫得了自由,便退开霍辰烨一步,她瞪着他,满眼的怒火。霍辰烨痛得倒吸着凉气,却眸色幽幽沉沉地看着她。那似乎是带着沉痛的,怜惜的眼光让明玫的怒火蹿得更高。
她张着口大喘着气,一边指着霍辰烨的鼻子骂道:“谁准你,用那种,假惺惺的,恶心的眼神看我?你这个混蛋!你哪里有什么深情,你哪里懂什么情义,你的情早被女人们操光了,连渣都是肮脏的黑渣。”
“还有你这张恶心的勾人的脸,一个大男人家,到底要长成这样干嘛,除了勾搭女人,到底还有个什么毛用?”长到别的男人脸上还可以看看,长到自己男人脸上,尽尼玛糟心惹祸。
她越说越气,越看越觉得那张脸可恨,猛然一个左勾拳就打在霍辰烨脸上……
有生以来,霍辰烨从没这么窝囊过。战场上被个小卒子冷不防真刀真枪砍中时,也没觉得丢人过,只是今天,被自己女人一拳砸在脸上。
霍辰烨终于也爆了,他一把扯住明玫胳膊,眼睛冒火地看着她,“你够了没有?”
说着手往旁边一甩一拨。
然后明玫身子就顺着他的手劲儿,不由自主往旁边蹿去。然后,她身子一软,眼前一黑,晕菜了。
霍辰烨手还不及收回,那深深的怒意就变成了滔滔的惊吓。明玫体弱瘦削,畏寒怕冷,他都知道,可他还从没见过明玫这般手推就倒的。他扑过去把明玫从地上抱起来,变着腔调地连声唤着“小七,小七”,变着腔调地嘶吼着“快请金医士,谁在外面,快请金医士!”
门外站着的可怜的丫头夏雨,闻这声如雷动的叫声,忙大声地应了,也顾不得吩咐小丫头子跑腿,自己提着裙角就飞奔了出去。
梨花忽然死了,霍辰烨要跟明玫说此事,自然不好另外让别人知道详情,便还是夏雨守门。
夏雨就想着事关主子对丫头的处置啥的,作为丫头的她自然也不好知道多了内情,便很乖巧地自动站得远些。话说知道梨花是去送个点心就送死的之后,她真心好想离得再远些。
可饶是她离得有些距离了,还是听得到少奶奶那气势十足咄咄逼人的声音。
让她一直担心着这两个人如果打起来了,她应该怎么办?
但,她听到了什么?怎么净是少奶奶撕打辱骂的声音?那要面子的世子爷会不会灭了她呀。她悄悄往外撤得更远些,忽然听到世子爷惊慌失措地喊叫。
夏雨觉得,她的心脏现在空前地强大。最近这一码一码事总让她撞见,这经历实在太锻炼人了。
又觉得她心脏空前地虚弱。饶是她没有亲眼所见,也听得出世子爷挨了打,绝逼的挨了打。这可咋办哪,她以后要怎么面对世子爷,她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么?
夏雨一路狂奔着,一路心慌着,眼泪都憋出来了。
少奶奶这么强悍,好想跟着少奶奶混啊。
对啊,她又不是没机会,少奶奶身边没了大丫头,她是现成的人选啊。以后服侍世子爷的事儿,还是让夏雪去好了。
某处正绣花的夏雪打了个喷嚏,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姐妹已作好准备,要推她往那危险的前线。她放下针线揉揉鼻子,默默念叨一句:是谁在想我呢?
明玫当然很快就醒过来了,她刚才可能是过于激动,一口气没缓过来,暂时性大脑缺氧罢了。
但是金医士探病很认真,右手探完换左手,左手探完再换右手。这么反复了几次后,他又皱着眉头沉思着,半晌没有说话。
明玫刚刚撕闹完,也确实身体疲累,精神怠倦,也不理会别人,闭着眼睛歇着。然后很快,她真睡过去了。
而霍辰烨,他印象中的金医士哪里是这样的,只当是明玫病体严重,金医士有不好当她面说的诊断。便紧张兮兮地把金军士领到了外间询问。
结果金医士也没给个什么正确答案,只道:“少奶奶要注意保暖,千万莫要使力,平时要多休息,忌食生冷辛辣,忌情绪大起大落。好好将养着,过些日子在下再来给少奶奶把次脉看看。”
霍辰烨见金医士说得郑重其事,还得重新把脉确诊什么的,不由问道:“可是她病体严重,还是说有不好论断的疑难杂症?”
