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儿咬着唇不吱声。
其实扇儿挺委屈,可是这都旷了多久了,这般坚持觉得有意义么?
“我只问你,男人不往你屋里去,你当真愿意就这么府里过一辈子?后院儿里放一个有名无实妾室我也愿意,说出去我名声也好听,你也知道,这些年我并不曾为难你。可你年纪轻轻,就愿意这般老死府中吗?爷肯放你出去是为你好,笑着走还是哭着走,自己想想清楚。”
扇儿哭着走了,那一脸悲愤让明玫觉得只怕这丫头想不清楚。隔了两天,扇儿告了假说想去看看她娘,出府回去了。
206
腊月中;贾国公府世子贾谊被准奏袭爵,老国公爷荣退,贾谊表兄从此成了新的国公爷了。
贾家摆席小范围宴请了至亲好友。
论资排辈儿,明玫这一品夫人第一次表现出了无可比拟的优势;于是被安排在一群中老年妇女这一桌,听大家哈啦,听别人奉承。她含笑坐着;甚是无聊。
贾家的亲戚,都是什么老国公夫人的娘家,贾家舅妈的娘家;新国公夫人的娘家;诸如此类。其他亲戚也是,没有什么显贵人家。这些人逮着程表嫂就一力的奉承;说着以后成国公夫人了,要多多照应之类的话。也难怪程表嫂会为了贾谊的仕途,把邢姨娘领回来投机一把。
明玫看程表嫂忙里忙外的转不开身,本来她是想帮着招待的,可是看那邢姨娘也活跃得很,满脸的笑意四处搭讪,她便不想凑过去。
看那高兴的样子,这次贾谊承爵邢阁老大概也没少使劲儿。
四处瞄瞄,只有陈谨丛老婆王氏一个熟人,可惜也不在她这桌上,只能远远点个头算完。
范氏没有来,她前面生了两个女儿,第三胎终于是个儿子。高兴归高兴,范氏却因此大病一场,如今还在将养,这大冷的天儿,不宜出门。
在她第二个女儿一岁左右的时候,有妾室怀孕,膝下少男嗣,范氏终于抗不过压力给那位保胎,终于还是让人家生了庶长子。
范氏心里跟扎根刺似的,如今把那孩子也养在身边,寻了个错处把那妾室也送到黑马庄去了。
而徐茂辉,后来再没去过黑马庄。
上次明玫去瞧病,范氏还语带嘲讽悄悄对她说:“从前黑马庄上那位孩子没了后,人就跟着被送走了。如今这个,从小伺侯大的丫头提的妾室,很有情分。可是孩子留在府中了,男人就也不去探看女人了。说来说去,家常过日子,男人哪有真正在意什么女人,男人在意的还是肚子,还是儿子。”
明玫连生两个儿子,夫妻关系不赖,曾让范氏羡慕不已。如今自己总算先开花后结果,儿女双全趁心趁意。范氏有子万事足,很满意,也很得意。
明玫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觉得徐茂辉一定有不同看法。若是男人只为了儿子,徐茂辉如何能对曾经黑马庄那位女子作出爽朗畅快,娇憨明媚的评价,如何会对两心相悦的夫妻那般羡慕。
明玫一度曾想过把徐茂辉喜欢的女子类型告诉范氏,就托词兄弟们闲话提到过,所以她听过霍辰烨转述之类的。范氏如果一心想和徐茂辉过得粘乎,可以朝那个方向努力试试。范氏其实性子挺活泛的,至少和她在一起时,有说有笑挺开朗。可是她一面对徐茂辉,就有点儿端着的样子了。
可后来明玫到底心虚没有说出来,怕万一被范氏想偏了,或者真想到她身上去,觉得她就挺适合徐茂辉的期许之类的,难免自找难堪。
想想所谓朋友,也得有所言有所不言。
身为妻子,还是个一心扑在男人身上的妻子,不会真不知道自己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只是不想真正改变自己去迎合而已。
曾经范氏对徐茂辉也是痴心一片,可她高贵端庄弯不下腰去谄媚小意,相敬如宾到最后,只总结出个男人只会为了儿子的评语。
不过这样或许也好,没有什么期待,她便不会再对他的寡淡有多失望。
许多夫妻就是这样,不管从前多浓的感情,岁月这把杀猎刀,都能让感情点点滴滴一里一里的淡去,多旖旎的感情最后也归于平淡,养儿育女,平淡度日。
宴席散后,外面锣鼓响起,戏要开场了。因为天冷,戏台搭得比较近,以便大伙儿在阁楼里推开槛板便可以看。于是厢房便显得有些拥护。
明玫没有往那边凑,就在正屋里和王氏喝茶闲话。王氏显然也不爱听戏,就有些坐不住,不时打发丫头去前头看散了没有。
一时丫头回来报说,前头客人也都散了,不过他家爷正和徐爷,还有霍世子爷,由贾国公爷陪着,另开了一桌在那儿说话儿呢。
这几个人凑一起,当然得撒欢儿。
就听王氏道:“他们聊些什么,可很快会散?”