金医士笑呵呵的:“没有没有,目前看来身体虽然虚些,倒也安好。总之复诊完再说。现在要少奶奶多卧床休息些,你莫惹人生气,不然小心你到时后悔莫及。”
霍辰烨还是心里不踏实,这连个说法也没有,叫个什么事儿啊。“金伯父,我马上要去西北了,以后伯父记得时常来给她诊个平安脉,若有什么事儿,一定给我去个信儿。”若真病体严重,只怕她会逞强不说,这次回府,前前后后这些事,把她气得不轻。只是他圣命在身,没有时间在家等她消气再走了。
金医士哈哈笑着应了。
明玫醒来的时候,霍辰烨趴在床边。
她一动,他便坐起了身子看着她。
“你醒了?”他多余地问。
明玫看着他,十分的无力。竟然还在这儿?还想挨揍不成?
霍辰烨瞪她一眼,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佯怒道:“我养伤呢,看看你这狠心的婆娘。”说着揉了揉脸,又把衣领一扒,让明玫看她咬的印子。
明玫扭个脸儿朝里不理睬他。
霍辰烨就继续在那儿趴着。
还嘴贱地碎碎念:“以后不准这么暴力啊,对相公要温柔知道没,不然小心我揍你,这次就念你初犯……多睡会儿啊知道没,躺着不准起来啊,金医士交待让你卧床休息呢。要什么叫我,我在这儿。”
刚才明玫睡时,霍辰烨就一直守在床边。他那时被捶得气昏了头,稍稍一冷静下来,他就明白,这才是明玫的真面目,她本来就是个有脾气的人。他知道明玫冲动也好,爆粗也好,无论如何说的都是真心话,是拿真性情对他了。
最主要是,他觉得明玫是在吃醋,并且吃很严重的醋。
这让他想起她毫不客气对他照脸一拳就想对她眦牙,但心里又有着奇怪的莫名的小小开心。
他忽然想起那一天,他们在佛像前跪拜。她问他:“你能不能让我时常揍一顿而不还手?……”
没准她早就憋着坏呢,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等着他。
让她揍吧,手推就倒的人儿,那点儿子力气,还不够挠痒痒的。
只是,“以后不准往脸上招呼。”霍辰烨道。
明玫想,往别处都打不痛么?还是往脸上招呼好使些。
之后,明玫躺了三天,养病。霍辰烨守了三天,养脸。
明玫十分无语。不明白为什么揍了他一顿后,他还能坚留不走。难道以后,需要时常揍一回?
。。
太阳鸭蛋黄似的,有气无力的挂在天幕上。让这冬日的清晨,显得越发的清冷。
明玫躺在床上,默默看着窗上新糊上的白色纱纸,上面映着昏黄的光影。
守门的婆子死了,可她是被坏人砍死的,所以我们可以收拾坏人,找回公道。梨花死了,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忽然之间就没了,就那么因为几句话死在男人手上,让人却连谴责都无力。
甚至,没有人觉得她冤枉。“她有这样的心思就是该死”,同为丫头的素心如此说,蔡妈妈范妈妈她们如是说。秦氏霍辰荧她们如是说。
没有人觉得这事儿不对。只有她,怪异地难过。
忽然就想起她刚穿来的时候。
那时候,也是个清冷的寒冬,她刚刚醒来,病弱得连抬抬胳膊都觉吃力。然后又确定自己到了这个莫名的世界里,一瞬间心中的寒意远比这天气的寒冷更甚千倍万倍。
那时候,她拖着残躯,小小的身子时常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几乎不理身边任何事……
在许多时日里,她对活着这件事儿茫然而无措。不是因为生活的艰难,不是因为身体的病痛,是寂寞,是深深的无人可解的寂寞,让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茫茫天地间踟蹰独行,如一缕孤魂野鬼。
那时候的她,孑然一身,谁都不关心,无牵无挂一身清冷,越发爱伤春悲秋自怜自伤。如今,有人关心她,她也有了牵挂,有了剪舍不下。也依然会对活着这件事茫然而无措。
她还是,孤独又寂寞。那种说笑和热闹都排解不了的,那种萦绕于心无人可解的,那种对所有事情的认知和观念都不相同的,无可沟通的,寂寞。
明玫忽感一阵悲意。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多少年了,她还是没能好好适应这个世界。
她还是在矫情地活着。
明玫不由一阵苦笑。
“好想回家啊。”她喃喃地说,哪怕那个世界已经物是人非,可是哪怕走在大家上,心里知道身周的人都是同类,心里也会踏实许多。
“小姐说什么?小姐是想回贺家住些天吗?”因为明玫生病,被特意叫过来的服侍她的素心问道,“可是世子爷快走了呀……”
明玫看着这个硕果仅存的大丫头,摇了摇头。
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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