王氏温温柔柔的,人有些小内向,她总是很粘陈谨丛。陈谨丛依然在东城兵马司就职,人很仗义也有些大男人气概,估记配王氏这样的正好,正能满足他的那种大男人情怀。
明玫想,象王氏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没准才是过得比较好的那一个吧。
那丫头就说小厮进去传的话,她站在窗外,只听到了半句,“霍世子爷正说什么公主发了请贴给他,要去亲王府赴宴呢……”
明玫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觉得气闷无比。
自从上次路遇之后,好象就没有了那个风骚的慧香公主的消息似的。其实明玫知道并非如此,那慧香公主又先后几次给霍辰烨捎过书信儿来,说什么她不知道,反正霍辰烨从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所以她也没提。
原来佳人有约呢。
就听王氏问道:“是哪天去呢?相公会去吗?”也不知道会不会带她同去。
那丫头却不知道。于是王氏便说坐着等信儿吧,要今儿就去的话,没准过一会儿就得遣人来说了。
可是她到底稳不住,一趟趟地吩咐丫头去看情形。
最后丫头回来说:“爷说了,让奶奶先回府,不用等他。”
王氏听了就不高兴起来,嘴巴嘟嘟着。一起来的不一起走,还去哪儿不带着她,真是的。
王氏走了,明玫也有些坐不住起来,天都这般时候,定然不会是今儿就去。不过就算今儿个就去,她难道还上前拦着不成?明玫闷闷地让妙蓝也去问一声,看他们散不散,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霍辰烨的说法一样,“且得晚些呢,带你们奶奶先回去。”然后又交待身边的人备车套马的,把身边护卫也都打发给了明玫。
程氏一直忙着招待客人,见明玫要走了,才抽空过来送她。
“你是自己人,我就慢待了,腾空招待别人呢,妹妹不会生气吧?”
明玫笑笑,故意说话大喘气儿,“当然,生气。”
“那你生气吧,回头我再专门设宴陪罪好了。”程氏也笑道。
“那太好了,我可等着了啊。到时你得提前通知,我好饿几顿腾出肚子。”
程氏撇嘴瞧她,嗔道:“出息。”
两人说笑着往外走,在廊下等着软轿过来的时候,程氏就说起邢姨娘来。她到底松口,将自家二儿子养到了邢姨娘名下。不过,她说:“相公说了,袭了爵后就为大哥儿请封世子。”
程氏说着一脸苦笑。
当然了,大哥儿身为嫡长,请封世子天经地义,这能算一种补偿吗?
程氏是贤惠到骨子里的人,侍侯两辈儿老人,照顾族人家小,对男人体贴周到,会主动给男人纳妾什么的。如今为了男人仕途,为了儿子前程,连儿子叫别人娘她也忍得下。
可到底,她也还是忍不住苦笑。
邢阁老出面给贾家族长施压,又许以好处,族长出面几次让贾谊以大局为重,以子嗣前程为重,他能如何?何况是为自己儿子,只能不顾这当娘的的心情了。
“二小子既记到那位名下,叫她一声娘,就注定她今生休想再生出一儿半女来了。”程氏压低声音又道。
明玫心里一咯噔,立马想起邢姨娘上一个落胎的孩子来,莫非竟真是这位下的手?她看向程表嫂,程表嫂也看着她,微微颌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所以贤惠什么的,都是相对的吧。程表嫂贤惠至此,却也不会为了子嗣繁茂,就高抬贵手漏几个崽儿出来。
厉害不在明面上的,都是真正厉害的。可就算程氏有信心将来掌控得住局面,那脸上的苦笑也十分刺眼。
本来贾谊世子既立,承爵已是顺理成章,就算想提前袭位,霍辰烨也说得上话,完全不用去承邢阁老的人情。但这两口大概还没从上次两个儿子曾受到威胁的事儿上摆脱出来,觉得指望霍家这一门帮衬,不如多条腿走路。毕竟老虎也有打盹儿没空的时候。
再加上少不了邢姨娘的主动,就顺水推舟有关系不用白不用了。可关系又岂是可以白用的。
明玫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之一个成了形的孩子给人家弄没了,明玫觉得若是自己肯定还会心颤。想想扇儿,唉,也别装什么硬气了,趁着男人松口,干脆麻溜打发出去算完,免得有个万一自己为难。
她这种人,果然还是适合坏在表面上。
。。
天气清冷,却也多了份疏朗。明玫到了东大街让人停下马车,在附近随便逛一逛。
戴上帷帽,妙蓝扶着她下了马车。几个人逛进了旁边的布庄。
明玫当然不是为着买布,她只是纯逛逛。这阵子府里给三位小姐办嫁妆,天天忙慌得跟打仗似的。本来另两位小姐的嫁妆没有必要那么紧着办,可两位姨娘好像跟谁比拼似的赶着趟,当然有的也是管事的为了一式三份省心省事儿。总之一气儿忙活到现在,天天儿大宗小宗儿的采买,把明玫买东西的**都磨没了。
略看了看就从布庄里出来,有一位小厮模样的人站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便笑着打千儿道:“世子夫人好,我家主子有请。”说着往对面盛记酒楼指了指。
酒楼的二楼,一位着锦氅束金冠的公子正趴在栏杆上看着她,脸上笑得桃花开。见她望过去,就将手上折扇冲着她点着打招呼。隔着面纱仔细一瞧,原来是承福郡王爷那厮。
明玫不想跟这位搭话,远远地点个头就算完了,转身就想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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